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懷疑,裴寂他暗戀我!”◎

明熠主動打招呼:“裴神醫。”

安玖卻只用眼角瞥了那廊下的白衣公子一下, 随即冷哼一聲,視若無睹地與他擦肩而過。

明熠有些尴尬,站在原地不好意思地沖裴寂笑了笑, 連忙拔腿追了上去。

裴寂含笑回應, 不動聲色垂下眼,似乎對此并不在意。

那一對登對漂亮的男女漸漸走遠了,他還能聽見身後隐約傳來的交談聲。

“安玖,你怎麽不和裴神醫說話?”

“我跟他有什麽好說的?”

“你們不是一道來的嗎?”

“我才不是跟他來的,我是跟賀大哥一起來的。我和他不熟,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他!”少女控制不住提高了聲。

“好好好,我不提, 我一句也不說了,你別生氣。”

“……”

話語聲漸行漸遠, 逐漸隐沒不見。

裴寂唇角不知不覺拉成一條直線。

眼前晃過少女方才一閃而逝的容顏, 大概是剛運動過,白皙無瑕的小臉上蘊染着一層薄薄的紅暈,猶如桃花盛開。

讓他無端想起清晨時分, 她在他懷中酣睡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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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如睡夢中那樣乖順,這一次, 少女瞥來的視線冷淡中透着嫌棄, 仿佛他是什麽令人厭惡的髒東西。

他不該在意的, 她對“裴寂”的态度如何, 根本影響不了他的計劃。

況且, 他本來不就是想拉開兩人的距離嗎?

他的目的達到了,他應該高興才對。

即便如此想着, 可憶起方才少女嫌惡的眼神, 心髒卻像是被小刀輕輕割了一下, 血液迸出,微微的發疼。

裴寂眉心微蹙,擡手摁住心口。

體內的毒這麽快就蔓延了嗎?

他中的劇毒原本大部分聚集在腿部,然而随着經脈的恢複,裴寂開始練武之後,毒素會沿着經絡迅速蔓延至全身。

上一世裴寂便是因此才在短短時間內變得瘋魔。

裴寂很早就知道,他中的這毒堪稱天底下最毒之物,幾乎無藥可解。

若是放任不管,像以前一樣繼續當一個不良于行的廢人,他最多活到三十歲便會死去。

若要強行練武,快則一兩年,他也會死在越來越頻繁的毒發下。

可以說,他武功練得越好,經脈氣血運行越通暢,就死得越快。

這是他無可更改的命運。

不過這一次,他一定會長長久久活下去。

“公子,你怎麽又出來了?”身後傳來阿七的聲音。

裴寂面色平靜道:“出來轉轉透口氣。”

“您這透氣都透幾回了。”阿七嘀咕了句,扶着輪椅把手,慢慢推着輪椅往房間走,一邊苦口婆心道:“公子,你昨夜才……這兩天得好好休息,保重身體,小心着涼受寒。”

頓了頓,阿七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八卦道:“對了公子,我剛剛看到安玖和住她隔壁的小白臉了,公子,那小白臉還真是明王的兒子啊?”

阿七對明熠印象不是太好,倒不是什麽偏見,而是他向來就看不慣大戶人家出身的公子千金。

他原來是一戶有錢人家小少爺的書童,那小少爺小小年紀就心腸歹毒,讓才五歲的阿七學狗爬、喝他撒出來的尿,甚至因為好奇逼着阿七吃蟲子、蜈蚣。

小孩子往往天真又殘忍,尤其是周圍人都捧着他的孩子,他根本就不懂得什麽是适可而止。

阿七說是書童,其實相當于少爺的玩物。

那幾年他剛剛記事,所有被折磨的記憶一直牢牢記在心裏,至今難以忘卻。

後來那戶人家被劫匪劫掠,劫匪搶走家裏的錢,殺了老爺和少爺,劫走了家中女眷。

整個府邸一片屍山血海,哀嚎遍地。

那一年阿七才七歲,他眼睜睜看着少爺被劫匪拎在手裏,往日裏趾高氣揚的少爺吓得渾身白肉都在顫抖,涕泗橫流。

他驚恐地指着阿七對劫匪說:“是他,我不是少爺,他才是少爺!你們要抓抓他!”

劫匪獰笑着說:“不老實的小子,當老子眼瞎嗎?”

那被指着的小子幹癟瘦巴,臉上身上還橫亘着紅色的鞭痕,穿得樸素至極,哪裏有點少爺的樣子?

