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另一邊,卓羽燃三人在會客廳一直等到天色昏暗才等到傅家人姍姍來遲。
來的還是個“熟人”,正是下午有過“一面之緣”的傅老二傅容宏。
傅容宏精神萎靡,眼角低垂,兩道法令紋在他不笑的時候顯得面相有點兇悍。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運動量”過大,他整個人無精打采,直到出現在大家面前都還在神游天外。
會客廳裏只剩下十來個人,很多都在一個下午的等待中失去了耐心,那些有本事的高人自然有自己的脾氣,受到這樣的冷遇,呆得下去才怪。
過去他們走到哪兒,哪兒不是掃榻相迎,被捧着供着,他傅容憲不過是在尚城才算得上個人物,他們都是見過世面的,既然這樣,傅家的冷屁股他們也不屑去貼。
卓羽燃他們一下午通過對這些人的留意,發現剩下的大多是響水不開,開水不響之流。
傅家到底存的什麽心,難道他們現在緊缺的人手就是這種水平的貨色?
在別人的提醒下,傅容宏才給了在場的人一個眼神。
在漫長的等待後,好不容易出現一個能主事的,這些江湖騙子都激動壞了,一個個兩眼冒光,恨不得黏在傅容宏身上讓他好好見識一下自己的本事。
傅容宏被捧的渾身舒泰,就像掌握了這十來個人的生殺大權一樣,讓他的虛榮心和自尊得到了無限制的滿足。
他裝腔作勢地清了清嗓子,做了個安靜的手勢,說道:“傅家這回請你們來是委以重任,還希望你們能拿出看家本事,将事情辦妥。傅家是絕對不會虧待你們的……”
他開口閉口傅家,好像一旦離了“傅”字,就缺了底氣。
姿态又擺的太高,話裏話外都是屈尊降貴的意思,讓楚亞和陸廣悅在下面翻了無數個白眼,嗤之以鼻。
可他傅容宏是什麽人,身邊從來就不缺捧臭腳的,會客廳裏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就差吹幾聲口哨喝幾句彩,再将天花板掀個底朝天才算完事。
傅容宏又作勢壓了壓,繼續說:“現在也到了飯點,為表我們傅家的待客之道,誠邀諸位留下用頓飯,稍後會有人來做登記,後續安排也會通知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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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大哥交代的話都說完了,還有點意猶未盡,想着再多說幾句,卻被派來盯着他的人半推半請地拉走了。
卓羽燃三個面面相觑,就這樣算打發他們了?
什麽玩意兒?難道剩下的這些人都算是合格被留用了?
傅容憲剛走,會客廳的大門就被從外面打開,十來輛餐車依次推了進來。
晚飯是以自助的形式招待的,食材、味道比外頭三四百塊一位的自助餐好太多,但是并沒多少誠意在裏面。
雖然能唬得了普通人,但是楚亞和陸廣悅自小耳濡目染,傅家的敷衍是怎麽也騙不過這兩雙眼睛的。
三人食不知味,嘗了兩口就不吃了。
在收到流程表粗略一看後,他們決定立刻就走,現在離開還能去占個好位置搓頓夜宵,沒必要留下來白白浪費時間。
傅家早就定下了陰婚的全部流程,這些八成也是出自那位時元思時大師之手。
陰婚不比活人結婚辦酒,需要花上半年到一年不等的時間籌備,傅家這次的安排就十分緊湊。
意外的是,原來今天就是兩家交換名貼、合八字的日子。
那麽下午沈育芝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就不言而喻了。
卓羽燃捏緊了拳頭,氣得發抖。
三人坐在燒烤攤前,啤酒、烤串、花生米擺了滿滿一桌,比剛才的自助有滋味多了。
卓羽燃灌下大半瓶啤酒後,火氣才稍稍降下去一些,“我總覺得傅家在謀劃些什麽,又沒頭緒,腦子裏亂糟糟的。”
“我也是,”楚亞很贊同,“即便他們已經請了時元思,可是留下一幫半吊子是什麽意思,就不怕這些人幫倒忙嘛。”
陸廣悅反而是三人中較為冷靜的,這可能和他的職業有關,他說:“別急,現在要冷靜,接下去我們天天都要去報道,有的是時間去琢磨他們背後在搞什麽鬼。”
楚亞喝酒容易上頭,加上她心情不好喝得急,已經滿臉通紅,“我們哪有時間?時間不等人,明天就是傅家給沈家放定的日子,啊啊啊——”她煩躁地薅着頭發,大有讓發際線往後倒退幾厘米的架勢,“怎麽辦?再不想辦法阻止,沈悠就真的要嫁人了。”
這話怎麽聽怎麽好笑,卓羽燃雖然心情抑郁,但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是啊,誰能想到,沈悠死前還說自己不喜歡男人,死了後反而被按頭和男人配了陰婚。
卓羽燃有點大仇得報的陰暗心理。
他甚至惡劣地想,你不是鋼鐵直男麽,現在這個局面不管你是生是死,你那麽有本事,知道了怎麽不跳出來阻止呢?
