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們到達相府拍攝地的時候,韋锵他們已經拍了幾場過場戲了。夏煦從車上下來,迎面就看到了剛結束室外拍攝的韋锵。

柳奮依舊沒理韋锵,韋锵也沒理他。

這種情況其實還是比較少見的,因為韋锵和柳奮以前見了面經常針尖對麥芒。

他就碰了一下柳奮的胳膊:“你們倆鬧僵了麽?”

“我都幾天沒見他了。”柳奮說,“而且我們倆不是僵了很久了?”

其實在幾個月之前,他和韋锵的關系還是挺好的,怪只怪他太遲鈍,沒看出韋锵對自己有意思,他這人和夏煦差不多,性格好,人緣也好,不過他比夏煦更張揚,嘴巴也比他毒,韋锵是少數無論他開什麽玩笑都不生氣的大明星。他超喜歡跟他一起玩。

只可惜這一切在韋锵向他告白的時候土崩瓦解。

我把你當兄弟,你居然想睡我!1和0就不能有點純潔的友誼嘛!

他就拉了夏煦當擋箭牌。

自從夏煦向韋锵請教過一兩次以後,他們倆的關系就緩和了很多。以前韋锵以為他和柳奮有一腿,對他并不待見。

這一回韋锵還主動跟夏煦打了招呼。

韋锵是他們這些年輕演員裏唯一一個青壯年裝扮的人,他貼了短須,看起來高大而威嚴,非常有成熟男人硬朗霸氣的味道。

照柳奮的話來說:“還挺有男人味。”

今天是他們倆之間非常精彩的一場對手戲。

張導把他們倆叫過來講戲,南清晏和柳奮等人就在旁邊聽着。

“一個恨不能拉着全世界給他陪葬的君王,一個淩駕于帝王之上的掌權者,兩個人在氣勢上一定都要撐住了。這是後面宮變的導火索,很重要。”張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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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這一次以後,趙宣美開始籌謀奪回自己的帝王權力,他和蕭鎮之間的關系正式走向白熱化,開啓朝堂戲的高潮。

張導給他們講完戲以後,讓夏煦和蕭鎮找感覺,自己先去拍了南清晏在蕭夫人榻前為病重的她念經祝禱的戲。

扮演蕭夫人的是女明星黃瑩,她是衆多客串大腕中的一員。黃瑩年輕的時候以美貌著稱,如今年近五十,演韋锵的CP依舊美豔動人,直播鏡頭帶到她,彈幕都在感慨她的美貌。而南清晏一身青色僧衣,端坐在她病榻前,在室內缭繞的煙霧裏,清冷俊美得像是一尊玉人。

南清晏是人氣王,每次直播鏡頭帶到他,彈幕數量都很恐怖。

夏煦和柳奮坐在外頭看直播。夏煦輕聲說:“真的好帥。”

看的他都想強吻他。

柳奮看他那花癡樣說:“你們倆這蜜裏調油的,确定還沒複合嗎?”

夏煦沒正經地說:“真要複合的話,你應該會聽到我說話大舌頭。”

柳奮聞言立馬就站起來,作勢要走。夏煦笑着趕緊拉住他。

柳奮說:“你再刺激我試試,氣死我了!”

但他只是有點失落羨慕,他不是真生氣。

他很樂見自己的好姐妹能和自己愛的男人在一起。

因為夏煦現在整個人都由內到外放光彩。

這就是愛情的滋潤吧。

他看向屏幕裏的南清晏,那麽清冷,皎潔。再看看身邊的夏煦,那真是一整個陽光燦爛。

南清晏那邊拍完,就輪到他們這邊了。

今日大太陽,日頭漸毒,夏煦在工作人員的攙扶下上了馬。

他要拍個從馬上翻身而下的鏡頭。

趙宣美文武皆備,善騎射,導演要求他下馬的動作要一氣呵成,夠酷夠絲滑。

但夏煦并不會騎馬,節目組給他準備的高頭大馬非常的英武漂亮,往他身邊一站,威懾力十足。

好在柳奮是會騎馬的,在旁邊傳授他騎馬的技巧和心得,旁邊還有師傅幫忙牽馬,夏煦連續上下試了幾次,但下馬的姿勢都不夠漂亮。

“要不我們拍個遠景吧,找替身上。”副導演說。

“我再多試幾次吧。”夏煦說。

他想,之前周老師說讓他多做一點刺激的事,接下來這場戲,他尤其需要爆發力,他此刻或許正需要豁出去,才能讓自己進入趙宣美那個不管不顧的狀态。

他正想着,就見南清晏出來了。

“不找替身嗎?”南清晏問。

夏煦騎在高頭大馬上,說:“我自己能完成。”

