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還得等我一會,我去卸個妝。”南清晏說。
夏煦點頭,說:“反正也不差這一會了。”
南清晏笑了一下,去卸妝。
張導拿着眼鏡走過來,問夏煦:“今天沒戲怎麽也沒好好休息休息。”
夏煦說:“來跟各位老師學習學習。”
張導笑着說:“眼睛還是有點紅,也不要太拼了,你真要把身體累垮了,那才真是得不償失,我們這麽大個劇組可等不起。”
“我今晚早點睡!”夏煦說。
等南清晏卸完妝出來的時候,夏煦已經又把墨鏡給戴上了。
他背着手,手裏拿着劇本,在花木蔭下念念有詞。
“久等了。”南清晏說。
“快走吧,我都餓死了。”夏煦說。
夏煦最先上了擺渡車,南清晏随即跟着上來,直接坐到了夏煦身邊。
小李本來在他們後面坐着的,見狀便又挪到最前面去了。
車子剛要走,就有劉副導演他們叫住了他們,也跟着上了車。
夏煦坐的是最裏面,南清晏坐的是中間,劉副導演挨着南清晏坐下了。
天熱,副導演一身汗,一直在拿紙巾擦。夏煦忽然拍了一下南清晏:“我想跟劉導聊聊戲,咱倆換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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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就站起來了。
一切都像是又回到了高中時候,他們剛認識沒多久的時候。那時候的夏煦,一派老攻做派,不要太照顧南清晏,他知道南清晏潔癖重,不喜歡與人觸碰,看到有同學挨着他坐,立馬給南清晏換了個座位。
他是校草級人物,性格又活潑,在學校人氣很高,也因此有了莫名其妙的威望,他們名牌高中,大部分同學都品學兼優,也沒有什麽校霸,夏煦就成了他們學校的大哥。後來有什麽其他人在場的時候,他直接安排座位,對南清晏說:“你,坐裏面。”
南清晏不用挨着那些酸酸臭臭的男同學,自然樂意。
就連他們同學都說夏煦像個護花使者。
“你們不要再争夏煦和南清晏到底誰才是我們一中的校草了,我宣布,校草是夏煦!”
“南粉不服,WHY!”
“因為南清晏是校花啊。你們不覺得他現在很像校花嘛?”
大家恍然大悟。
南清晏還真像個校花,讓人不敢觸碰也不敢追求的高冷校花,渾身都香香的。
南校花自從被夏校草追求以後,旁人便近不得身了。
南清晏回過神來,扭頭看夏煦拿着劇本,在和劉導探讨一場朝堂戲。
當初趙宣美登基的時候,年齡尚小,由蕭後垂簾,後來等趙宣美到了親政的年紀,口碑卻早就崩盤了,蕭後依舊垂簾,文武百官沒一個有意見的,朝政被蕭氏姐弟把持,趙宣美實際上就是個傀儡。
但他可是趙宣美,怎麽可能會安安分分當一個傀儡。
因此每次上朝,趙宣美便要對太後的懿旨指手畫腳一番,出一些荒唐的主意,嘩衆取寵。
這場戲依舊讨論的是皇帝大婚的事。
皇帝早已成年多年,卻一直沒有皇後,後宮一堆男人。像葉郞華這樣的朝臣,雖然不認同趙宣美,也多站在太後一邊,但他們也并沒有要推翻趙宣美的意思,皇帝無後嗣,這是動搖國家根基的大事,于是暴君便和他們當場吵起來,暴君大發飙,要寵幸葉郞華。
“之前朕只給你一個後宮封號,沒實打實地寵幸你,你就不知道什麽叫皇權夫綱了是吧!”
一句“皇權夫綱”,說的葉郞華再次俊臉通紅,又把頭都磕破了,血濺當場。
這是非常瘋狂的一場戲,趙宣美本就因為陳留青而心浮氣躁,這一次瘋的尤其厲害,他還要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在翌日把他們十六以上的兒郎全都送進宮來,他要選秀。
夏煦光看劇本就很興奮。
趙宣美借着這場戲又罷黜幾個不聽話的官員。
夏煦很想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要說他是有心為之,心機深沉,但他又是真的發瘋,毫無理智,對自己好的也會傷害。可你要說他徹徹底底是個瘋子,他發瘋的結果又是剪除了太後河攝政王的羽翼,結果是保護了自己。
原著小說主要是寫他搞和尚那些事,朝堂部分非常少,而劇本在這一點上則有故意不解釋的傾向,他之前問過張導,張導要他“似是而非”地演,要的就是那種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的效果,所以張導拒絕給他講趙宣美的真實想法。
“張導的意思,如果跟你說趙宣美都是故意發瘋的,你可能會不自覺地演出他故意的感覺來,演的太有心機。如果跟你說這些都是他發瘋的偶然結果,你可能又會把他當成一個純粹的瘋子,所以不清不楚演出來可能會更好,有留白嘛,可以任由觀衆去解讀和想象。張導很愛留白。”劉導說。
夏煦嘆息:“好吧。”
等車子開到宿舍樓前面的操場上,夏煦問南清晏:“咱們是直接去吃飯,還是你先回房間洗個澡?”
南清晏說:“我沖一下吧,身上難受的很。”
他們就從擺渡車上下來了,一起往宿舍樓走。
小李也沒下來,跟着劉導他們去美食街了。夕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暮色越來越濃,路燈卻都還沒有亮,他們倆一起穿過操場,彼此反而無言。
旁邊的南清晏忽然開口說:“你剛才問劉導的話,是沒話找話,還是真的想問?”
