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堪的過往
天野的燒剛退,又開始咳嗽,米蘭半分不敢怠慢。
于是她便打了個電話給公司的人事主管李靜,“喂,李姐,你好。我是米蘇,我有急事要請幾天假。”
電話那頭似乎很忙,傳真機和電話的聲音響個不停。“還用請假麽?不想來就別來啊。”
李靜的語氣尖酸刻薄,米蘭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沒得罪她啊?還沒做出反應,她陰陽怪氣的聲音再次傳來,“反正現在有了戴總做靠山,還會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裏麽。”說完就憤怒的挂斷了電話。
米蘭緩緩的放下了手機。天野一病讓她心神不寧的,都忘了跟李靜請假。一定是戴硯替自己和她說了,讓她覺得這是僭越,是對她的挑釁,所以才會擺出這樣的态度吧。
“怎麽了?”天野看到米蘭表情嚴肅,忍不住湊了過來。
“沒什麽,辦公室政治罷了。”米蘭雲淡風輕的一笑,“待會帶你拿藥時候我想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
米蘭把外套遞給天野,沉吟了片刻,她說:“今天是那個人的生日。”
天野馬上會意,一邊把衣服往身上套一邊往外走,“呃,對,你不提我都忘了。”
“等等。”米蘭從櫃子裏拿出一條格子圍巾,嚴嚴實實的把天野給裹了起來。
出了公寓,天有些陰,道路兩旁的楓葉紅的正好。
天野很自然的走向駕駛位,被米蘭給拖了下來,“我來開。”
他沒有堅持,乖乖的看着米蘭為自己綁安全帶,幸福感滿滿的,忽然就很想擁抱她。手剛伸到一半就被推了回來,米蘭斜睨了他一眼,“老實點,別妨礙我開車。”
天野的唇角不覺上揚,感慨道,“要是一直病着就好了。”
米蘭轉過頭來怒視他,“你敢!”
一路上兩人都在你一言我一語的逗貧,給天野開完藥出來,米蘭從花店買了一大束紫色的薰衣草。
天野收起了玩味的神色,認真的看着那束花,“她不會收的。”
“就說是你買的。”米蘭把花丢給天野,将車子開到某小區樓下。
到門口,面對冰冷的防盜門時,她卻猶豫了。沉默了很久,對天野說:“我就不進去了。”說着便欲轉身離開,“我去附近轉轉,好了打我電話吧。”
然而沒走出兩步,手卻被人拉住了。“這麽多年了,你們之間的心結也時候該解開了。”
米蘭心情複雜的擡起頭,正對上天野滿是鼓勵的目光,輕嘆一聲,說:“我也想。可我怕……”
天野怎麽會不知道她怕,她的手很冰很涼,甚至有些發抖。現在她不是情報局裏那個勇敢果斷的神偷,只是個怕受傷害的普通人罷了。
像米蘭這樣堅強的女孩,她不容易受傷害。可這世上唯一可以傷害她的人,卻往往都是她最親近的人。
天野握着她的手緊了緊,他的語氣很溫柔,“可是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米蘭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她用力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遲早都要面對。”
按響門鈴之後,屋裏立刻有人回應道,“來了!”
開門的人是加恒,他看到米蘭時明顯愣了一下,瞬間就換上一副“這裏不歡迎你”的表情,三人随即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天野咳了兩聲,用半玩笑半認真的口吻說:“加恒,你這小子。我現在可是個病人,你還怠慢我。”
加恒仍然在猶豫,直到裏屋傳來清脆悅耳的女聲,“哥,是天野哥哥來了啊?快讓他進來暖和暖和啊!”
“加加,是我,我來看你了。”天野擠開加恒,拉着米蘭走了進來。
加加聞聲立刻從床邊取過柺杖架在腋下,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到客廳。一擡頭,看清來人之後,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米蘭也看着她,原加加,今天就滿十七歲了。四年不見,她已經從一個青澀的小姑娘蛻變成美麗的少女了啊。只是……無論如何也不忍看她那高位截肢的右腿。
氣氛冷得幾乎連周圍的空氣都凍結了。
人生頭一次,米蘭覺得開口說話是一件很艱難的事。
天野馬上走上前去扶住原加加,熱絡的說:“你米蘭姐姐一直記着你的生日,還特意從花店買了你最喜歡的薰衣草。”
米蘭也有很多話想說:可張口時,卻變成簡短的一句,“加加,生日快……”
話還沒說完,那束薰衣草已經猛地扔到她白淨的臉上,紫色的花瓣碎了一地。
加恒立刻攔下妹妹,天野也站到了米蘭這邊,不悅的斥責道,“加加,你不要太過分了!”
