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夏煦內心可謂波濤洶湧。

之前看劇本的時候,後期有一段他就一直選擇性忽略,只大概看過幾眼。

就是留青覺醒那幾頁。

他真不知道這段要怎麽拍,因為那一段有非常大量的吻戲,三百六十種不重樣,動不動就要擁在一起。雖然和原著相比簡直不值一提,可放在影視劇上絕對算破天荒的大尺度。

他和南清晏怎麽拍這段戲?

他無法想象那個畫面,所以一直選擇掩耳盜鈴,反正他們是按劇本順序來拍,要拍到那裏,少數也得兩個月以後了。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張導他們居然要在先導預告片裏加一段。

還是最激烈的那一段。

無數原著粉引頸以待的強制爆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臉色漸紅,抿着薄唇看了一眼旁邊的南清晏。

但是叫他特別意外的是,他發現南清晏神情格外淡定,不過也可能是戴了墨鏡的緣故,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打算也買個墨鏡戴,日後肯定用得着。

墨鏡一戴,六親不認。

他們幾個人到了飯店大廳,柳奮一眼就看見了翟星辰。

“卧槽翟哥居然在,早知道他在,我就不等你了。”他說着就趕緊跑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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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煦上一次見翟星辰,是在拍攝花朝宴的時候,翟星辰為人很低調,當時拍攝也比較趕,又在直播當中,說起來他現在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跟翟星辰打招呼。

夏煦兩只手都伸了出來,對他來說,翟星辰不是明星卻勝似明星,當初《紅藍信號》大爆的時候,他也跟着柳奮一起追過,從一開始只是陪着柳奮看,到後面他們兩個一起熬夜追,最後的結局之夜,他們倆跟着屏幕上的翟星辰哭成了個淚人。

追的不要太真情實感。

和當初在《紅藍信號》上相比,翟星辰成熟了很多,節目上的他還是個青澀可愛的大學生,如今見慣了大場面的翟星辰在面對他們這些演員的時候也能夠從容不迫了,不過他和節目上一樣和氣,笑起來春光明媚,不要太好看。

他身邊的裴勖也好帥。

裴大帽!

“我是你和裴哥的CP粉!”夏煦激動地對翟星辰說。

裴勖笑道:“那我應該謝謝你支持我。”

大家就都笑了起來。

夏煦覺得裴勖變化也很大。

比在節目上看着和藹多了,也更帥了。

夏煦回頭看了一眼他身後的柳奮,一直很活潑的柳奮忽然害羞起來了,雙手放在背後,臉色微紅,都不敢上來打招呼。

喜歡真的會改變一個人啊。

翟星辰和裴勖是戀綜出來的,跟戀綜的導演郭冰感情也特別深,三個人的座位也被安排到了一起,從他們聊天來看,他們紅藍這些人還是經常見面。

他聽到他們提到胡瑛,端藝華,林青寧,溫諾,嚴執和霍城,簡直瞬間夢回追紅藍那個時候。

當然最激動的,還是親眼看到自己嗑過的CP鮮活地坐在自己面前。

這種感覺特別奇妙,不是粉絲估計都理解不了他這種心理,譬如在吃飯的時候,裴勖給翟星辰倒了茶以後,茶杯卻一直都在自己這邊放着,然後在他和郭導他們說話的時候,他一邊說話,一邊摸了一下茶杯,然後才放到翟星辰跟前去。

