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五下午,沈昭訂了從江城前往汀城的高鐵。歷時兩個小時。

自從俄羅斯回來後,整整一周思爾都沒有和她發過消息,也沒有打過電話。她回撥過去,也只說是工作繁忙。

她聽出來思爾聲音裏的疲憊。

異地戀很幸苦,需要兩人維系。這一點從一開始,沈昭就明白。

所以周五下午沒有課,她直接訂了去汀城的高鐵票,打算給她一個驚喜。

到汀城是下午四點鐘,天氣不太好,陰沉沉地天像是要下雨。

沈昭總共來過汀城兩回,芮思爾有個單人出租屋,因為工作地點離家遠,所以就在城區租了房子。

這個時間,思爾應該還沒有下班。沈昭身上有把鑰匙,是思爾之前特意給她配的。

沈昭沒有給思爾打電話,打算給她一個驚喜,所以到了之後就去附近超市買了點食材,做了好幾個菜,還買了個小蛋糕,算是彌補上回她生日的遺憾。

房間不大,但布置地很溫馨,橙黃色的家居讓她覺得有種家的味道。

沈昭還買了兩根氣氛蠟燭,全部布置好了後,她拍了一張照片,發了朋友圈。設置了思爾不可見。

配文:驚喜[愛心]圖片

宋氏頂樓辦公室裏,宋泠瞥見手機朋友圈的那張圖片,手指點開,眉眼沉沉,睨着屏幕上的那張照片,還有照片上的蛋糕。

一直到八點鐘,沈昭也沒有等到芮思爾下班。

眼看着天越來越晚,沈昭看着桌上的菜已經涼了,蠟燭也燒了快一半……

她加班到這樣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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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拿起手機,給芮思爾打了個電話。

通話提示音響了一遍又一遍,那頭一直沒有人接通。

沈昭挂斷電話,再次撥了過去。

依舊沒有人接。

這是第一次,思爾沒有接她的電話。

沈昭垂眸看着手機屏幕,愣怔了好一會兒。

也許是戀愛中的人容易患得患失,又或是她們這樣的異地戀帶給她的不安全感,直覺告訴她。

她和思爾之間出現了問題。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她也不知道。

明明她們在江城的時候,還很好,彼此情意濃濃,說了很多關于未來的計劃。

不過才一個月都不到,到底是哪裏出現了問題。

茫茫陌生的城市,這是她第三次過來。

只因為有思爾。

沈昭不停地再給芮思爾打電話發消息,終于在九點鐘的時候,芮思爾回了電話。

沈昭連忙接通,着急道:“喂,思爾——”

那頭聲音疲憊,淡聲道:“昭昭,怎麽了?”

沈昭一直擔心她,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急忙問她:“思爾你沒事吧?”

那頭芮思爾從病房裏走出來,聲音漸漸低沉,“沒事,我媽剛剛出現了點意外,我現在在醫院,剛手機靜音沒有聽見你的電話。”

“醫院?”沈昭站起來,一邊穿鞋一邊往外走,擔心地問,“那她現在怎麽樣了?”

芮思爾:“已經沒事了,就是受了點驚吓。”

沈昭這才放下心來。

思爾是單親家庭,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這一點她和思爾剛認識的時候就知道。

對思爾來說,媽媽是她的唯一,也是全部。

沈昭咬了咬唇,告訴她:“思爾,我現在在汀城……”

芮思爾愣了下,“怎麽來汀城了,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接你。”

沈昭拿起包,準備要出門,“我在你出租屋裏,你先別回來,告訴我你在哪個醫院,我去看看阿姨。”

芮思爾回頭看了眼病房,床上躺着的人神色平緩,已經睡着了。

她淡聲:“在汀城一院,外面在下雨,你路上小心點。”

沈昭:“好,我現在就過去。”

挂斷電話,沈昭拿着傘就出了門,在小區門口叫了量出租車,往汀城一院去。

這個點路上還有很多人,雨下得有點大,雨水瓢潑拍打在車窗上,彙聚成急流淌下去。

二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醫院門口。

沈昭撐傘下車,又在門口的鮮花店裏買了一束康乃馨。

芮思爾發了地址和樓層,沈昭朝着住院部走,上了十一樓神經科。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了,醫院走廊上靜悄悄地沒有聲音,她一出電梯,就看見思爾站在走廊上。

她輕輕喊了聲:“思爾——”

芮思爾回頭,迎上去:“來了。”

沈昭走得有些急,呼吸急促,她問:“阿姨睡了嗎?”

芮思爾:“剛睡了會,現在已經醒了。”

芮思爾帶着沈昭走到病房裏,看見床頭坐着一個婦人,約莫五十歲左右。

沈昭抱着花束,笑盈盈地打招呼:“阿姨,我是沈昭,是思爾的……朋友。”

說到“朋友”兩個字的時候,沈昭微微頓了一下。

芮母擡眼,看見沈昭的臉稍稍愣了下,臉上神色微微不自然,随即才出于禮貌,彎了彎嘴角,說:“你好,謝謝你來看我。”

