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隽半年會來做一次婦科檢查,自己熟識的醫師換了醫院服務後,這是她第一次來這裏看診,結束後準備搭電梯離開,當電梯門打開時,便見到一個眼熟的人,對方瞬間眼睛一亮:“你好。”
她很快就想起這位是那時在警局,替妹妹作證的酒吧老板。
“你好。”
“你怎麽也來醫院?生病了?”
她淡淡一笑:“定期身體檢查。”
“哦,我是來看朋友的。”對方很積極地找話聊。“我這朋友就是莽撞,這回中槍就是……”
“中槍?”
對方似乎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随即掌了自己的臉頰以下:“瞧我說什麽呢?是舊傷、舊傷,我口齒不清罷了。”
林隽也沒繼續糾結,反倒對方的熱情讓她有點難以招架,最後對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湯是我熬的,不知道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提一下,我這一路上都怕撒了,手還提着這些東西太酸了。”
她本不是熱心助人的那種,但念及林詠那次的事也多虧這個老板幫忙,便說:“那我就跟你過去吧。”
電梯門打開,她随着老板往前走,不遠處一個病房門被推開,走出一個高大的男人,轉身時與他們對上眼。
她驀地睜大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可那男人沒有絲毫認出自己的意外反應,而是平靜地低頭對老板說:“我已經吃飽了。”
“你最近不補補嗎?別想死在我家。”這話說完就轉身走進病房裏擺東西。
林隽的身體有些不自然地顫抖,沒有料到會是在這樣的場景下再次見面,腦中有很多想問的事,但到口時卻只化成三個字:“又受傷?”
只見那男人神色極淡,一雙深邃的眸子仿佛上下打量自己許久,薄唇輕啓:“你不舒服?”
她別過眼,冷噱:“別總轉移我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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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視線環視周遭幾秒後,才答:“進來說。”
兩人進去時,老黃已經把東西都放好了,随即尴尬地上前接過林隽手上的湯:“很重吧?抱歉。”
林隽沒有答話,僅是微微颔首,而視線則随着男人走去窗邊拉上窗簾,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老黃也發現到老板娘對老友的關注,便說:“這是我的朋友,班,然後第二個字我每次看着都不會念。”
她低頭瞄了病床前的識別卡,淡淡地說:“珏,班珏。”
窗邊的人好像聽到名字被喚的時後有了停頓,但很快就旋身走來,目光放到老黃臉上:“你今天開店?不先回去?”
老黃一臉想起來的震驚表情,趕緊說:“那我就先走啦?”說完後就收好提袋雜物,轉身離開時順便輕輕帶上門。
林隽有些詫異,但語氣冷靜:“看來他忘記我是跟着上來的。”
“他沒忘,因為他知道我把你留下來。”男人走到病床邊翻身上床。
“他怎麽會知道?”
“兩件事,其一是我剛才問他不先回去,如果要讓你跟他走,就不會讓他先。”
她微楞,頓了半秒又問:“那其二呢?”
“君子有成人之美。”他凝視着她。“我跟我朋友談過你。”
她似乎聽懂了弦外之音,雙手緊緊握住皮包手把,故作鎮定:“談我什麽?”
“你覺得,一個男人會跟朋友談起的女人,該是什麽想法?”
林隽不是傻子,深吸口氣:“你對我有意思?”
“你對我沒意思?”
又來了,又是這種反反問,林隽沒來由也有了脾氣:“你哪裏看出我對你有意思?”
他好像皺了眉頭思索幾秒,挑眉緩緩開口:“你會随便給個男人代號,叫做甜棒棒?”
“……”她微微提起頭,掩飾羞窘。
“看來,我們達成了基本共識。”他說。“回到門外的問題,接下來談的是身份。”
這句話來得毫無頭緒,林隽緊蹙眉頭,緩緩走向他:“什麽身份?”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突然擡頭看她。
她咽了口口水,差點脫口而出要說他不就是馬爺固定送來的禮物男伴嗎?可這句話她卻無法說出口,感覺太瞧不起人,而且她認為眼前人極有可能不知道他自己被當成了饋贈,貿然說出她這單方面的認知太不妥。
再者,自己潛意識裏也不把這人當作玩玩的對象。
随後,她挑了含糊的回答帶過:“我只希望,你能遠離你目前所處的環境,若你願意離開,我會安排好随你走。”
“那你妹妹呢?”
他望着女人雙眸裏的兩種情緒交織,下定決心的篤定與難以割舍的哀傷。
“我也會帶她一起走。”好半晌,她說。
他慢慢伸出手,這回不是搭上她的肩膀,而是撫摸她白晰的頸項,拇指輕輕的拂過她頸部動脈的位置,在感受她因為緊繃而明顯的喉結吞咽動作,她頸後的皮膚溫涼且柔軟,只要他意圖使手掌完全貼合她的後頸,就能把她輕松的攫進懷裏。
可他,還不能。
“為什麽不正面回答我問題?”憑着呎尺距離,她提着心大膽地問了。
“因為問問題很簡單,給答案很難。”他說。“給出一個答案,表示你要承擔得起這個答案。”
她微眯起眼,嘴唇抿緊。
“我可以承擔得起問題與答案,但你卻不行。”他細細地注視她臉上的每一吋肌膚。“當然,要是你想冒險,我或許能考慮回答你門外問的問題。”
林隽吸氣,淡淡地說:“你們受高等教育的人,都這麽解答的?”