這種小動作只有他們看過《紅藍信號》的粉絲才懂。

這雖然是小細節,可在他們粉絲眼裏,都是糖啊。

他暗戳戳地嗑着糖,對上柳奮的目光。

柳奮就在翟星辰身邊坐着,腰背不要挺的太直。

從南清晏的角度來看,夏煦一直在看柳奮。

兩人相視而笑的樣子不要太默契。

他在那麽一瞬間,懷疑夏煦轉了性。

這種淡淡的醋意都足以引發他的殘酷狠勁,南清晏那點黑暗面忍不住冒了又冒,想着他如果再有機會,一定要讓夏煦服透了才行。

他如此想着,表面上卻愈發高潔,察覺夏煦在找紙巾,便默默遞了上去。這種照顧夏煦的感覺又讓他心頭酥酥的,很舒服。

他真是又溫柔又病态。

夏煦毫不知情,一門心思都在翟星辰那裏,笑的那麽燦爛。

吃完飯回到宿舍以後,夏煦就打開了劇本,準備認真面對留青覺醒那一段。

再逃避也早晚都要面對啊。

看完手心都濕了。

【他花了二十年學習克制,卻只是讓爆發來的更為猛烈。愛将他們倆燒成一團障火,唯有一場海嘯才能澆滅他們,可是海水鋪天蓋地撲上去,卻瞬間化為白煙滾滾,直沖雲天。】

卧槽啊。

外頭傳來了敲門聲,柳奮在外頭笑嘻嘻地叫:“夏哥,夏哥?”

夏煦過去開了門,就看見柳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容:“我預感你現在心情波濤洶湧,需要好姐妹來開解你對不對?”

“謝謝,我很好,不需要。”

柳奮笑着進來,關上門說:“哎呀,這個主要看你怎麽想,反正早也是要拍,晚也是要拍,過了今晚這一關,以後你還怕什麽?從長遠來說,這是好事,讓你早早就打開自己。”

夏煦直接往沙發上一倒,頭朝下,腿搭在沙發背上:“殺了我吧!”

柳奮就哈哈大笑起來,撿起劇本,發現夏煦正在看留青和趙宣美的“三日三夜”。

要說和尚開葷不得了呢,二十四年元精未洩的和尚,是挺吓人的,怪不得暴君直接被降服。

這哪是被降服的啊,這分明是被,幹服的。

“其實我覺得南清晏此刻可能比你更煩惱。你說他拍得了這種戲麽?他那麽端着的一個人。”

夏煦擡眼:“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你拐彎抹角想打聽什麽對吧?”

柳奮嘿嘿一笑,說:“我跟你說,今天吃飯的時候,我有打量你們倆,心裏就有一個很大的感慨。你說南清晏書香世家出來的,長的也冰清玉潔的,感覺他這人應該配那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名門紳士。可是南清晏喜歡的,竟然是你這樣的體育生诶,你高中那會還是浪裏小白龍吧?!你懂我的感覺吧?就是我突然覺得南神可能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簡單!他還挺野的。”

你才知道啊。

夏煦抿了下嘴唇,頭完全垂到了地上:“一個好的前任,就是不給別人透漏任何前任的隐私。”

“不說就是承認了,那你之前說你原來不是0,和他睡了一次成了純0了,這話看來也不是玩笑話。南神牛逼啊。”

夏煦直接捂住了耳朵。

他當年的處境,其實跟暴君差不多。

這個美人我好想征服他,诶等等,老子是個1,你要幹什麽。

再然後,一次就讓他們徹徹底底地服帖了。

他忽然有一種感覺,他和南清晏,似乎天生就适合演趙宣美和陳留青。

簡直就是他們倆的古代版嘛!

可就是因為太像了,等到拍戲的時候,他們不會聯想到自身麽?

夏煦說:“我現在辭演跑路,會被封殺麽?”

柳奮說:“不會啊。”

他轉頭看向柳奮。

柳奮說:“你只會被你們林總抱着投江。”

下午主要是韋锵和周鳳儀他們這些人的戲,他們剩下這些人也沒閑着,大家一起在會議室開了個小型的圍讀會。張導不在,只有副導演們盯場。圍讀過程依舊是全程錄制,夏煦的表現并不算好。但好在有比他臺詞更差的一堆新人,他在裏頭算是中等。

臺詞表現最好的就是南清晏了。

他聲音最好聽,清明透徹,陳留青的臺詞又克制高雅,情緒起伏不多,簡直就是為南清晏量身打造。他每次念臺詞的時候,夏煦和其他人都忍不住會朝南清晏投以豔羨的目光。南清晏低頭看着劇本,神色很認真,他這樣的人,念這樣雅致清正的臺詞,簡直口齒噙香。

“當年真的不怪你啊,”柳奮說,“我能想到他當年在學校有多受歡迎了。”

當年?

