第6章 萬年不變的我和你
剛才那位 Omega 就是吳遠林口中開寵物醫院的朋友。他與許昀的确有過幾面之緣，也算談得來，只是不知道三人的淵源而已。
下車以後他奇怪道：“老吳，遠哥好像挺緊張那個許昀的，他們兩個是不是有過什麽啊……？”
“想哪去了。” 吳遠林擺擺手，“堯遠這人眼光多高啊，許昀那種 Beta 他怎麽可能瞧得上。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人追他，開什麽國際玩笑。”
想想也是，信息素頂級的 Alpha 不找個同樣頂級的 Omega 都說不過去，找 Beta 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惜他們口中那位頂級 Alpha 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麽。
夜幕降臨，破舊的小區裏駛入一輛與之極不相符的好車，開車之人憑借良好記憶力将車停至某單元樓前。
真是的，自己為什麽要管他死活。上回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再去自找沒趣就是腦子有問題。
李堯遠絕不承認真實的來意。從車裏往外望，目光最終停在某處半截矮窗。
燈光黯淡。
廚房裏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忙碌着，燃氣竈的火光照在那人臉上，五官卻還是很平淡不出奇。
天氣越來越冷了，沒有暖氣的日子手腳都是冰冰涼涼的。本來今天許昀想炖個湯喝，可是因為神經痛的老毛病，頭還是很疼，因此也就沒有出門。
竈上擱着砂鍋，鍋裏煨着中藥，他想做個洋蔥炒雞蛋吃。
買的紫皮洋蔥個頭比較小，需要切得很仔細。他後背微微弓着，剛切到三分之一就被熏得流眼淚。
“好辣……”
撇開頭用袖口輕輕擦拭眼睛，擦完再去切菜，這樣周而複始。室友回來以後說不定也要用廚房，還是趕緊弄完的好。
從外面看不見案板，只能看見許昀的上半身和擦眼睛的動作。幾乎是在一瞬間，Alpha 的心就被狠狠攫緊了。
廚房裏那個系着圍裙的身影看起來十分沒出息，同時也十分懦弱，卻能要了李堯遠的命。
又哭什麽呢？為失業發愁還是因為身體難受？失業了就去找工作，身體不舒服就去看病，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值得哭哭啼啼的。
但也說不準，可能他真窮到沒錢吃飯、沒錢看病的地步了。
想到這裏 Alpha 洩氣地發覺，自己是在擔心那個人。許昀的忽視讓他心煩，拒絕讓他生氣，可是許昀的難過也讓他不好受。
李堯遠呼出一口氣，把着方向盤垂下頭，半分鐘後右手重重地砸了下車座。
砰砰砰！
大門被捶響時許昀已經在炒菜了。廚房油煙機年久失修，煙氣嗆得他眼睛紅紅的，尚未恢複健康的臉色依然很蒼白。
“來了。”
以為是室友沒帶鑰匙，他拿着鍋鏟跑過去，心想開門要不了多長時間。
可是門一打開，外面的人卻出乎意料。
樓層間距不夠高，李堯遠個子又太挺拔，往那裏一站就把光線擋去大半。他蹙眉瞪着許昀，将 Beta 從頭掃到腳的目光簡直像醫院的 X 光。
“你病了？”
“啊？”
“啊什麽啊，我問你是不是病了。”
其實也不用多費口舌了，病容都寫在臉上。手背貼上額頭的那刻許昀吓了一跳，本能地後退一小步，手一抖，鍋鏟也掉了。
李堯遠大步邁進去，砰地一腳把門踢上。
退無可退，背都抵到牆面了，許昀還是沒搞清楚剛才那個動作意味着什麽。Alpha 的手在半空僵住，面色不悅地說：“躲什麽。”
“你…… 你怎麽又來了？”
李堯遠雙手插袋，撇開臉，不肯吐露半點關心。許昀抿緊唇望着他，覺得他莫名其妙，又不好意思開口趕人，直到聞到一股焦糊味才 “啊” 了聲。
“糟了！”
炒鍋正在冒黑煙，鍋裏的菜徹底一塌糊塗。匆匆忙忙關閉燃氣，許昀邊咳嗽邊拿來盤子盛菜，想看看還能不能搶救一番。
