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不聽話 [V]

【62】

三月初春,萬物複蘇。歇息了一陣的人們重新開始忙碌起來,開始了周而複始的奔波。

盛峋考研後,去醫院便不能像以前一樣偷懶,所有帶教老師對底下規培生的要求很嚴格,不容一點馬虎,饒是盛峋這樣基礎紮實的學霸,回家後也偶爾抱怨今天被老師罵得很兇。

他們這樣的醫學生,在正式拿證之前要經過一輪又一輪的考試,說是魔鬼訓練都不為過,醫生急起來罵人很常見,患者急起來争執推搡的也存在。

好像除了憋着委屈和不斷精進自己的技藝,他們別無他法。

在和盛峋在一起前,時嶼偶爾生病去醫院時,也會有點忌諱實習生,怕他們技術不好紮針紮好幾次受罪。直到時嶼有一次看到盛峋拿着一袋針反複紮自己小臂上的穴位,她才恍惚間看到了這個職業背後的艱辛。

人們看到的,是實習生給自己紮了兩針才紮進血管。看不到的,是無數個日日夜夜,他們拿着針面無表情地把自己紮的瘡瘡孔孔。

都說萬丈高樓平地起,一個技術精湛的醫生,曾經也是見血就抖,拿針就慌。磨砺多了,失敗多了,才能産生質變。

好不容易等來幾天休假,盛峋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回家便得知他爸爸要他回北城一趟。

時嶼原本不打算過去,但得知這回過去一是跟準備起訴的案子有關;二來,跟江芸兒有關。兩邊都脫不了關系,所以最後兩人還是一起走了。

“起訴的事情最後做一次校對,至于江芸兒……”盛峋頓了頓,無奈又有點疲倦,“有點麻煩就是了。”

他說出口的麻煩,那估計真不太好解決,說不擔心是假的,時嶼有點慌。

……

時嶼第一次去到盛天集團,盛宇雖然跟普通的“霸總”不太一樣,但他們的公司集團還是氣勢恢宏的。大堂裏人人各司其職,根本沒人說閑話做小動作。

看到盛峋進來,前臺的姐姐走來引路,事先通知好一樣,直接給他們按了頂樓的電梯。

此時,盛宇還有律師團隊都在頂樓,他已經檢查了一遍,結合提供上來的所有資料證據,才發現自己兒子曾經遭受的苦難遠比自己想象的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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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想到這件事,他就萬分後悔那時候放棄了兒子的撫養權。生意失敗那段日子,他自己都萎靡不振,吃上頓沒下頓的,他不想帶着兒子在身邊受苦。

只是沒想到,把他交給林曦後,這孩子還是被人欺負了。

電梯叮一聲,門緩緩往兩邊開。壁燈打在出來的兩人身上,一晃眼,感覺他們完全籠罩在淡黃色的光線中。迷迷朦朦的,一下叫人忘記移開眼。

盛宇放空了幾秒,很快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來吧,再看看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時嶼跟盛宇和在座的律師們打完招呼後,走到盛峋旁邊和他一起翻看整理好的文件。

看到一半,律師低聲提醒,“雖然提供的照片中傷勢似乎嚴重,但真正評級,這些皮肉傷算不算很嚴重的一檔。如果想要重治他們的惡行,可能補充一些對自己造成損傷的證明。”

兩人對視一眼,時嶼猶豫不決,欲言又止。

盛宇察覺到,低嗯了一聲,“如果實在不方便,還可以想其他辦法。”

時嶼垂了垂頭,拿出手機點開自己微信的收藏,拉到最下面有一張診斷報告,大概是她大二的時候确診的,“中度抑郁症算嗎?”

盛峋在桌底下牽住她的手,平靜地開口,“我也确診過。”

盛宇似乎并不知道這件事,聽到的時候不可置信地立刻擡眼看向他們,但稍加思索,又覺得出現這個情況完全能理解。

最後補充完兩份确診報告後,盛天集團的官方微博發布了這條起訴消息,向宋某徹、李某桃發送了律師函,等待法院受理案件。

“這件事交給我處理,你們倆不要太擔心。”盛宇說話時情緒有些低落和慚愧,明知道現在的彌補,也不能縫合兩人當年的陰影,但還是希望多年後的陽光能帶來些許溫暖。

“宋家那邊收到風聲肯定會來和你談,到時候你打算怎麽辦?”

生意場上公然樹敵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左右逢源,利益至上才是長久發展的關鍵。

只是盛宇從不在乎這些,冷笑一聲,“公事公辦,沒有商量的餘地。況且他們本來就沒法跟我們抗衡,不需要擔心。”

盛峋皺眉,“那再加個江家呢?江芸兒不是也開始鬧了。”

說曹操曹操到,助理敲敲門進來低聲說江家一家三口就在樓下等着見他,聽描述,來者不善。

盛宇讓律師先回去,繞到桌前拍了拍盛峋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還不明白嗎?我這一輩子也過半了,什麽名利錢財都看淡了。”

“越到這個年紀,我越覺得家人健在才是最重要的。你現在長大變得優秀,可以獨當一面,我這個做爸的已經很欣慰了。”

“你是我的底線,你比任何人任何事重要,明白嗎?”

盛峋咽了咽喉,眼簾垂下,視線很不自在地往低處瞥。

時嶼感覺到他情緒不好,有點擔心地看了他好幾眼。

“去休息室坐會兒,我單獨和他們談。”

盛宇理了理西裝,收起和藹的一面冷下臉,等盛峋和時嶼關上休息室的門,他才讓助理請那家人上來。

辦公室裏安靜了幾分鐘,直到叮一聲打破沉寂,大人走在前面,身後跟着瘦弱憔悴的女生應當就是江芸兒。

江哲是個直爽人,沒有繞彎子,上來直擊主題,語氣強硬地說:“盛總,我希望你可以重新考慮盛峋和我女兒的聯姻。不管怎麽說,你兒子對我女兒造成的影響已經很大了,她是我放在手心裏疼的,不可能在你這裏受一點委屈!”