當年的南清晏真的又白又仙。現在短視頻裏火的那些圖書館看書的帥哥,比不上他當年十分之一。

開完圍讀會,早早地吃了晚飯,夏煦就出發去拍攝地了。

這次是棚內拍攝,拍攝地點是行宮的寝殿之內。

在他化妝的時候,南清晏到了。

因為接下來要拍的戲,他們倆之間的氣場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如果說之前他們倆彼此的表現都算大氣,此刻兩人之間肉眼可見有些尴尬和緊張。

“南哥好。”化妝師笑着跟南清晏打招呼。

“晚上好。”南清晏說着就在他旁邊坐下了。

他們這次是在攝影棚裏頭臨時搭建了一個化妝間,隔着屏風就是在忙碌的劇組人員,現場有些嘈雜。他們倆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句交談。

夏煦閉着眼睛,聽見副導演在外頭說:“準備清場了,除了我剛才提到的幾個人,其他人員全部離開。”

夏煦的化妝師說:“要清場啊。”

夏煦抿了下嘴唇,睜開眼睛,鏡子裏已經不是夏煦,是趙宣美。

今日的趙宣美,戴着發簪,頭發卻有些淩亂,整個人看起來都帶着一股美強慘的味道,整體氣質介于正常和瘋癫之間。他身上的衣袍比平日裏都要繁重,因為劇情設定上,這是初春時節,寒意料峭。

“張導。”

夏煦回頭一看,就見張墨他們進來了。

張墨伸手摸了一下夏煦身上的衣服,問:“幾層?”

“三層。”

“好扒麽?”

張導這個人真是多大尺度都拍過,每次說這些話的時候都非常自然。

服裝師就給張導講解了一下,張導點點頭,擡眼看了一眼夏煦,夏煦臉頰都紅了。

“皇帝陛下,範兒要拿出來啊。”他警告夏煦。

夏煦點頭,沒說話,盡量醞釀自己的情緒。

南清晏那邊化妝時間要久一點,他等得有些無聊,就出來到拍攝現場溜達了一圈。

張導的劇一向以畫面精美對稱著稱,他拍的宮廷戲,風格和大部分國産劇都不一樣,無論是陳設還是打光,看起來都極其簡潔,華美,随便一拍就是一幅畫。

但今天拍的景顯然不是。

這是大火燒過的宮殿,在陳留青從戰火裏将趙宣美救出之後,這是劇情和情感雙雙達到的巅峰,在經歷過生死危機之後,爆發的一場【神堕帝随】。

淩亂的內室,唯有燭火搖曳,但殘破的紙窗外,卻是一枝紅色梅花。

單看很亂,整體看卻又亂中有美,是淩亂之美。

他往榻上一坐,拿着劇本開始找感覺。張導過來給他說戲,很耐心地一層一層給他分析,講完了,南清晏那邊也化好出來了。

現場只剩下導演組和攝影組,其他工作人員都被清場了。

這場戲其實沒有必要清場,因為露不了多少,只是動作比較激烈而已。

“我們這段戲是全劇的重頭戲,你們現在可能還沒辦法完全進到戲裏面去,肯定達不到最好的效果。我們拍這一版主要是為了做預告,以後還會重新拍。所以你們倆這次也不用太有壓力,咱們就盡量拍好吧。”張導說。

夏煦點點頭,最後還是鼓足勇氣,問張導:“那……要伸舌頭麽?”

問完他臉色就大紅。

張導愣了一下,其他人也都笑了起來。張導說:“怕一上來就拍這個,吓到你,留到正式拍的時候再說吧。”

夏煦臉更紅了,尴尬的要死。

他看了南清晏一眼,南清晏看他的眼神似乎都比往常幽深。

“我們從撕衣服直接開始拍。”張導說。

南清晏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僧衣,面料粗糙,整個人看起來素淨裏又多了一份剛毅。

可能是心理因素,他感覺今天的南清晏格外有攻擊性。

他的擔心是對的。南清晏剛抓住他的衣領,他擡起頭來,看向南清晏,兩人眼神都很古怪。

南清晏盯着他的嘴唇看,夏煦微微別過頭去,臉都紅透了。

張導往監視器上看了一眼:“不行,夏煦,你臉太紅了。你後面臉紅還行,這時候你應該是驚異的,恐慌的。陳留青,你表情也不行,太端着了。”

下一秒他們就又出了問題,南清晏撕他衣服的時候,用力不夠,沒撕開。

夏煦忍不住笑出聲來,南清晏也笑了一下。

“咔!”

