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修子路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了,甚至有點後悔問了那句話。
他抿了下嘴唇,說:“南清晏确實很優秀。”
這話一出口,他氣勢都下去了。
如果換個其他人,他或許還可以撐一撐,但對方是南清晏,的确各方面都比他亮眼。
這時候突然回宿舍也不合适,兩人就在操場上溜達,修子路又慶幸自己沒有直接告白,又很失落,複雜的情緒交雜在一起,仰起頭來看向天上幾乎被烏雲完全遮住的月亮。
烏雲被風推着飄的那樣快,今晚真的有可能會下雨。
南清晏其實并不擔心夏煦和修子路會發生什麽,他對修子路也好,對丁一為也好,所産生的敵意就像是動物護食或者保護自己地盤的本能反應,剛進組的時候可能敵意最明顯,現在反而還好。
因為心裏有底了。
他甚至想,修子路跟丁一為一樣告白了才好,早告白早歇菜,到一邊涼快去。
眼不見心不煩。
他回到宿舍去洗了個澡,等到再出來的時候,夏煦和修子路果然都已經不在操場上了。
他就拿了劇本,去敲夏煦的房門。
夏煦的房間裏,柳奮正在跺腳。
柳奮是來跟夏煦嗑八卦的,他從房間出來就看到了操場上溜達的夏煦和修子路,可把他驚到了。
那暧昧又疏離的感覺,像極了上學時候,每次到了晚自習以後在操場上溜達的男男女女。
所以夏煦一回來,他立馬就跟進來了。夏煦把丁一為和修子路的事全都跟他分享一遍,他興奮地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南清晏都在場?!我的天爺啊我的天爺啊,這也太刺激了吧!!那他什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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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着前任的面被帥哥們追求,還是對自己舊情難忘的前任,這也太酸爽了吧!
尤其還是南清晏這種整天看不出喜怒哀樂的前任!
夏煦說:“我和修子路壓操場的時候,他就趴在那兒看。”
“天爺啊天爺啊。”柳奮喊。
剛喊完,他就聽見了敲門聲。
柳奮走到門口透過貓眼朝外看了一眼,回頭用口型對夏煦說:“南清晏!”
夏煦立馬将脫下來的T恤又套上了。
柳奮開了門,笑眯眯地說:“南哥!這麽晚了怎麽還出來。”
南清晏說:“來對對明天的戲。”
柳奮說:“那你們忙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說着朝夏煦揮了揮手,就從房間裏出來了,還貼心地替他們倆關上了門。
他自己談戀愛可能都沒那麽激動。
南清晏進去,問:“還沒洗澡?”
“沒有。”
“跟修老師聊這麽久。”
夏煦就笑了一聲:“就很投機,一聊就忘了時間。”
南清晏笑了一下,在沙發上坐下:“看出來了,夏老師人氣比以前還旺。”
夏煦說:“我得先去沖個澡,麻煩南老師等一會。”
“要我回避麽?”南清晏問。
夏煦說:“大家都說南老師是正人君子,沒有那些世俗的欲,望,應該不用回避。”
夏煦說着就拿了衣服去了浴室,南清晏起身,把他有點亂的沙發和茶幾收拾了一下,茶幾上有吃剩下的沃柑,估計是剛才夏煦和柳奮剛才吃的。南清晏就把剩下的半個吃了,聽見浴室裏傳來嘩嘩啦啦的流水聲。
茶幾上放着那瓶被捏的變了形的紅茶。
南清晏伸手拿了劇本在那看。
他們明天的戲,很刺激。
趙宣美日日宿在陳留青那裏,這一日來的早,撞見陳留青在沐浴更衣。
趙宣美偷偷看了兩眼,卻撞上陳留青的眸子。
趙宣美就是趙宣美,怎麽能接受自己偷看被抓包的事,不過他也不是故意逞強,他是本性如此,他直接大喇喇地走了進去,坐在旁邊看陳留青沐浴。
那是一處山下引來的泉水,天氣漸熱,泉水卻還有些冰。他伸手掬了一把,問:“不冰麽?”
陳留青反倒不如初相見脫衣的時候坦蕩平靜,道:“習慣了。”
“我聽說留青冬日裏也會用雪來擦拭身體,怎麽,佛法還不夠平息留青的心麽?”