沈昭将花束放在床頭,在床邊坐了會。問了事故情況,說是好端端地走在路上,頭頂上突然掉下來一個花盆,就砸在面前,萬幸沒有傷到要害,只腳面上蹭破了點皮。

但人倒是受了極度驚吓,芮母當場就癱倒在地。

沈昭在病房待了二十分鐘,期間一直是她在和思爾說話,思爾媽媽好像不喜歡她,只一搭沒一搭地回了她兩句。

她有些失落,抿了抿唇站起來,說:“我去趟洗手間。”

芮思爾也察覺出來,見她出去連忙也要跟上去。

芮母突然喊她:“思爾——”

芮思爾停住腳,沈昭站在門口,回頭朝她牽了牽唇角,露出一個微笑,示意她沒事,然後轉身擡腳離開。

轉身那一刻,眼淚頓時聚滿眼眶。

沈昭噙着淚霧,低頭往前走,忽然迎頭上一個護士,她連忙道歉,“對不起……”

護士看見她哭紅的眼眶,愣了愣,随即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沈昭喉嚨酸澀,搖了搖頭,啞着聲音問:“廁所在哪邊?”

護士伸手指了指,“前面走到頭,右拐就看到了。”

沈昭:“謝謝。”

病房內,芮思爾愣怔站在門口,看着離開的背影,心裏揪起來一樣難受。

她回頭,皺眉問:“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昭昭?”

芮母從枕頭下抽出一張照片,扔在被子上,冷聲問:“你和我解釋解釋,你和她是什麽關系?”

芮思爾眸光落在照片上,是她和昭昭在江城的照片,她捧着昭昭的臉龐,笑着親吻她……

夕陽落在她們的身上,一切都顯得溫馨而美好。

芮思爾收起思緒,擡頭看她,“你為什麽會有這張照片?”

照片顯然是不是她和昭昭拍的,那個角度,只會是路人或者認識她們的人。

芮母:“你不用管我怎麽知道的,我只問你,是不是真的?”

芮思爾不語,母親是個傳統的人。

這樣的事情,別說發生在她身上,就算是不相幹的人,她也無法接受。

芮母見她沉默,抿着的嘴唇氣得顫抖,聲音不自覺拔高,恨聲說:“媽媽撫養你成人,送你念大學,不是讓你做這些不三不四的事情的!”

她唯一的親人,也是最愛的親人,這一刻,居然用“不三不四”來形容她的愛情。

芮思爾擡頭,眼中微有酸澀,她聲音裏帶着顫抖,啞聲喊:“媽,不要這樣說她!為什麽愛情要界定性別,女人與女人之間,也是可以在一起——”

“你不要和我說這些!”芮母冷聲打斷她的話,“我生你養你,一個人将你拉扯大,你要是非做這些有病的事情,我立馬從十一樓上跳下去!”

“媽——”芮思爾眼眶裏聚滿淚水,整個人心如刀絞,聲音哽咽道,“你非要這樣逼我嗎?為什麽你不能理解我,讓我追求自己喜歡的,我是你的女兒,不是仇人,為什麽不能成全我,讓我追求幸福的人生?”

芮母聽不進她這些話,可畢竟是她親生的女兒,看見那雙猩紅的眼眶,依舊心疼,她勸她,“思爾,你替媽媽想一想,你爸爸早走,是媽媽一點一點的養大你,從四歲,到你二十二歲,媽媽為了供你念書,拼命賺錢,現在一身的病,好不容易你找到了好工作,是媽該享福的時候了,你不能讓媽失望,什麽時候該做什麽樣的事情,你是成年人,不要任性,媽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媽難道會害你嗎?!”

芮思爾垂眸,眼淚從眼眶裏滴落,一滴一滴,落在地磚上。

這樣的話題無解,永遠無解。

她早知會有這麽一天,她設想了無數種可能,最後出現的,依舊是最壞的結果。

二選一,是要生她養她的母親,還是要昭昭。

這樣的問題,她從來不敢想。

芮母見她沉默,聲音放緩,勸她:“思爾,聽媽的話,和她分手,不要再來往,知道嗎?”

芮思爾沒有應她,轉身就要離開病房。

走到門口,腳步忽然頓住。

芮思爾擡頭,怔怔看着不知何時站在門外的沈昭。

她輕聲喊:“昭昭……”

沈昭臉上布滿淚水,她噙着雙眸擡頭看她,心裏疼得像是刀絞一樣。

她不應該來的,如果不來,是不是就不會聽到這樣的話。

沈昭拿起挂在房門口的包,轉身就沖出了病房,往電梯處跑走。

芮思爾連忙要追上去,“昭昭,昭昭——”

“思爾!”房內芮母傳來嘶叫聲,與此同時,整個人從病床上跌落在地。

芮思爾站在門口,看着沈昭背影逃離,進了電梯。

沈昭哭着下了樓,外面天空漆黑一片,瓢潑的大雨似乎要倒了下來,她忘記拿傘,整個人不管不顧地沖進雨地裏,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

“去汀城火車站。”她語不成調顫抖地說。

思爾沒有跟過來,沒有打電話,也沒有微信消息。

就如同今晚在出租屋裏一樣,她聯系不到她,與她徹底斷了聯系。

到了火車站,沈昭訂了最近的一班車回江城。出火車站時,已經是深夜零點之後。

僅僅半天,她像是過了很久,從天堂落進塵埃地獄裏。

出火車站的那一刻,沈昭再也忍不住了,她蹲坐在深夜空蕩蕩的路口,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顫抖,抱着雙膝隐聲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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