張導直接摘下耳機,直接上來手把手教。

“這個時候就不要克制了。你現在是一個情和欲都爆發的一個狀态,他差點就死了,你差點就失去他了,你跑了幾百裏的馬來到這裏,從前在花木蔭下講經的陳留青,早就變成了縱馬疾馳的陳留青。此刻還有什麽清規戒律,世俗道德,全他媽不管了。”

南清晏抓着夏煦的衣襟,抿着唇,很嚴肅地點了點頭。他這人就算內心驚濤駭浪,表面上依舊可以雲淡風輕。這張導都知道。可就是一向能裝的南清晏,此刻也肉眼可見的有些局促。

“這樣,我們不拍你們臉部特寫,主要拍手,撕完了,手從他脖子上往上一推,然後往他身上一趴,後面不用演,也不用你們親。”張導說着就又坐回到了監視器後面:“工作人員準備……”

不用親,那真的太好了。

夏煦擡頭看向南清晏,說:“你放開撕吧。”

他聲音很小,有些尴尬,還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

南清晏“嗯”了一聲,手指微微用力,關節處隐隐發白。

“三,二,一,action!”

夏煦随即用力一推南清晏,只聽嘶啦一聲,他沉下去的胸膛都被帶了起來,衣袍直接被完全撕開,露出他內裏的肩膀。夏煦頭上的發簪都被震落下來,長發瞬間披散下來。南清晏的大手握住他脖子,然後猛地伏在他脖子上。

夏煦整個人都是懵的,南清晏發狠那一下,回憶止不住地往外飄,他們曾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個兇猛的,無情的南清晏,然後他就感覺到南清晏似乎情緒突然上來,趴在他脖子上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耳朵瞬間通紅。

夏煦一下子就想到了從前南清晏趴在自己脖子上狂吸的情景,整個人直接被回憶的電光火石擊了個粉碎。

這個情景被拍攝到鏡頭裏,張導他們都被震住了。

南清晏這演技,牛啊!

這演的也太入戲了吧,這細微的肢體語言,可不就是這個感覺!

這細微的變化,牛啊!

“咔!”張導興奮地站起來:“好好好,這條好!”

南清晏還有些發懵,他微微起身,看向夏煦,夏煦臉色通紅,但神色都是驚異的,跟他對視一下,立馬就又躲閃過去了。

南清晏起身,還不忘伸手把夏煦的衣衫攏好。

寬厚的僧衣再次拯救了他,南清晏回眸看向張導他們,問:“過了麽?”

“過了過了。”副導演喊。

燭火搖曳之下,南清晏的臉那麽紅。

頭一次見他臉這麽紅。

但他神情又是淡的,這一刻,只讓張導他們覺得,這世上沒有人比南清晏更适合演陳留青的了。

這條過的異常順利,預告片嘛,點到即止才更吸引人,何況他們這個劇才剛開始拍,就讓兩個男演員拍這種戲,确實難為人。

但這個感覺明顯是對的,尤其南清晏的表演,尤其精準。

倒是夏煦,太害羞了。

接下來就是拍佛珠那一段了。

這是原定要拍攝的戲,很唯美。張導說:“休息一下吧,讓兩位演員降降溫。”

大家都笑了起來,夏煦也笑了,紅着臉說:“我去換衣服。”

服裝師立馬跟了上來,到了化妝間,夏煦卻坐了下來。

“等一會換吧,我喝口水。”夏煦說。

服裝師點點頭,忍不住誇說:“剛才那一段拍的好好看!”