江芸兒被她爸爸的語氣吓得一縮一抖的,有點恐懼地往媽媽身邊靠了靠。

“芸兒條件根本不差,完全能和你兒子站在一起,怎麽能被一個沒身份沒背景,年紀還比他大的女人比下去了?這口氣,我咽不下,我女兒也咽不下!”

盛宇一直沒出聲,等他們把想傾訴的傾訴完,好順順心裏的那口氣。

整準備逐一回擊,江芸兒抖着身子上前一步,眼睛被淚水蒙了一層,說話也抽抽噎噎的。

“盛叔叔,我真的很喜歡阿峋。我知道他的所有生活習慣,我也知道他當年遭受的所有事情,那份監控錄影就是我給的。”

“明明我才是陪在他身邊最長時間、最了解他的人,我真的,真的不能接受他轉頭跟白眼狼似的找了別人,這段時間我一直被這些問題困擾,如果不是咽不下這口氣,我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堅持。”

“盛叔叔,你能給我這個機會嗎……”

她眼淚跟斷線珍珠似的,從開口講話開始就沒停下過。望進她的眼,甚至能看到完全丢棄尊嚴的乞求。

為愛放棄尊嚴,很不值得。

盛宇沉默了會兒,輕嘆一口氣,認真地看着江芸兒,“你非要跟他一起的目的是什麽呢?是覺得他會扭轉心意日久生情嗎?”

江芸兒猶豫,自己也清楚盛峋一時半會兒喜歡不上自己。但起碼人在身邊,萬事都有可能。

“0.1%的可能和0%的可能是不一樣的。”她回答。

休息室裏的兩人不約而同對視一眼,一個覺得無奈,一個覺得可悲。

盛宇捕捉到她眼裏的不确定,繼續順着說:“其實你自己也知道,就算強行和他捆在一起,他喜歡上你的幾率也是0。”

“我沒有權利決定我兒子的人生,我只負責保護他做選擇的權利。”他把視線移到身後的兩位長輩身上,

“像你們重視自己女兒一樣,我也希望我兒子得償所願。”

江哲打斷盛宇的話,話鋒一轉,終于還是來到最難看的場面,“聽說你們盛天集團最近準備投資文化宣傳綜藝啊。”

一句話,威脅和嘲諷全部到位。

畢竟這只是盛天集團的一個嘗試,他們原本并沒有在這個領域有深入的發展,江家料定他們的投資限度不高,因而擺明了要搶項目。

“我們公司的文娛項目孵化,好像比你盛天強幾倍不止,這個情況,你還要和我硬碰硬麽?”江哲說話不留餘地,瞬間辦公室裏的導火索引燃。

盛宇拿茶杯喝了幾口,姿态非常放松,一點也沒有緊張或者糾結的樣子,閑适地笑了兩聲。

“傳播傳統文化的途徑很多,放棄一個項目還會有第二個,只要還有人堅守,我就能挖掘到潛在價值。”

“你剛才那些威脅對我來說,意義不大。”

眼見着底牌抽出來也沒法動搖盛宇的心思,江芸兒的媽媽曹清璇也開始加入,顫抖着手從包裏翻出一份病歷,白紙黑字寫着“抑郁症”三個字。

一天內得知三個遭受這個病的患者,盛宇心中感覺複雜。

“我女兒以前多陽光多優秀,就因為盛峋落得這個下場,學業學業搞不好,考研失敗,一敗塗地,這是你們虧欠她的,你竟然還有臉反駁我們!盛宇,你真的有良心嗎?”

“別以為只有你心狠,”曹清璇點開相冊,裏面是盛峋中學時遭遇的錄像備份,“你說盛峋被人欺負的事情傳出去,對你們公司的形象影響估計不會小吧?”

盛宇低嗤一聲,擡眼瞧了瞧時間,雙手交握着用下巴指了指她手機,“說這話前,不如先看看微博熱搜。”

點開,三個【爆】的話題。

#idol翻車!善良人設崩塌#

#宋明徹校園欺淩#

#盛天集團盛峋#

誰也沒想到他們會主動把這件事情公之于衆,冒着被全部人笑話的風險也要将霸淩追究到底。

江哲和曹清璇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只有江芸兒還在時不時吸鼻子,眼淚一直掉。

過了會兒,曹清璇重新開口,像盯上了獵物的狼,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

“你兒子被人欺淩,我女兒好心幫他。現在好了,忘恩負義還把芸芸逼出了心理疾病,你說這個新聞傳上網,你兒子的名聲洗得白嗎?”

盛宇站起來,耗盡耐心與他們周旋,兩手撐着桌面,神色嚴肅,态度異常堅定。

“你女兒的抑郁症,是因為感情問題。這和你前半句的邏輯鏈是斷層的,你要到公衆面前展露你的無知,我沒意見。”

“辦公室裏有監控,剛才我們的對話全部都會留下備份,你們想鬧,我們會在法庭上見面的。”

盛宇拉起電話通知樓下的保安上來,等待的空檔擡眼瞥了眼抽抽嗒嗒的小姑娘,語氣不複原來的溫和親切,也沒有剛才的強硬嚴肅。

“生病了去配合治療,考研失手了還能再戰再考。真正優秀的人不會因為一時失利停滞不前,以後你會見到更豐富多彩的世界,更優秀卓越的人。”

“你的未來是很美好的,往前走吧。”

作者有話說:

接近尾聲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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