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要強似乎是男人的通性,成了能在喜歡的人面前耍威風,敗了能得到喜歡的人的憐惜同情,總之就是不虧。他忽而升起前面幾次都沒有的豪氣,他隐隐還有一種特別莫名的想法:南清晏在,他就一點都不怕了。

不知道為什麽,但看到南清晏,他心裏就是踏實。他騎在馬上,沖着導演點了下頭。

張導喊:“各部門準備,三,二,一,ACTION!”

夏煦緊抿着嘴唇,在晃眼的白日頭底下擡腿就從馬上跳了下來。

“漂亮!”張導喊。

夏煦心髒還砰砰直跳,他一伸手,文宇就把手裏的寶劍遞給了他。

門口的護衛攔住了他,夏煦連劍也懶得揮向他們,他身邊的柳奮便将那些家丁護衛踹翻到了地上。

夏煦提着劍直接進入了相府,攝像跟着他穿過長長的走廊和一道又一道庭院,這是個多機位的長鏡頭,他們來回拍了好幾遍,沒多久夏煦額頭就全都是汗了,散亂的頭發貼在臉上。

韋锵穿着常服往大堂上一坐,端的是英俊儒雅。

可是走近了看清他的眼,才知這人鷹視狼顧。

蕭鎮設了個陷阱,如論今日結果如何,他都會是贏家。

“相爺,陛下提劍闖進來了!”管家撲地禀告。

他話音剛落,鏡頭一轉,趙宣美已經提着劍穿過了庭院。

韓琮跟在他身後,高聲喊:“刁奴,還不趕緊請你們家相爺出來迎駕!”

蕭鎮擡起雙臂,整了下衣袖,幽幽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趙宣美來到大堂,看了蕭鎮一眼,神情略有些不正常的瘋癫,将手裏的劍往地上一丢。

寶劍落到地上,這是一把殺過人的劍,劍光赫赫,擦拭的一幹二淨,可是劍刃上卻隐隐透着紅,是怎麽都擦不去的殺戮氣。

“把陳留青交出來。”趙宣美淡淡地道。

攝像老師扛着攝像機繞着夏煦轉,大堂的角落,周鳳儀老師等人都站在導演身後,看着監視器。

然後夏煦像是突然發了瘋,大喊道:“把陳留青交出來!”

柳奮在旁邊吓得哆嗦了一下,大概都沒想到夏煦能吼得那麽無所顧忌,那麽瘋。

可是這麽一吼,夏煦那種尴尬的要用力演的感覺反而沒有了。

他有些懵,手腳都是麻的,人卻更放得開了。

“皇帝痼疾又犯了。”蕭鎮淡淡地說。

“朕瘋病犯了麽?”趙宣美盯着蕭鎮看:“舅父是不是還沒見過朕發瘋病的樣子。”

旁邊的韓琮立馬說:“留青法師乃是陛下所愛,相爺最好怎麽把陳法師請來的,還是怎麽送回去。”

“留青乃高僧大德,卻以美色侍人,誘惑君王,這樣的妖僧,不适合陪在陛下身邊,臣将他遣出宮去,于情于理于德,都上無愧于神佛,下無愧于天下子民。陛下若發怒,盡管治臣的罪,臣無不應罰。”

蕭鎮狂妄,以攝政王自居,甚少在趙宣美跟前稱臣,今日如此謙卑,正義凜然,讓韓琮都驚了一下。

趙宣美雖然有點神經病在身上,卻是何等聰明的一個人,很快就意識到自己一時失去理智,又掉到這位相爺的圈套中去了。

他如果為了陳留青傷了蕭鎮或者這府裏的人,反而會被蕭鎮大做文章,所以他如果明搶,反而正中蕭鎮下懷。

可如果就此罷手,蕭鎮就可以順利把陳留青弄走。搶或不搶,都是個輸。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讓蕭鎮自己把陳留青送回來。

他冷笑一聲,道:“相爺既然想把這事鬧大,朕就幫你一把。”

他扭頭對萩官說:“朕寵留青如命,離了他片刻也不能安枕,但相爺以為留青是妖僧,逼朕割愛,朕痛心疾首,恨不能即刻身死,但朕少年失祜,相爺與朕如父如子,朕又怎能為了心愛之人與之拔劍相向。故滿城告知,若能說服相爺,為朕留下留青者,賞金萬兩,食邑千戶!”