原加加抓起身邊一切可以抓起的東西丢向米蘭,聲嘶力竭的喊,“你滾!我不想看到你!!要不是因為你,我的腿也不會這樣!”
米蘭仍然站的挺直,沒有躲避,甚至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天野護在她身前,冷冷的看着加加,“你是沒了一條腿,可米蘭幾乎沒了這條命。”
加加癱坐到冰涼的地板上,冷笑道,“你們是來看我笑話的。”她指着大門,“看夠了就給我滾。”
米蘭終于平靜的開口,“如果我也像如如一樣死了呢?那你還會恨我麽。”又自嘲的一笑,“我活的好好的,才給了你寄托仇恨的地方。”她的聲音帶着死水一般的絕望,“可是加加,你恨的對,因為我也恨自己沒有照顧好你。”
米蘭幾乎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公寓的,她只是一直覺得特別冷,從裏到外都特別冷。
天野心疼的看着米蘭,她看上去還很正常,和她說話她還會回應,臉上也沒有類似失落的表情。但他知道,她心裏一定很難過。
事情源于四年前那次行動,明明已經偷到了大毒枭販毒的證據。但原加加一意孤行,不聽天野的命令,非要放火燒了貨倉,結果引爆了貨倉裏的炸彈。
造成情報局一死兩傷。
死的是情報局裏最優秀的拆彈員,溫如。
米蘭在炸彈引爆的那一刻,看準停在樓下的敞篷車,把加加從陽臺上推了下去。可惜加加的右腿被大面積燒傷感染,醫生為保她性命不得不做了截肢手術。
而米蘭則受了重傷陷入深度昏迷,變成了植物人,在醫院躺了整整兩年。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她再也不會醒來了,可她竟然奇跡般的活了過來。
那兩年也是天野人生中最灰敗的兩年,灰敗到他連想都不願意想起。
可每次午夜夢回驚醒的時候,都會想起米蘭醒來的那剎那,抓着他的手緊到指尖泛白,聲音沙啞而幹澀的說:“告訴我,如如和加加都很好。”
他原本很開心看到她醒來,可面對她懇切的眼神,自己卻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天野,加加她曾是全國散打冠軍。”米蘭忽然說道。
天野乍然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默了默,點頭,“是啊。”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臉,直視進她濃黑的眸子裏,“米蘭,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她會走出來,你也要走出來。”
“我只是很不喜歡這樣的結果。”米蘭把頭垂的很低,任流海遮住了她的眼睛。
“你不是什麽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的人。為什麽唯獨對加加特別好?”
“我只是覺得,她和我從前很像。”頓了頓,她無奈的笑出聲來,帶着遺憾的味道,“所以那些我沒得到的溫暖,我希望她可以得到。”
天野沒有說話。
加恒和加加都是孤兒,是被米蘭帶回情報局的,十歲的米蘭牽着六歲的加加,在情報局門口跪了一整天。他還記得,那天的陽光很明媚,風很輕柔,花很香。
天野伸手把米蘭擁進懷裏,輕聲哄着,“我知道。”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微顫着,仔細算來,認識她有十六年了吧,從沒看到她哭過,就連得知溫如和加加出事時,她都沒有哭。只是蜷縮在病床的一角,把臉埋進膝上,喃喃自語的說:“為什麽拼命守護着的東西,到最後還要失去。”
然後她擡起頭來,疑惑的問天野,“為什麽還要讓我醒過來。這麽殘忍,還要讓我面對這一切。”
那句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直直的就戳在了他的心髒上。她沒哭,他卻哭了。
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她埋的那麽深,今天終于肯哭出來也是好的。
他柔柔的嗓音安慰着,“那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她的聲音就像風吹過峽谷,帶着細碎的傷感,似是埋怨,“天野,所以你以後不能再生病了。”
天野哭笑不得,“那生病不生病,又由不得我!”
米蘭流露出少有的孩子氣,“反正就是不許生病!”頓了頓,又小聲說:“你得肺炎的那次吓死我了,你真是沒良心。”
天野知道她的情緒是緩過來了,松了一口氣,用戲谑的口吻說:“那你也得保證不能夜不歸宿啊。”
米蘭破涕為笑。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寫的我心情都跟着不好了 o(︶︿︶)o 這可怎麽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