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向槿盯着宋泠離開的門口, 愣在那裏久久沒有回過神來,她攥了攥手心,有一瞬間的慌亂。
她擡手捂住心髒, 沉寂的壓迫在胸腔裏彌散, 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她身體漸漸彎下去,蹲在那裏, 緩了好大一會兒才漸漸平複, 只是眼神中的慌亂逐漸被狠厲取代。
不能再等下去了,她要快點解決沈昭!
拿起手機, 向槿打了一個電話。
那頭等了好久,才緩緩接通, 是一個微沉的男人的聲音,“喂。”
“在哪裏?”向槿淡聲開口,雙眸漆黑幽深,透着暗黑狠絕。
那頭男人笑笑,聲音裏透着譏诮, 淡聲道:“怎麽?現在舍得關心我了?”
向槿垂眸,明知道魏祁良不是好人,可還是給他打了電話。
她輕笑, 眼睫毛上還垂着濕潤的眼淚,随着她的笑意微微輕顫, 她半仰起頭, 舒了口氣,慢條斯理與他周旋, 道:“求你辦事, 辦麽?”
魏祁良站在船頭,風大吹起他的黑色風衣, 手裏叼着煙蒂在昏暗的夜色裏星星點點,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猛吸了口随後将手裏的煙頭扔在地上,腳踩上去碾滅,說:“辦。”
電話挂斷,向槿靠坐在沙發上,靜靜默了一會後站起身,離開了別墅。
——
沈重華情況很不好,一連四五天,沈昭一直守在醫院裏,幾乎幾天幾夜都沒有合眼,不過才幾天,眼見着就消瘦了一大圈。
宋泠也一直守在病房外,她怕沈昭生氣,沒有進去,索性就一直待在門口,替她打水,護士臺來來回回辦理每天的住院手續。
農歷二月十八,發了一回倒春寒。
眼見着春天就快要來了,突然間氣溫陡降,居然下了一場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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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很大,積雪鋪在地上,足有兩寸高。
沈昭坐在病房床前,擡眼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一如她此刻的心中,平淡空曠。
一切都像是做了場夢一樣,從頭到尾,都是假的。荒唐的開始,荒唐的結束。生與死的境地裏,愛情又算得了什麽?
沈父一直昏迷沒有醒過來,也許他會一直睡下去,沈昭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有勇氣去接受那一天的到來,瀕臨死亡,才最叫人絕望。
沈昭起身,拎着水壺轉身要出去打熱水。
剛走出房門,目光下意識瞥向旁邊的座椅上,那裏空蕩蕩的。
一連守了四五天的人,今天忽然沒有來。
沈昭神色微怔了下,對面孟雨南正好走過來,瞥見她的神色,嘴角微勾,淡聲道:“她生病了。”
沈昭抿唇輕愣,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她一句話沒有說,轉身朝着開水間走去。
孟雨南轉頭順着看過去,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拉拉扯扯的愛情,也未必是一件壞事,至少能叫她們彼此更了解對方,愛情來的時候總是很快,甚至在一瞬間,可長長久久相處的時候,總會有很多的問題。
她們與她和阿歡不同,時間是最好的證明,也是不可缺少的基礎。
沈昭拎着水壺走向開水間,天氣冷,接開水的人有很多,她愣愣站在那裏,目光有些呆呆地。
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宋泠生病了……
排了好長時間,才輪到她。她走過去,腦子裏混沌一片,恍恍惚惚地接完開水,轉身朝着病房走。
孟雨南在沈重華床前,記錄儀器上的各項指标數據,又量了體溫,最後在沈昭恍惚發愣的神色下離開。
房間裏很安靜,滿室只有儀器發出的滴滴提醒聲。
沈昭坐在那裏,伸手拉起床上人的手,雙手托起來,撫在臉龐上,她喃喃開口:“爸,你醒醒好麽,昭昭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沈昭輕閉上雙眼,眼淚慢慢垂落滴在床邊。
“既然舍不得,為什麽還要讓自己這麽難過呢?”