萩官:“奴才領旨。”

旁邊的韓琮立馬說:“當年陛下成年之際,太後以陛下身有魔障之名,派巫師為陛下驅邪,以至于陛下身懷魔障之事,天下皆知。陛下為魔障困擾,素來夜難安枕,如今幸得留青在側。留青素有美名,又怎麽會是妖僧呢?此诏一出,只怕天下懷疑相爺懷有異心,請陛下三思。”

這話表面上是為蕭鎮說話,卻句句話裏有話。蕭鎮眉頭跳了又跳:“陛下如此寵愛一個和尚,當真不怕天下非議麽?”

“朕相信相比較朕從前那些惡名,寵愛一個和尚,好像也算不得什麽。”趙宣美對韓琮道,“走吧,留青不在,朕心中哀痛,又不忍傷害相爺府裏人,那就召黃家和劉家的兒郎們入宮陪朕吧。”

黃氏和柳氏,都是蕭家的姻親。

趙宣美說着便朝外邊走去。

這回蕭鎮裝不下去了:“你給我站住!”

“晚了!”

趙宣美回過頭來,看向蕭鎮,眼神陰翳,語氣也懶得再僞裝:“識相的話,自己乖乖把朕的留青送回來。”

夏煦最後一句臺詞的語氣和節奏處理的不要太好,簡直又嚣張又神經,聲調個語氣反倒有淡又狠。

張導在給他看回放的時候連誇好幾遍:“這句你到時候配音都未必能配那麽好!”

夏煦自己都覺得他那句臺詞處理的很高級,後面演起來愈發放得開。

他覺得他找到演趙宣美的竅門了。

趙宣美大踏步離去,回到宮裏就發了個瘋,砍傷了蕭鎮安排在宮裏的禁衛統領,把禁衛統領換成了蕭沖。

诏書一出,天下皆驚,知道陛下寵愛陳留青,萬萬沒想到竟寵愛他到這個地步。而他如此寵愛陳留青,相爺要将陳留青驅逐出宮,他心痛發瘋,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按理說他這樣的暴君,應該想要什麽要什麽啊。

他總不可能是不敢吧?

大概因為對方是蕭相爺得緣故。這舉世皆知的暴君,竟也如此有恩義之心。

“他是真的寵愛陳留青啊。”

“他是真的尊崇蕭相爺啊!”

這可把蕭鎮氣壞了。

趙宣美不是瘋瘋癫癫喜怒無常嗎?他那麽寵愛陳留青,日夜留宿在陳留青那裏,這都是專房之寵了。他以為他要把陳留青弄走,趙宣美會發瘋的。

他都想好做一個以死相谏的樣子了。

他以死相谏,為國為民,讓世人看到趙宣美的荒誕暴虐,他日後做什麽,也好師出有名。

如今倒好,倒讓他騎虎難下!

他如果就此将陳留青送回,實在難消他心頭之氣,面子上也挂不住,可如果強制送陳留青出京,趙宣美再借機發瘋鬧事,那反倒都是他的錯了。

倒顯得他這個相爺淩駕于皇權之上,太過咄咄逼人!

蕭鎮權宜之下,便采取了一個折中的法子。

他将陳留青在府內留了七天。

可這本是權宜之下,折中的七天,卻間接地改變了趙宣美。

這是一場熬人的博弈。

他在煎熬中等了七日,意識到皇權對他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還有皇帝這個名號,這血統帶給他的名分,他連一個陳留青都留不住。

這一切只是個開始。他要想得到并保護住他想要的,需要有實權才行。

京城開始瘋傳皇帝對陳留青如何的恩寵。

身為皇帝,竟也無法留住心愛之人。這偌大的朝廷,竟是蕭家人半分天下。

流言蜚語簡直讓蕭鎮如坐針氈。

陳留青出相府那一日,京城的百姓将道路圍了個水洩不通。陳留青形容清瘦憔悴,端坐在轎攆之上,這舉世聞名的青蓮佛子,凝聚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出手太晚了。蕭鎮回頭幽幽地看着陳留青。