看得她都激動死了。

“等到播出的時候,網友肯定都要激動死了。”她又說。

她話音剛落,就見南清晏也進來了。

他們倆下一場都要換衣服,下一場戲,在劇情上正值他們各自的巅峰期,服裝一個比一個華麗。

“剛才是不是勒到你了?”南清晏問。

夏煦“啊”了一聲,擡頭看向南清晏。

“我沒注意。”夏煦轉身照了一下鏡子,發現他鎖骨上果然有一道紅印子,好像是扯的時候刮到了。

“沒事,有點紅。”他說。

南清晏在他旁邊坐下。化妝間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化妝師和服裝老師都站在他們身邊等着他們。

倆人卻都沒有要換衣服的意思。

夏煦自然知道自己不換衣服的原因,由此聯想到南清晏估計也是一樣的原因,不由得更尴尬。

他下次應該多穿一件短褲的。

不過他想南清晏也能理解吧,畢竟他們都才二十三歲,那麽年輕,并不是說對對方還有感情。

南清晏忽然起身,去了洗手間。

到了洗手間,南清晏擡起右手,手指微微伸展開。

指腹上似乎還殘留有夏煦肌膚的味道。

等到平複下來以後,臉上的熱氣也散了,夏煦就去換了一套華服。

這套衣服上面繡着梅花,白色的衣袍,精致的紅色梅花,很清雅。

這是暴君身上很少見的比較清雅的衣服,也意味着他們接下來這場戲,很唯美,很溫情。

換好衣服以後,他們轉場到佛寺裏面。

工作人員拿着水槍往地上和屋檐上噴水,淅淅瀝瀝的雨景逐漸出現在鏡頭裏面。夏煦站在佛堂門口,看着燈光下淅瀝瀝的雨絲。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身體開始有輕微的顫抖,好像繃了太久,肌肉太累了。他靠在門框上,心想,一直這樣下去可不行。

他得在拍到後面的劇情之前,提前調整好自己。

張導顯然是對他有點不滿意的。

這部戲有這麽多名演員,各方面配置都是頂級的,他也不想自己成為拖後腿的存在。

至少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覺得和南清晏拍親熱戲之所以如此尴尬,是因為他們倆自從相見以後都沒有認真聊過一次。其實說明白了,也沒什麽,好的壞的都過去了,都掀篇了。南清晏也不像那種會記仇的人。

”我能跟你聊一下麽?”他輕聲問南清晏。

南清晏看了他一眼,表情略有些沉重,但還是點點頭。

人造的雨滴淅淅瀝瀝往下滴,在磚石地面上彙聚成小小的溪流,兩旁的海棠花幾乎凋謝了個幹淨,在地面上鋪成斑斓的一片白。

“其實剛見面的時候就該找你好好聊一下的,”夏煦說:“我有點不知道怎麽面對你,就……”

南清晏沒說話,只在黯淡的光線裏看着他。光頭僧衣的造型,讓他看起來更為清冷脫俗。

夏煦看着南清晏,忽然笑了一下,有點腼腆,不複當年的狡黠:“我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你不用說,”南清晏說,“你想說什麽,我知道。公是公,私是私,我們都盡量不要讓我們兩個影響到角色本身,也不要把角色的東西帶入到現實裏來。”

果然是學霸,簡簡單單就概括出了他想說的話!

夏煦就笑了一下,他這人特別不擅長煽情,尤其不喜歡在別人流露什麽傷感的情緒,別人還沒怎麽樣,他自己先挑了一下眉,裝作不正經的樣子:“那我可放開了演了。”

“你不用演,你做自己就能演好趙宣美。”南清晏說,“你當初不也是一中風流小白龍。”

夏煦就笑了起來。

南清晏說:“你把當初那個你找回來就能演好。”

夏煦抿了一下嘴唇,要笑不笑地扭頭看了屋檐上落下的雨。

他感覺這話還挺暧昧。

幾米之外,齊老師往鏡頭裏看了一眼,怔了一下,然後就把張導叫了過來。

張導撐着傘走到監視器跟前,齊老師說:“你看。”

鏡頭裏,是佛堂門口站着的夏煦和南清晏。

夏煦一身白色長袍,袍上紅梅綻放,仰頭看着屋檐落下的雨絲,而南清晏一身棕紅色僧衣,緋色袈裟,立在他身邊,微微側頭,看着他。

斑駁的牆壁是暗的,他們的面目也是暗的,佛堂裏的燭光,将門變成了一張金色的畫框,而他們兩個立在畫框裏,那樣美。

齊老師偷偷将鏡頭拉近,拍清了兩人的面容。

眉眼似有情意,又無限克制安然,那種欲說還休的感覺,專門讓他們倆演,都未必能演這麽自然。

“細雨夜,雙人獨立,他看雨,他看他,這個做預告結尾,不比專門拍出來的好?”