“林隽,你不了解我。”
她稍微退了距離,一瞬不瞬地盯着班珏,胸口微微發麻。她确實不了解他,直到這一刻要不是他表露情感而給自己暗示,她不會意識到自己真的陷入未知麻煩裏。
從沒有一個“禮物”會知道自己的本名,而他顯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麽簡單,或許自己是他的獵物?還是另有目的?
這男人謹慎又狡猾,自己因為被喊名字而訝異的反應,可能正中他的預期,只見他帶了點饒富興味的語氣說了一句:“聰明的女人。”
她明白,說出自己名字是他蓄意給予的提醒,她猜自己的個人信息早就被摸透,而她還蠢得只把這男人當成無腦大塊頭,若不是他對她別有用心,可能自己莫名其妙就會喪命。
她果然……與那個家族有關系一日,就少不得這種被盯上的危險,只是她沒料到這回會是沖自己而來。
“你的目标,是我?”她盡量穩住情緒問。
“與其說是目标,不如說是戰利品。”
“戰利品。”她緩緩念出這三個字,目光稍稍黯淡。
“……那是我以前的想法。”
班珏這句話說完,就見女人原先黯淡無光的雙眼瞬間透亮,專注地望着自己,這霎那地改變讓他有了種前所未有的感受──胸口悶熱。
“我信任你。”他躊躇許久,吐露四字。
但于她而言,已是鼓舞。
“所以?”她屏住氣息,更湊近他。
“不牽連你。”
沙啞且道盡掙紮的嗓音,讓林隽頓了許久,仔仔細細地凝視他的神情。
兩人明明距離如此靠近,卻困于現狀無奈地将心推遠。
好半晌,她垂眸低吟:“我,等不了太久。”
……
她走了,留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
她等不了,自己何嘗不是?
他們的等不了,是因為自身處境與周遭不确定因素太多,無法保證誰會先走,這現狀裏唯一最确定的事,就是兩人在有限的時間跟言語裏,正視了情感并給予了回答。
他跟她,本就身不由己,能夠操控他們生死的人太多,而他們唯一能控制的只有感情,心中所向之處雖在彼岸,可遠遠眺望也能撫慰彼此。
班珏的手掌上仿佛還有她頸間的淡淡的香氣,他握緊拳頭,不想讓這一切消散這麽快。
是該為此做些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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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爾金早有預料班珏會出現,但沒想到會這麽會快。
“威廉的事在國內是壓下來的,不過威廉的上司會給你個交代。”霍爾金說。“最近我會暫時撤掉監視你的人,算是給你的補償,回到正題,你找我什麽事?”
“莫恒不該受傷。”他直截了當的說。“你做了什麽?”
霍爾金雙眼微眯,露出讪笑:“我什麽都沒做,但這是你做了錯誤決定的後果,我告訴過你。”
“出勤從不會出部署人力的錯誤。”班珏冷語。
“是他太急,求好心切又經驗不足。”霍爾金拉開椅子坐下,微笑。“莫的對手沒人比你更了解,但你卻因為對我不爽,所以讓你的好友陷入錯誤跟危機,康教授的案子要是你一開始就介入,你的好友就不會漏洞百出,去個餐廳就暴露身份?或是沒搞懂房間裏有多少人就單打獨鬥的闖?天,這在我們那裏根本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你既然知道他能力不足做不了這案子,為什麽還給他?”
“正常一個任務必須有老手帶新手,美方緝毒署派來的幹員雖然都參與過很多大案子,可對這裏所知有限,要完成任務就必須有人協助,但我必須說成立二十一處以來,這裏所謂的菁英對緝毒的專業知識不足,警覺性不高,造成我調配困難。”霍爾金敲着桌面,語氣嚴肅。 “班,如果他的搭檔不是你,這個案子絕不會給他做。”
“他可能會死。”
“如果因此能讓這些探員更加重視、意識到事情嚴重性,這或許是最有效的方法。”霍爾金說。“我記得中國人有句話,叫做置生死于度外?有這樣的決心,才能達成目标。”
班珏對這句話不置可否。
“班,你并非不可取代,雖然進展不快,但我們用其他線人也能達成目标。”霍爾金手插口袋,嘴角上揚。“你是最好的人選,但我對你的忠誠不放心,除非你能證明。”
他走到霍爾金面前,低下頭:“我能在一個月內把馬爺送到你面前,但我有兩個條件。”
霍爾金挑眉,一派輕松地攤手:“請。”
“我的朋友必須安全。”
“無庸置疑。”
“這一個月撤掉所有監視我的人。”
霍爾金顯然對這個條件遲疑,他語氣平靜又道:“我能發現有人監視,有點本事的對手自然也不蠢,你剛說這裏的人專業度不夠,我可不想卧底的時候被對手發現禁毒局的人在監視我,換做你,這樣的交易氣氛也不愉快吧?”
這句話讓霍爾金表情微微一動,失笑道:“那我總要有個保證。”
大塊頭的厚底靴發出咚咚兩聲,象征着下了決定,敲槌定案。
“一個月後,若我沒把人帶回來,我就回去監管所。”他徐徐低語。“服刑至老死。”
作者有話要說: 2/22-我覺得,很甜。
兩人都明白處境,所以不可能會在有危機的時候有過多接觸或是突破。
對于班而言,他能做的,能說的,目前就是這麽多了。
來抓馬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