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默契十足地大搖其頭,老婆婆只當年輕人害羞,樂呵呵地走到門邊,看到挂着的花束,誇道:“小卓,這是哪裏買的?做的真漂亮。”
卓羽燃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上前扶住她,“我自己紮着玩的。”
老婆婆笑得眉眼彎彎,臉上的每一道皺褶都裝滿慈愛,“手真巧,比我小孫女在外頭花店買的好。”
她在店裏買了點香燭、黃表紙,卓羽燃給她裝好又送她到門外。
老婆婆走出幾米遠,突然回頭朝他喊:“小卓,花束給賣麽?有的賣的話晚點我叫小孫女來買。”
“不用錢,您晚點讓她來取,這東西不值錢的。”
幸虧材料還有剩餘,預計還可以紮兩束新的。
卓羽燃很快紮了兩束,一束上貼了兩張紙條,一張上卻只貼了一張。
他把只有一張紙條的花束遞給宛方音,女孩驚訝地瞪大眼睛,“給我的?”
卓羽燃點點頭,将邊角料收拾好,把給老婆婆的那束放在店裏庇蔭的櫃臺後,等人晚點來取。
草葉的芬芳絲縷溢出,初夏的所有爛漫美好都落入了女孩的懷抱裏。
宛方音突然覺得心口又開始被熟悉的疼痛微癢占滿,她無措地揪住裙子,像個被第一次告白的女孩,手足無措極了。
等身體的不适褪去,她才捧着屬于自己的端午花束,問道:“為什麽給我這個?”
卓羽燃莫名其妙,指了指門口挂着的那束,“我以為你喜歡,反正材料有多,你不要的話就扔桌上吧。”
宛方音立刻緊張地跑到店門外,就怕卓羽燃搶回去,她臉上的歡喜藏都藏不住,簡直愛不釋手。
卓羽燃将鍋裏的粽子翻了個身,讓上頭的幾只徹底浸透在湯汁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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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宛方音離開前,他還用保鮮盒裝了一盒讓她帶回去,還不忘叮囑她:“糯米容易積食,一次別吃太多。”
說完又覺得多此一舉,鬼還能消化不良?
到了下午三四點,老婆婆的孫女才姍姍來遲。
她看上去二十多歲,應該還是個在讀大學生,外表清秀乖巧,說話細聲細語,還容易臉紅。
她全程不敢直視卓羽燃,緊張地連付款碼都對焦了好久才支付成功。
雖然卓羽燃一再表示不用給錢,但女孩在這方面異常固執,堅持不能白拿東西,一定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把花束遞給她,女孩抱在懷裏低着頭不說話,也不走,卓羽燃有些奇怪,正打算問她還要點什麽的時候,門口傳來楚亞的說話聲。
“喲,倩倩也在呀,你奶奶身體好嗎?”
叫倩倩的女孩暗暗松了口氣,她紅着臉偷偷撇了一眼仍舊不在狀況內的青年,又羞又失望。
楚亞暗自覺得好笑,她上前拍拍女孩的後背,算作無聲的安撫,兩人又聊了幾句,從表面上看是把在場唯一的男性當成了空氣。
卓羽燃也不惱,女性的話題他本來就插不上話,他天生性子也不開朗,不是個能說會道善于活絡氣氛的社交達人。
況且他和倩倩不熟,貿然插嘴可能會讨人嫌,于是他幹脆自得其樂地坐在櫃臺後整理進出貨的單據。
殊不知這種直男行為讓偷偷觀察他的兩人感到無語。
楚亞牙疼,女孩更是白了臉,只随意敷衍了幾句就逃也似地跑了。
楚亞恨鐵不成鋼,她洩憤地在玻璃櫃臺上重重敲了兩下,才讓沉浸在工作裏的青年擡頭看她。
楚亞發誓,她真的對他這種無辜的眼神招架不住,每次對方這樣看她,自己就有種負罪感,好像是自己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
她暗暗運氣,告誡自己不能慫,明明是這家夥不解風情,今天非要好好說說他不可。
于是她搶了單據,用一種虛張聲勢的語調故意質問他:“你看看你幹的好事?”
卓羽燃迷茫了,自己一沒偷懶,二沒出去闖禍,實在和楚亞不在一個信號頻道上。
“倩倩怎麽樣?”楚亞算是服了他了,明白拐彎抹角沒法和他正常交談,只能開門見山,問他對女孩的看法。
卓羽燃一開始還不懂,等看到對方一臉八卦的神情和擠眉弄眼的促狹勁兒,才逐漸回過味來。
這回輪到他無語了,他瞪了楚亞一眼,“感情的事不急,幫我婉拒薛婆婆的好意吧。”
楚亞不放棄,仍舊循循善誘:“你不打算試試看?薛婆婆的孫女我知道的,很好的女孩子,錯過了就可惜了。”
她原本想勸他過去的人就讓他過去吧,可到了嘴邊又被苦澀堵在喉嚨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卓羽燃搖搖頭,他打開聊天界面看了一眼,置頂的對話框裏仍舊靜悄悄的,他擡頭微笑,“不用了楚姐,這種事不急。”
你不急,我替你急好麽?楚亞覺得自己一記重拳打在棉花堆裏,太沒勁了。
她從櫃臺晃到廚房,揭開鍋蓋挑粽子,“小卓,哪個是肉味的?”她嘴巴挑,不愛吃甜口的粽子。
“你挑四角狀的。”
楚亞用筷子串了只肉粽啃了起來,她慢悠悠地回到櫃臺前,邊吃邊八卦,“薛婆婆下午還問過我,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卓羽燃立刻否認:“不是,沒有,婆婆她下午看到的是宛方音,是她誤會了。楚姐,你就別拱火了,我真的沒那意思。”
不讓她多管閑事,她偏要,究其緣由還是因為閑得慌,楚亞說:“她倒是來得勤快,不會是對你有意思吧?你們……”
楚亞深谙說話的技巧,故意點到要害,又不說破。
卓羽燃無奈地朝她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是和誰學的,“需要我發個誓嗎?”