不管是活着出現還是死了詐屍,好歹你露個面讓我再見見你……
三人喝到十點多才各自回去,卓羽燃酒量不錯,喝的又只是啤酒,始終很清醒。
他簡單洗漱後就睡了,雖然一閉眼就是各種古怪的夢,又哭又笑的,醒來又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摸到床頭櫃上響個沒完的手機,現在是淩晨三點多,是陸廣悅的電話。
“喂?”這個點打電話過來,一定是出事了。
果然陸廣悅的聲音早就沒有了燒烤攤上的灑脫,他嚴肅地告訴卓羽燃,時元思死了,死在了傅家祖宅。
卓羽燃撸了把頭發,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這人竟然死了?怎麽死的?
他睡意徹底沒了,爬起來套上衣服就往外走,“我馬上來。”
到傅家祖宅的時候已經四點多,大門口停了幾輛警車還有大批的記者,媒體聞風而動,鼻子比鬣狗還靈,天沒亮就循着味兒來了。
卓羽燃停好車就給陸廣悅打了電話,對方派了人來帶他進去,還塞了塊工作證給他挂脖子裏。
上頭十分敷衍地印着:刑偵大隊特聘專家。
卓羽燃:???
他被明目張膽地帶到案發現場,陸廣悅一身制服正在聽屬下彙報,等事情告一段落才過去和他打招呼。
兩人繞到水面的長廊上。
陸廣悅才指着旁邊水榭一端翹起的飛檐,說:“喏,人就挂在那了。”
卓羽燃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男人被吊死在上頭,此時園內燈火輝煌,光線照亮了他低垂的半邊臉。
人看着像是而立之年,穿戴整齊,身材不算高大,長相也中規中矩。
“這麽年輕?”白天他在網絡上搜索過時元思,對方平時很低調,但因在G城經常出入上流社會,算是大半個名人,倒是有幾張早年的照片流出。
加上傳聞裏他在十多年前就替傅容憲修改命簿,怎麽想也不會是三十出頭的年紀。
陸廣悅聳聳肩,開玩笑說:“興許保養有方,實際上他應該有五十六七了。”
這是越活越年輕,還一下倒退了二十多年?
陸廣悅的人正在現場取證,等把現場各角度記錄好,才有人爬上水榭頂解繩子。
這時突然刮來了一陣風,時元思高挂的身軀被吹得直晃悠,遠看像個大擺鐘。
還不等陸廣悅吩咐同事動作迅速麻利些,就聽啪嗒一聲,有什麽東西從屍體懷裏掉了下來,落在了荷塘裏。
這時節的荷花還沒開,只有些許荷葉支棱在塘裏。
時元思正下方位置就有一片荷葉,那東西掉在葉面上,因這季節的荷葉遠沒有盛夏時碩大,承受不住太多重量,一下傾倒,東西也徹底沉入了水裏。
陸廣悅罵娘的心都有了,衆人又七手八腳地去水裏打撈,忙了大半天才找到一份做工華麗的名帖。
陸廣悅帶着手套,小心擦幹淨上頭的水跡打開一看,立馬黑了臉。
卓羽燃湊上去看,只見上頭用墨汁寫着傅景銘和沈悠兩人的名字、生辰八字、門第。
竟然是一份龍鳳庚帖。
這東西在古代相當于是現在的結婚證,男女兩家換帖後就是默認了婚姻關系的成立。
陸廣悅連說三聲荒唐,要不是看它出現在案發現場,他能立刻揉爛了重新扔回水裏。
時元思的屍體被放下來後,挂人的繩子也被送到兩人面前——一條男式皮帶。
卓羽燃走進水榭,推開窗子就能看到那處飛檐,他閉上眼,周遭風聲樹影和人群的嘈雜聲迅速被抽幹。
有鬼氣!
他又看了眼飛檐的高度和周圍可以落腳的地方,心裏已有了大致推測。
可是如果時元思真的是被鬼奪命,憑他的能力不該死的這麽無聲無息,身上一點其他痕跡都沒有。
難道是道行高深的厲鬼?可是為何鬼氣這麽淡薄,剛殺了人,應該會有很大的戾氣才對。
直到天光大亮,傅家讓人給陸廣悅他們安排了早餐,卓羽燃也沒見到一個姓傅的出來。
根據初步判斷的死亡時間,警方對昨晚9點到淩晨2點出現在傅家的人都做了例行盤查。
暫時還沒有确定懷疑對象。
只知道時元思自從來到尚城,一直住在傅家深居簡出,昨天因為需要交換庚帖、合八字,他才出來見了沈育芝等人一面,又很快回了房間。
他們也去了他暫住的客房,裏面除了日常換洗衣物外,就是些讓尋常人看不懂的東西。
這下就該卓羽燃這個“特聘專家”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