千算萬算,竟沒想到多年的籌謀,竟被一個和尚攪了局。

陳留青回宮那一日,趙宣美并沒有出來迎接。

很多人都以為他會舉行隆重的儀式,歡天喜地地将陳留青迎回來。

但他沒有,宮裏傳出消息,皇帝陛下竟已經卧床不起了。

情深如此,真是荒誕的很,也令人嘆息的很。

皇帝貴為天子,竟衰弱至此,再看看轎攆上威風凜凜的蕭相爺,不由讓人揣測起朝堂之事來。

皇帝荒唐殘暴是一回事,篡權又是另一回事了。

寝殿之內,有大臣跪在地上,道:“留青法師回來了。”

帷帳之內,趙宣美冷笑一聲,心中浮起從未有過的快意,只懶懶地揮了一下手。

萩官道:“傳留青觐見。”

衆人從大殿裏退出去,不一會陳留青便在內侍的陪同下進到了大殿裏來。

“小僧留青,參見陛下。”

夏煦忽然心有所感,挑開帷帳,幽幽地看着南清晏,微微一笑,眼眶卻是濕潤的,道:“你回來了。”

南清晏妝容憔悴,平視着他,說:“回來了。”

“嗚嗚嗚嗚嗚,名場面!”

“接下來就是留青折花,動情的開始!!!”

“天,是看了一天拍攝入戲了麽?我今晚上真的整個都投入進去了,覺得他們倆演的好有感覺!”

此時已經到了深夜,拍攝現場一片寂靜,主持人都看的入了迷,忘了說話,只捂着嘴巴朝拍攝現場看着。

夏煦朝南清晏走過去。

張導的話,“這一場和他們初相見那一場,無論是機位,陳設,服裝還是走位,全都一模一樣”。

不一樣的,只有他們兩個的妝容和表情。

“朕是裝瘋扮病,留青不用擔心。”趙宣美說。

“夏煦演的真妙啊,收尾那個啞音你們聽到沒有!”

直播鏡頭裏,燭火光裏的兩個人看不大清楚表情,一個披散着頭發的美麗君王,一個清冷端正的和尚,看起來卻那樣美。

美到随便截個圖,都可以作為安利出去吹牛。

夏煦注視着南清晏,一時分不清角色和現實。

劇情煽情而略有些沉重,感情又很細膩,進入狀态以後,他的心也軟成了一片。他沒有對南清晏說的話,那些洶湧而酸酸甜甜的感情,忽然在此刻襲擊了他。

後來預感到風雨将來的趙宣美,派人送陳留青出宮,陳留青出去當日,便做了生平第一個春夢。

他向恩師忏悔以後,返回宮中,看到的卻只有一片火海。

他在那場大火裏看清了自己的心,從此千裏奔君王。

“咔!”張導的聲音傳出來,拍着手說:“今天的戲到此結束,收工了!”

衆人都跟着鼓掌,夏煦從戲裏出來,笑着看了南清晏一眼,忽然伸出胳膊來。

也不等南清晏伸手,他就先抱住了他。

拍了一下南清晏的肩膀,又回到夏煦那個大喇喇的樣子,抱了一下,就松開了。

南清晏微微歪了下頭,他知道夏煦今天演的很過瘾,也很入戲。他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他的成長。

“你今天演的很好。”他對夏煦說。

夏煦聞言抿着嘴唇,挑了一下眉毛,就笑了。

南清晏也跟着笑了,走動間捉住夏煦的手指,勾了一下,手指錯開去,夏煦微微低着頭,笑容那樣甜蜜。

兩人去看了下回放,然後準備去化妝間卸妝。

“你明天沒戲吧?”南清晏突然問他。

不遠處還在直播,身邊都是工作人員,夏煦扭頭去看南清晏,見南清晏問他:“你明天是不是休息?”

夏煦回過味來,瞬間心跳速度爆表。他臉頰微紅,當沒聽見。

前面他屢次作死蹦噠,他怎麽說他都不聽,現在倒是慫了。

“晚了。”南清晏學了一句夏煦今天說過的臺詞。

作者有話要說:

南清晏:明天不用念臺詞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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