楚亞一看八卦不下去了,立刻裝作沒事人一樣四處溜達,把大閑人的本質展現的淋漓盡致,她回到門口擺弄那束艾葉菖蒲,“小卓,你要不要賺點外快?”
卓羽燃以為她又要介紹驅鬼、看風水的生意,結果對方卻說:“你看沒幾天就是端午節了,你做的這個花束下至二十出頭,上至七老八十,都覺得好,幹脆多做點,招攬些顧客。”
卓羽燃這回并不聽她的,“楚姐,那是你們捧場,實際沒什麽特別。況且,誰會想來我們店裏買花束,外頭花店和批發市場它不香嗎?”
又不是所有人都百無禁忌。
楚亞攤攤手,表示受教了。
但沒想到,最後卓羽燃還真陰差陽錯地像她說的那樣,賣了幾天的艾葉菖蒲,就連許阿姨做的香包都格外搶手。
原來是薛婆婆家的人際關系發揮了作用,鄰裏、朋友圈裏傳播地很快,附近的居民本來就和楚亞他們相熟,知道花束價廉物美,也都願意光顧生意。
導致這兩天卓羽燃差點以為自己是在花店打工的。
端午節那天早上,卓羽燃接到一個電話,對方是個中年女人,聽聲音沉穩嚴肅,說要訂購十束端午花束,讓他傍晚六點前送到指定地點,外送費會另外算給他。
卓羽燃覺得很奇怪,如果是為了過節應景,送貨時間是不是太晚了。
不過他也懶得多管閑事,記下地址和收貨人信息就開始準備起來。
因為過節,這天的打烊時間比平時早了一小時,卓羽燃将花束搬進後備箱,想早點送完貨回家休息。
客戶給的地址他不陌生,就在沈悠家莊園所在的山上。
卓羽燃記得那邊還有一小片富人別墅區,叫翡雲別館,猜想目的地應該就在那兒了。
所以他也沒開導航,熟門熟路地開到這片小區,結果在看到門牌號時傻眼了。
門牌上寫的是琴山路5號,和客戶說的6號不是一個地方。
可是再往上也沒有其他別的房子了。
卓羽燃一臉吃了屎的表情,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好的不靈壞的靈,他繼續朝盤山公路往上開,十多分鐘後在那片眼熟的建築的隐蔽處看到門牌號時,心裏的猜測最終被證實了。
當初沈育芝厚顏無恥地瞞着家裏将侄子的房産偷偷賣了牟利,最後買家帶了律師找上門的笑話早在尚城傳了個遍。
傅家的五宗命案最後也成了懸案。
現場沒有找到任何兇殺的痕跡,可如果用自殺來結案,可以想象會在社會上造成怎樣的輿論風波。
文冀嚴的死,傅家是百口莫辯,文家在B城不是普通的豪門,他們自然不會信他是自己想不開跳樓死的。
他們自有消息渠道,知道傅家背地裏究竟在搞什麽鬼,在事後一直沒有停止對傅家的打擊報複。
因此在失去了當家人後,傅家本就一團糟的局面更加雪上加霜,如今的處境比起沈家也不遑多讓了。
這座莊園最後也不知落到了誰手上。
卓羽燃在門前站了好久,久到都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保安看着臉生,服裝也和以前的不同,想來這裏改換了門庭,之前在裏面工作的人早已不是原來的那批了。
卓羽燃說:“你好,一位姓盧的女士訂購了花束,讓我六點前送到這裏。”
“姓盧?稍等,我去問問裏面。”
沒過一回兒,莊園的大門緩緩朝兩邊打開,保安跑過來對他說:“是管家盧女士訂的,她讓你送到裏面去,她就在前面的那棟樓前等你。”
卓羽燃道別保安,開車進入。
因為剛剛易主,莊園裏的格局景致和原來沒有太多改變。
可惜物是人非。
盧女士身着職業套裝,盤着發,臉上不茍言笑,她先檢查了一遍東西的完好度,從表情上看不出好壞。
說實話,面對這樣嚴肅的女士,卓羽燃心裏有點慌,畢竟他不是專門開花店的,也沒有特意學過花藝,這些花束能不能讓她滿意,他心裏實在沒底。
從頭到尾,盧女士沒有發表一句評論,只幹脆的付了錢并表示他可以走了。
卓羽燃松了一口氣,關上後備箱就想立刻離開,誰知有人偏偏不讓他如願。
一道挑剔的男聲突兀地打破了平靜。
“東西偷工減料,怎麽說?”
卓羽燃眼皮跳了又跳,轉身就看到博皊一身休閑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