陳留青第一次回避了趙宣美的問題。
他洗冷水浴,的确是為了平心靜氣。
他就算再清心禁欲,到底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健康兒郎,一年裏總有那麽幾天,慈悲的佛也無法令他平靜下來。這些日子他住在宮廷裏,趙宣美日日睡在他身邊,天氣炎熱,宮裏卻還沒有用冰,他清晨醒來,時常看到趙宣美幾乎渾身赤條條躺在他身邊,身上的薄衫幾乎褪盡。
一個年輕的暴君,神情童真,身體像是成熟的漿果,在枝頭高昂着。他自小在寺院長大,何曾有過這種經歷,他熟悉的是清規戒律,卻偏偏遇上最放誕的君王。
今日早起,他的眼睛在皇帝上身上停留了好一會,他自感罪孽,念了一日的清靜經,晚來後院的泉水邊洗冷水浴。
而趙宣美則直直地看着他的身體,眼神直接而帶了某種癡态。
陳留青便将長巾圍在了腰間。
趙宣美回過神來,便輕輕笑了一下,脫了鞋襪,踩着泉水跟他閑聊。
但當晚做夢,趙宣美便夢見了陳留青,他在美夢中醒來,汗水浸濕了他淩亂的衣袍。而陳留青背對着趙宣美,在黑暗中一動未動。
他早被趙宣美在睡夢裏的發出的聲音而驚醒了。
這段戲,拍好了會非常有張力。
南清晏看了一會劇本,擡頭看向浴室的方向,嘩嘩啦啦的水聲時大時小。
夏煦在花灑底下轉頭朝門口看去。
他洗的比平時都要久一點。
洗完以後從浴室出來,見南清晏躺在沙發上,捏着那瓶剩了幾口的紅茶,似乎已經睡着了。
夏煦從他面前走過,先去拿了瓶礦泉水喝了幾口,又去換了衣服。他用腿碰了一下南清晏:“來吧。”
南清晏睜開眼睛:“洗這麽久。”
“就洗的很仔細。”夏煦作死。
南清晏笑都笑不出來了,心頭一簇火一簇火的往外冒。他想,他可能還是敗在夏煦的手裏了,孫猴子翻出了五指山,他已經拿不住他。
他感到甜蜜的挫敗,又很怕自己身體裏的洪水猛獸放出來太吓人,所以擋着籠門在那糾結。他覺得夏煦現在這嚣張的樣兒,他能操劈了他。
“會不會有點太晚了?”他問夏煦。
夏煦在旁邊坐下:“知道晚你還來。”
他看了看手機,已經快淩晨兩點鐘了。
也難怪,他們收工都十二點多了。
不過此刻他一點睡意都沒有,這時候怎麽可能會有睡意呢,就像是他和南清晏剛談戀愛那會,我的天爺,熬到淩晨五點都不會困,青春的荷爾蒙比什麽咖啡都提神。
現在和那時候比也差不到哪去,反而因為食過髓,知過味,比那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感覺很磨人,可又有一種很純情的甜蜜,讓人覺得很受折磨,又很想再磨一會。
南清晏翻了翻劇本,說:“那簡單排一下吧。”
他們明天要拍的這段戲其實沒什麽臺詞,主要都是靜默的內心戲,光是念臺詞的話,很多臺詞之間其實都隔了非常多的劇情,并不連貫。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念着臺詞,毫無節奏。
可排完這段戲,兩人神色都變了。身上又出了汗,剛才的澡都白洗了。
“好像也沒什麽好排的。”夏煦說。
外頭響起隆隆的雷聲,夏煦站起來,說:“好像要下雨了,怪不得這麽悶熱。”
他過去将窗戶打開,風湧進來,帶着悶熱的潮氣。外頭夜空微微閃着白光,雷聲沉悶。閃電将他的眉目照亮,他的臉精致而白皙,眉毛尤其好看,長眉如畫,很英氣。
他察覺南清晏走到他身後站住。
不是站在他身邊,而是站在他身後。
夏煦脖子上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他覺得現在南清晏如果觸碰他一下,他就能渾身電流亂蹿。
“修子路跟你告白了麽?”南清晏忽然問。
“沒有啊。”夏煦說。
“那他找你聊什麽。”
“随便聊了幾句。”夏煦剛說完,就感覺南清晏忽然伸手,大手直接卡住了他的後頸,用力捏了一下。
夏煦“啊”一聲,猛地縮了下脖子,這一聲叫出來,他尴尬的瞬間滿臉通紅,一把就将南清晏的手給撥開了。脖子瞬間就紅了。
南清晏都沒想到他會有那麽大反應,也驚了一下,抿着嘴唇看着夏煦,喉結動了動。
又是一陣電閃雷鳴,夏煦抹了下脖子:“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的。”
南清晏就笑了,說:“那我走了。”
“早該走了,那麽晚了,你不睡,別人還睡呢。”夏煦說。
南清晏回頭去拿了劇本,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說:“看來沒騙人。”
“什麽沒騙人?”夏煦緩了一會,氣勢又嚣張起來了,像個炸毛的貓,長眉一挑。
“上次下雨的時候,你在宿舍樓下說的那句話。”南清晏說,“看來沒騙人,是比四年前更敏,感了。”
南清晏出門去,留下夏煦一個人,紅的像個煮熟的鴨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他輸了!