“真的想問啊。”夏煦說。
“那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想法?”
“好啊。”
南清晏就說:“我覺得趙宣美他本人可能都不清楚。”
夏煦看向南清晏。
南清晏戴着棒球帽,一縷額發從帽檐垂下來,濕漉漉的:“他就像一個被蒙上眼的野獸,沖沖撞撞,撞到誰,能不能撞到,都不是他能控制的,所以他是發瘋似的瞎撞,但他希望撞死的,都是他不喜歡的人。”
夏煦想了一下:“好像是那個感覺。”
心裏有目标,卻蒙着眼亂撞的感覺。
很混沌。
他光是想一下,就覺得痛苦而混沌。
“你不要太去揣摩趙宣美,你是新人,沒經驗,進去了容易出不來,趙宣美這個角色太複雜了。”南清晏又說,“其實人設足夠出彩,你不需要太使勁,已經足夠了,以後的路還長,一口吃不成個胖子。”
夏煦說:“其實我知道自己演技是什麽樣,也不是追求演的多炸裂,但我希望我演出來的人物感覺是對的。”
“每個人心裏的趙宣美都不一樣。你不一定要往趙宣美身上靠,你想,如果每一個演員都往角色上靠,那最後呈現的人物形象肯定都是一個樣。那你的趙宣美又特別在哪裏呢?所有的熒幕經典,都是角色和本人的重合造成的經典,你可以稍微讓趙宣美往你身上靠一點,演一個獨一無二的,別人無法演出來的趙宣美。對于新人演員來說,這才是最好的選擇。等以後能力跟上來了,你再從平衡中往另一個方向去靠。”
這話簡直醍醐灌頂,甚至讓夏煦有些興奮。
他瞬間覺得清明了。
他看向南清晏。路燈忽然亮了起來,整個世界都被點亮。
南清晏在光亮起來的瞬間扭頭看他。
“你剛才說,我問劉導那些話,是真的有疑問,還是沒話找話?”夏煦問,“我為什麽沒話找話?”
南清晏冷不防地被問了這麽一句,對上夏煦漆黑漂亮的眉眼,笑了一聲,說:“我以為你要找個換座的理由。”
夏煦沒否認,也沒承認,只輕輕笑了一下。這一下卻笑到了南清晏心坎上,他覺得夏煦真的尾巴都要翹起來了。他反倒有些忐忑,不像當年淡定從容地掌控一切。這激起了他那點s屬性,他伸出手來,手還沒碰到夏煦的後頸,夏煦輕輕一閃:“不都說了,現在比以前還敏,感,不能給你碰。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啊。”
南清晏直磨後槽牙:“有多敏,感?”
夏煦捏着手裏的墨鏡,走得飛快,引得南清晏都加快了步伐。
他們倆上了宿舍樓,還沒走到門口,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修子路靠在二樓的欄杆上,笑盈盈地看向他們:“拍完了?你們再不回來,我就自己去吃飯了。”
“你等我們?”夏煦意外地問。
修子路說:“一個人吃飯太沒意思了。”
“南哥還得洗個澡。”夏煦說。
修子路笑着問:“你洗麽?”
“我不洗了。吃完再洗。”夏煦說。
他可沒有南清晏那麽愛洗澡。吃前洗了,吃後還得再洗。
“那我去你房間坐坐,咱們一塊等他。”修子路說。
“行啊。”夏煦說着就掏出房卡來,又對南清晏說,“你洗快點啊。”
“算了,不洗了。”南清晏說,“我們直接去吃吧。別讓修哥等着了。”
修子路默默地看了南清晏一眼,嘴角的笑容就淡了。
其實在回來的路上,修子路就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可是看南清晏那冰清玉潔的高僧模樣,又覺得自己是太過于敏感。
可是現在這情況,他不由得要多想一點了。
“你不洗了麽?”夏煦吃驚地問南清晏,“你不難受麽?”
因為怕修子路久等麽?
南清晏在待人接物方面的禮節真的是沒話說啊!現在好像比以前更體貼了。
南清晏說:“等會快點吃,吃完我再洗。”
修子路笑了笑,愈發溫文爾雅。
他們三個到了美食街,挑了一家粵菜館。夏煦先去上了個洗手間。
南清晏把剛拆開的一次性餐具都用茶水沖洗了一遍,然後給三個人都倒了茶。修子路坐在他對面,四人桌,一邊兩個,南清晏很自然地坐到了夏煦身邊。
南清晏的手指超級長,還白,骨節分明,捏着茶杯的樣子很好看。修子路越看越覺得有危機感,與其在這瞎猜,不如直接問明白。
于是他便趁着夏煦上洗手間的功夫,說:“有個小忙,不知道你能不能幫一下。”
他笑了笑,說:“我其實挺喜歡夏煦的,想追他。咱們倆能不能換個位置,我坐他旁邊?”
他有設想過兩種回答。
第一種就是南清晏對夏煦并沒有任何想法,一切都是他想多了而已。
南清晏聽了會立馬跟他換座位。
第二種就是南清晏拒絕了他,回一句:“不好意思,我也在追他。”
或者“我也喜歡他”。
諸如此類。
但他沒想到南清晏回答的遠比這些都硬核。
“可能沒辦法。”南清晏說,“因為我來《暴君》,就是奔他來的。”
修子路直接被震住。
門口的夏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