“雖然應該是我們想多了,不過确實有那個感覺。”張導說。

夏煦都準備好拍佛堂的戲了,結果還沒開拍,導演組就告訴他可以收工了。

“啊,收工?不拍了?”

“剛導演拍了一段你們倆在門口站着的戲,說很滿意。”

夏煦立馬卷着袍角跑過去看了一眼。

這一看,就連他也驚呆了。

畫面也太美了吧!

又幽美又溫暖,夜雨暖光,真的像是畫一樣,可以直接拿來當封面的水平。

“官網剛發了海報,你們倆轉發一下。”張導說。

夏煦回到化妝間,拿手機去官網看了一眼。

本着首發就要一擊命中的原則,官網連發三張圖,以畫面沖擊力最強的古代版海報打頭陣,以現代版海報收尾,中間則是他們兩個站在佛堂門口的照片。

雖然早看過成片,但最終海報還是讓夏煦驚豔到了。

後期美工給成片做了藝術化加工,看起來更像是一幅水彩畫,尤其古代版那張海報,袈裟飄起,邊緣呈紅色墨狀,與他飄逸的黑發相映到一起,整個海報翩然欲飛。而他的眼梢眉角也重新勾勒過,邪美豔麗,吻着陳留青本青的喉結。

兩張海報拍攝的都特別有性張力,中間看雨圖卻唯美到了極點,他剛看視頻的時候都沒注意到南清晏這時候有在看他,視頻裏估計只有一秒鐘的鏡頭,卻被定格在圖片裏,南清晏看他的眼神,平靜而悠長。

這不是南清晏和夏煦,是陳留青和趙宣美。

這網友看到還不得土撥鼠叫?

他點開評論區一看,果然。

“我,的,天,哪,這也太有感覺了吧!”

“我就知道今晚會有物料!”

“這劇要逼瘋人啊,我剛還在重溫直播片段!”

“簡直就是神還原,神仙選角!!”

“真的是神仙選角,是誰說張導堕落的了,事實證明,你永遠可以相信張導的審美!”

“怪不得當初夏日冰山能火,這CP感,內娛換個人都沒辦法做到吧?!”

開拍之前,一堆人質疑張導選夏煦的原因,甚至有傳言說夏煦是靠潛規則拿到的這個角色,直播以後,質疑聲幾乎就看不到了,這一天時間不到,海報一出,夏煦直接翻身了。

靠的是他和南清晏的CP感。

祁紅欣喜地把網上的好評都截圖給夏煦看。

“這下你不用擔心網評了吧?”祁紅說。

夏煦躺在床上,看評論看的心花怒放。

他頭一次看到大規模誇他的評論。

以前他都不太敢看網評。

“真的好有感覺,你們倆簡直就是天生的一對。”祁紅說着點了保存,“我要拿來做屏保。”

夏煦翹着二郎腿,一邊把海報放大一邊說:“我都覺得有點不像我了。比我美多了,這就是角色效應吧。”

有質感的角色就是不一樣。

“你好好演,到時候角色濾鏡一上身,夏皇的名號打響了,他們看到你會更覺得美!”

“夏皇……”夏煦激動地從床上坐起來蹬腿。

電話那頭的祁紅笑了兩聲,說:“今天精神緊繃了一整天,累死了,我得下班了,回頭我去劇組看現場。我一定要親眼看你和南清晏一起演戲!”

“紅姐辛苦了。”夏煦立馬說。

“你也辛苦啦,趕緊好好休息,別興奮到睡不着哦。”

事實上,夏煦的确興奮的有點睡不着。

很累,但就是不困。

這一天的記憶跟走馬觀花一樣在他腦海裏流轉,他忍不住又給他爸媽打了個電話。

《暴君》那麽火,他爸媽自然也早就知道了。三個人又在那嗨聊了半天,夏媽問他:“我終于見到比我兒子還帥的男人了,演和尚那個,好有氣質。就是感覺他看着有點面熟,以前是不是跟你來過咱們家?我聽你表妹說,你們還是校友來着。”

“嗯,以前去過咱們家。”

“緣分啊,居然都進了娛樂圈。那你們可要互相幫襯啊,認識好,好搭戲。”夏媽媽說。

“翻到了!”他聽見夏爸爸喊。

夏煦問:“翻到什麽了?”