夏煦搓着脖子,好像南清晏的手還在他後頸卡着一樣,他搓了好幾下,外頭響起了嘩啦啦的雨聲。
下雨了。
他從房間追出來,卻看見南清晏趴在門口的欄杆上,聽見開門聲,南清晏立馬轉過頭來。
目光不要太兇狠。
他太熟悉那股狠勁了,這是在他房間裏掩藏太久了,一出門到了沒人處,就露出他吃人的本性了。
夏煦吓得趕緊退回去,把房門給關上了,往門後一靠。
他其實應該更勇一點的,這是集體宿舍,南清晏并不能把他怎麽樣。
可是南清晏突然握他脖子那一下,就像是一個警告,警告他南清晏已經快到危險的邊緣了,那突然地一下像無法控制的短暫爆發,告訴他後面還有多少能量。
這一夜夏煦又失眠了。
翻來覆去,渾身發熱。
也不知道南清晏是不是跟他一樣。
因為下雨的關系,第二天鬧鐘響的時候,夏煦睡得正熟,他困恹恹地從床上爬起來,外頭天還是黑的。
雨卻已經停了,他洗漱完以後,拿了個面包,又往包裏塞了一袋牛奶就出來了,結果一出門,就看見他門口欄杆上趴着個人。
是南清晏。
今天氣溫有點低,南清晏穿了個黑色牛仔夾克,回頭看他說:“你就穿這樣?今天有點冷。”
夏煦依舊穿的是短褲,只是在T恤外面加了個花襯衫。
他很愛穿短褲,因為他的腿是他一大優點,他很愛炫。
“年輕力壯火力旺。”夏煦啃着面包說。
樓下丁一為已經要走了,正在一樓的走廊裏跟大家告別。
不過大家都看出來了,他在等夏煦。
“再過半小時劇組就該開工了吧,應該都起來了。”他室友說。
他話音剛落,就見南清晏和夏煦下樓來了。
看見夏煦,原本坐在行李箱上的丁一為立馬站直了。
夏煦看見丁一為也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問:“要走了麽?”
“嗯。”丁一為昨天差點喝醉,一大早又爬起來,神情很疲倦。
他其實可以多睡一會,上午再走的,可是上午夏煦要去片場,他就見不到了。
他還是想見夏煦一面。
可能是下了雨,也可能是剛睡醒,他的心軟成了一片,像被淚水泡過的一樣。他笑着看了看夏煦,又跟南清晏打了個招呼:“師父,我走了。”
“車子來了麽?”南清晏問。
“我叫了滴滴,快到了。”丁一為說。
剛說完他手機就響了起來,是滴滴司機打過來的。
“我和你師父送送你吧。”夏煦說。
“不會影響到你們拍戲麽?”丁一為眼睛冒光。
“稍微拐個彎的事。”夏煦說。
其他人就幫着把行李搬上了接夏煦他們的擺渡車。
“哥們,走了啊,過段時間見。”丁一為跟送他的朋友揮別。
“搞得跟殺青了不會再回來一樣。”他室友笑。
夏煦和南清晏先把丁一為送到了大門口,這一路上,丁一為都沒有說話。
少年心性,自己腦補了一大堆離愁別緒,到了門口的時候還有點熱淚盈眶。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雨卻又開始淅淅瀝瀝起來。丁一為下了車,滴滴司機過來幫他提行李,忍不住多看了夏煦和南清晏一眼。
他不認識夏煦,卻是認識南清晏的,笑着問:“我能跟您合個照麽?”
如果是夏煦,一般都是有求必應,可南清晏拒絕的很幹脆:“不好意思。”
酷死。
這人真的沒有在讨好任何人的。
“我走了,夏哥。”丁一為淚眼婆娑,飛快坐進了車裏,怕夏煦和南清晏看見他哭。
看見就太丢人了。
南清晏不等丁一為的車開動,就上了擺渡車,對夏煦說:“趕緊上車走了,要遲到了。”
夏煦上了車:“丁一為好像哭了。”
“他又不是第一個為你哭的人。”南清晏說。
夏煦聽了,扭頭看向南清晏。南清晏對司機說:“師傅,趁着雨沒下大,麻煩您開快點。”
“好嘞。”
司機師傅開的很快,石板路有些颠簸,夏煦伸手扶住把手,扭頭問南清晏:“你也哭過麽?!”
他還真沒見過。
南清晏說:“和丁一為一樣,不想叫你看見而已。”
夏煦沒想到南清晏這麽輕易就承認了,雨嘩嘩啦啦打在車篷上,好像打在了他的心裏。他想了一會,扭頭去看南清晏,唇角帶着一抹笑,眼神卻又很傷感。他坐正了,想到那時候哭的不止他一個人,負罪感很強,但也很甜蜜。
他想,南清晏是比他想的要更喜歡他的吧。
十八九歲的南清晏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也曾哭的那樣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