沈昭輕睜開雙眼,擡頭看見門旁站着的孟雨南。
她輕垂下眼睫,擡手抹去臉上的淚水。
孟雨南繼續開口:“去看看她吧,這幾天你難受地守在床前,什麽東西也沒吃,她也沒有比你好多少,至少看在她當初骨髓配型的份上。她一個人躺在家裏,沒有人照顧。”
沈昭擡起頭,看向孟雨南,眼神裏有猶豫與掙紮。
孟雨南看出她的矛盾,她走進去,站在床邊,将手裏的傘拿給她,淡淡道:“去吧,這裏我守着。”
沈昭目光睨在那只手上,良久之後,她咬唇擡手接過,低低地說:“謝謝你。”
說完,她起身出了病房。
孟雨南看着沈昭離去的背影,唇角淡淡抿起苦澀的笑容。
外面依舊還下着雪,沈昭一連多少天都沒有出過醫院了,她身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她擡頭看向那片天,灰蒙蒙地,沁涼的雪飄在臉龐上,有種新生的希望。
沈昭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後,司機駛離醫院。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路邊,一輛黑色轎車,緊随其後跟上去。
醫院到別墅不遠,二十分鐘不到,車子就停在別墅門口。
沈昭下車,站在院子外。
沒有撐傘,任由着雪花飄落在身上。她擡頭看向二樓房間,窗簾半拉着,裏面有隐約的燈亮。
沈昭躊躇了片刻,随後走過去輕輕推門。
裏面的門也沒有鎖,只虛掩着,仿佛知道會有人來似的。
沈昭推開門進去,循着熟悉的方向上樓,卧室房間門沒有關上,半虛掩着。
門口有雙淩亂的高跟鞋散落兩旁,不是宋泠的鞋子。
沈昭看着那雙鞋,雙手微顫,她緊緊攥起手掌,顫抖地去那扇門。
明明知道裏面會有什麽,可還是不由自主地推開了門。
衣服散落了一地,床上的人相擁而眠。
向槿埋在宋泠頸間,擡眸看向門口,眼睛裏噙着戲谑與得意的意思,沈昭瞥見那雙熟悉的眉眼,那裏面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昭示着她有多愚蠢。
是犯賤吧,一次兩次,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明明親眼看見,卻依舊不死心,被別人?言兩語就哄得輕易軟下心來。
現在呢,可以徹徹底底死心了吧。
頭也不回地,沈昭慌亂地逃離,沖出房間,離開。
眼淚不争氣地滴落下來,她告訴自己應該要死心了,可這顆心還是很疼。
為什麽要這樣呢,如果不愛,和她說清楚不好麽,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地騙她,給了希望又親手毀滅,這樣的傷痛,真的太過誅心!
出了門,一輛車就停在門口,車門打開,裏面坐着幾個男人,沈昭怔了怔,淚眼朦胧地站在那裏,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後突然有雙手伸過來,毛巾捂住她的口鼻,濃重的刺激味道漫天包圍過來,只幾秒鐘,沈昭還沒來得及掙紮,整個人就癱軟下去,被人拖上了車。
別墅房間內,向槿穿着吊帶站在窗前,手指輕勾,窗簾微微半露出些許縫隙,她瞥見沈昭被人拖進車內,随後,那輛車疾馳而去。
唇角慢慢勾起來,手指放下窗簾,房間裏頓時一片黑暗。
她輕輕回頭,瞥見床上昏迷熟睡着的宋泠,以及床頭放着的安眠藥。
——
整整一天一夜,宋泠頭疼欲裂,睜開眼睛,渾身像是充了火一般幹澀,她擡手按了按太陽穴,試圖清醒過來。
房間裏一片寂靜,像是睡了很久,整個人沒有一點力氣。宋泠撐着床奮力坐起來,涼意襲上來,她才發現自己居然未着片縷。
有片刻的愣怔,她努力回想,只依稀記得從醫院回來,人有些低燒,回了別墅後,吃了藥就睡下了。
之後就……等等,向槿似乎也在。
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來,宋泠騰地清醒過來,她擡眼環顧房間,已經深夜的房間裏,有些昏暗。
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宋泠稍稍歇了口氣。
她伸腳下床,腳還沒有落地,忽然就聽見窗簾後突然傳來一道啜泣的聲音。
宋泠驚愕住,愣了一會,連忙起身走過去,她猛地拉開窗簾,借着月光與雪色,她瞥見坐在窗簾後的人,整個人如遭雷劈。
房間恢複光亮,一地淩亂。
宋泠愣了半天,才怔怔回過神來,她蹲下去,眼睛盯着坐在地上的人,恍惚問:“發生了什麽?”
向槿擡眸,眼睛裏滿是淚霧,她像是哭了很久,兩只眼睛紅得發腫,她擡眼看向宋泠,欲言又止,一句話也不說,就只是哭。
宋泠意識到事态嚴重,她慌亂地雙手撐住向槿的肩膀,逼她擡起頭,顫聲問她:“你不要哭,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向槿仿佛被她吓到了一般,聲音斷斷續續地,她撲進宋泠的懷裏,嗚咽地哭喊道:“姐姐,你不能不要我!”
宋泠渾身在顫栗,她什麽聲音也聽不見,滿腦子都是眼前人的哭聲。
臉色幾近慘白,她垂眸看見向槿裸露在外的肌膚,難以置信地皺起了眉頭。
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在這個房間裏,她們發生了什麽。
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她與向槿……
不該這樣的,她沒有一點印象,只不過是發了燒,一點酒也沒有喝,可她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頭疼欲裂,床頭突然想起一道刺耳的鈴聲,宋泠吓了一大跳,頓了片刻才起身去拿手機。
是孟雨南的電話。
她接通,聲音顫抖:“喂。”
“阿泠,醫院出事了,我聯系不上沈昭,你快過來一趟!”
宋泠聽見電話裏急促的聲音,恍惚想起什麽來,腦子裏一片慌亂,事情一齊湧上來,她竟不知道該從哪一件開始抓起。
飛快地穿上衣服,她開門準備離開,走到門旁時,腳步微頓停了停,沒有回頭,只微微側目,聲音淡涼如水:“這件事誰也不許說,知道麽?!”
向槿聽見那道慌張,帶着些許恐吓意味的聲音,眼睛早已止住了淚水。她目光落向空處,怔怔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