李堯遠實在難以忍受這種寒酸的行為，擰着眉開口：“不能吃就扔了，一盤菜而已花不了幾個錢。”
“不是錢的事。” 許昀用筷子撥開外面黑乎乎的那一層，把沒有燒焦的洋蔥絲一根根挑出來，執着又低微，“粒粒皆辛苦啊，怎麽能浪費糧食。再說挑一挑還能吃。”
那樣彎着腰，聚精會神的樣子，卻讓人生不起氣。他脖子上挂着圍裙的細繩，睡衣後面露出頸間一小片皮膚，尚未完全愈合的腺體藏得不夠好，在布料下半遮半現。
李堯遠胯間無意識地激動了一下，随即就被理智壓制。瘋了嗎？他都病了你還想這事，禽獸不如！
“我說別揀就別揀了。” 從後面扯過許昀，李堯遠故意板起臉，“沒錢你可以跟我借，吃這些爛東西病怎麽可能好得起來。”
語氣依然不好，可話裏的關心和在意已經外洩。
許昀愣了下，擡起頭錯愕地看着他。
為免表情露出什麽破綻，他轉開視線，粗起嗓音掩飾自己的內心：“誰知道你的病是因為什麽，別到時候又訛上我，說是因為那晚。”
那晚…… 哦，對，那晚是受了點傷。
“不是那樣的，跟你沒關系。” 許昀搖搖頭，好脾氣地笑了笑，“這次是老毛病了，跟那晚…… 總之不關你的事。”
要說完全無關也不對，神經痛的毛病受到刺激後偶爾會犯，但他哪有那麽嬌貴。
“老毛病？” 李堯遠擰眉，“什麽老毛病。”
“沒什麽，就是有點頭疼而已。對了，” 許昀笨拙地岔開話題，“你怎麽知道我病了？”
“咳。”Alpha 又清了清嗓，“聽朋友說的，我正好路過就來看看笑話。”
看笑話…… 生病有什麽笑話可看……
許昀不明所以，低下頭悶聲：“那你現在看完了，可以走了吧，我還沒吃飯呢。”
這道逐客令下得很大膽，李堯遠正要生氣，忽然聽到 “沒吃飯” 三個字，注意力被成功轉移。
“我也還沒吃飯。”
“唔…… 嗯？” 許昀誤會了他的意思，尴尬地表示，“家裏沒什麽吃的，挂面也沒有了，不好意思…… 不能招待你。”
“誰讓你招待。” 李堯遠劍眉微挑，“走吧，帶你出去吃。”
“啊？不用了吧。” 許昀驚訝之下一口回絕，“這，這不太好意思，我買個面包吃就行。”
“別啰啰嗦嗦的，趕緊換身衣服跟我出去。”
面對 Alpha 突如其來的盛邀，許昀一頭霧水，想來想去只能認為這是對那晚的賠罪。
“其實不用這樣的，那天的事我真的沒有在意，畢竟誰都會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
“許昀你信不信，” 李堯表情陡然變得兇惡，“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把這廚房砸了！”
被不由分說地命令去換衣服，關上房門，許昀還很懵。
出去吃頓飯倒也沒什麽，只不過……
身上的睡衣是三年前買的，已經很舊了。從衣櫃裏翻出一套勉強看得過去的衣服，穿上以後依然土氣，平庸，像是一種沒營養又不好看的蔬菜，擺上貨架也照樣無人問津。
“好了沒有？”Alpha 耐性有限，很快就敲門催促。
“好了，就來。”
打開房間，手腳還有些局促。
李堯遠在客廳轉過頭來，瞥了眼，然後又多看了一眼。
沒有任何花色的棉襪，洗到發白的牛仔褲，姜棕的毛衣，書店贈送的亞麻帆布包，呆板的發型。
“很難看吧。” 許昀拘謹地笑了笑，“好一點的那件毛衣洗了還沒幹。要是你覺得不合适，我不去也行。你平常吃飯的地方想必很高檔，像我這樣子的進去……”
“快點，別磨磨蹭蹭的。”
李堯遠轉身就走，留給他一個背影。他默默無言，抱着節省一頓飯錢比什麽都要緊的決心跟上去。
走到比較近的位置，才聽見 Alpha 低聲吐槽了一句：“真是有夠土的，萬年不變。”
明明是很嫌棄的語氣，許昀不知道為什麽愣了下，感覺回到了六年前，身邊還是那個口是心非、嘴硬心軟的李堯遠。
而李堯遠心裏的潛臺詞是，除了自己大概沒人能受得了這個 Beta。又土氣，又磨叽，又軟弱，又狠毒。
最後兩個詞似乎自相矛盾，不過他心裏的确是這麽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