夏爸爸就拿着他們家的老相冊到了鏡頭前,将視頻攝像頭切換到後面,一張照片就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夏煦直接看愣了。

照片上有四個人,最左側是兩個女生,也是他們學校的學生,右邊就是南清晏和他。

這是他們在參加冬令營的時候,在北城一個寺廟拍的,雪花簌簌,他們站在大雪裏,南清晏戴着灰色針織帽,黑色長款羽絨服,笑的燦爛到幾乎不像他本人,而他則微微把頭歪在南清晏肩膀上,烏黑的頭發,系着灰色的圍巾,也是一樣的黑色長款羽絨服,反倒為了酷,一點都沒有笑,表情那叫一個拽。

那時候他和南清晏還沒确定關系呢,還處在為了前二十名努力的階段。

仔細看他的頭,都沒真的靠到南清晏肩膀上去。

“高三的照片了,你看那時候小煦還剪了個特別短的頭發。”夏媽媽說。

除了合照,他們還許過願。

“南哥猜猜我許的什麽願!”

南清晏說:“最好許的是高考能取得一個好成績。”

“成績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若為愛情故……”

不等他念完,南清晏就笑了。

“你許的什麽願,高考麽,你還用許願啊,你閉着眼考都能考上吧!”

“我替你許了個願,許願你能考個好成績。”南清晏無奈地說。

夏煦聞言立馬看向南清晏,臉抖啊抖,要哭一樣。

南清晏直接伸手推了一把他的臉。

夏煦就笑了起來。

但南清晏許的願其實不是他說的那個。

南清晏後來将他許的願寫到了那張照片後頭。

他這個傳統是跟他長輩學的,他說他們家以前的老照片,尤其是他爺爺奶奶談戀愛的時候互相寄的照片,都會在相片後面寫字,多少年後看照片,再看後面的字,都能從上頭看到歲月。

既然是遵循他們老南家的傳統,上面題字自然也不能提大白話。

南清晏在上面寫的是:“人間清晏,不負夏光。”

他給他解釋:“願人間海清河晏,南清晏永遠不辜負夏煦。”

要說南清晏有心機,題完字,當天晚上就把他吃的骨頭都不剩。他一直哭,南清晏就一直親他。

簡直跟陳留青趙宣美那對一模一樣。

不對,人家陳留青好歹是出家人慈悲為懷,沒他那麽狠,說的話也沒他粗鄙下,流。

夏煦從宿舍裏出來,拎着瓶啤酒出來,趴在欄杆上透氣。

他和南清晏現在能這麽和平安然地相處,真的不容易。

算他運氣好,碰到一個好前任。

畢竟是原耽攻,沒缺點的。

他在走廊上喝了一會酒,剛把手裏的啤酒喝完,就見有人上樓來了。

是南清晏。

南清晏渾身汗濕,白色T恤都貼着身體。

夏煦立馬站直了。

“你怎麽熱成這樣?”他問。

南清晏說:“去樓下健身房鍛煉了一會。”

白色的背心幾乎成了半透明,能看到南清晏的腹肌。

這人身材真的是要人命。

夏煦往欄杆上一趴,南清晏從他身後走過去,夏煦估摸着他快走到門口了,就扭頭朝走廊的盡頭看了一眼,然後看見南清晏正回頭看他。

兩人眼神交彙上,夏煦便回過頭來,喝已經空了的啤酒。

一滴都沒有了。

他?便回到自己宿舍裏。正準備去刷牙,就聽到外頭有人敲門。

他打開房門一看,是南清晏。

手裏拿着洗漱用品和換洗的衣物。

“我房間熱水器好像壞了。”南清晏說。

“啊?”

作者有話要說:

南清晏:是真的壞了,不信你們可以去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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