劫匪幹脆利落一刀殺了少爺,就在阿七面前,手起刀落,一顆人咕嚕嚕頭滾了下來,流了滿地的血。

少爺的腦袋滾到阿七腳邊,阿七吓得一動不敢動,小小的身體僵硬成了木樁。

留着大胡子、一臉風霜的劫匪看了阿七一眼,目光格外漫不經心,像在看路邊流浪的小野貓。

他沒有殺他,甚至一句話也沒說,就那麽揚長而去。

阿七始終忘不了那一天的場景,當偌大的府邸再無一個活口的時候,他站在少爺的頭面前,鞋底下沾了粘膩的血,心底只剩下一個感受。

痛快。

再後來,他便開始沿街流浪,最終游蕩到藥王谷,被公子撿了回去。

阿七一直覺得,他跟他家公子是一對天造地設的主仆。

公子不是好人,他也是個壞種,就如當年小少爺罵他時說的那樣,天生的下賤胚子、陰溝裏的老鼠。

“那小子在這,會不會影響到咱們的計劃?”阿七壓低了聲。

阿七這兩天不在金蛇山莊,便是去安排公子下達的命令。

公子說要劫那本神功秘籍,他得做好部署。

至于如何劫,明明可以正常拿到為何要劫,阿七一概不問,只管去做。

前方傳來裴寂溫和的嗓音,語調淡淡:“不必管他,他妨礙不了什麽。”

阿七:“我之前怎麽沒聽說過明王還有這兒子呢?”

裴寂道:“明王長居封地,明熠是他送到京城為質的小兒子,名聲不顯罷了。”

阿七兩眼一轉:“也就是說,這小子在家不受重視咯?”

裴寂微一偏頭:“雖不重視,但他身邊有玄衣衛守護,不要輕舉妄動。”

阿七失望地撇了撇嘴,而後語氣如常道:“公子想多了,我怎麽會做什麽呢?”

他原本是想做點小動作來着,教訓教訓那小子,可惜被這一句話打消了念頭。

阿七看得清楚,公子這一上午幾次出門向外張望,分明是在等人。

雖然他嘴硬不承認,但阿七自認火眼金睛,不會看錯。

公子就是這點不好,什麽都憋在心裏不說。

之前阿七就發現公子對安玖不是一般的縱容遷就,态度極其不同,比之清妍小姐還要體貼,不然他如何會誤會兩人間的關系?

既然安玖是他家公子喜歡的人,那明熠還纏着她,便是不知好歹了。

可惜那小子身邊有玄衣衛,不好下手。

阿七無奈搖頭,頗覺遺憾。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午飯和晚飯時間安玖都沒出來,直接讓山莊的下人把飯送進她房間,一整天都沒見到人影,避諱之态有目共睹。

裴寂想不通,她為何會避他如蛇蠍。

如果是因為他傷了她,當時他便給她上了藥。僅此一事,應該不足以讓她态度變化如此大。

難道說,她其實記得昨夜發生的事?是在騙他不記得?

想到這一個可能,裴寂目光驟然一凜。

若她真敢騙他……

“撲淩淩——”

細微的振翅聲自窗外傳來,裴寂下意識看過去,眸光微動。

從平瀾城到金蛇山莊這一途中,她都沒給他傳信,‘非衣’已經好幾天沒收到信了。

獨自一人在室內,裴寂便沒隐藏什麽,直接走過去打開窗。

熟悉的貓頭鷹信使站在窗棂上,渾身羽毛有些莫名的蓬亂,一眨不眨望着他。

裴寂無視貓鷹頭,伸手将竹筒內的信紙倒出。

紙上赫然寫着一行字:「非衣,你在我附近嗎?」

他默了默,沒想到送來的就這麽一句話。

貓頭鷹信使不多,每一只都花費了大量人力物力訓練,一般只用來傳遞千殺閣內極為重要的信息。

可在安玖手上,傳的都是些什麽廢話。

之前在平瀾城時,每天夜裏跟他各種瞎聊就算了,如今到了金蛇山莊,武林人衆多,再多傳信很可能會暴露。

想到這裏,裴寂提筆回信。

「在。此處人多眼雜,無事不必通信。」

信送出去後,沒一會貓頭鷹飛了回來。

「啊,那好吧,可是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告訴你!」

捏着信紙的指尖悄然一緊,指骨泛白。

果然,她真的記得……

面對裴寂時不會說的話,對着心上人‘非衣’,她卻不可能隐瞞。

白衣公子眸色沉沉,緩緩在紙上寫:“什麽重要的事?”

信還沒發出去,裴寂已經在思考,要如何處置她。還有,她既然沒有忘記,為何要裝作不記得?

難道另有什麽打算?

“咄咄”兩聲,飛回的貓頭鷹啄了啄木窗,拉回裴寂的神智。

他慢慢将信紙展開,薄薄的信紙這一刻竟仿佛重若千鈞。

「你知道我身邊有個裴寂吧?就是那個醫術還不錯的瘸子,我發現一個大秘密!」

裴寂瞳孔微縮,他閉了閉眼,再次詢問。

「什麽秘密?」這一行字寫得幾乎力透紙背。

如果不是确定她不知道他的身份,裴寂都要懷疑,她是在故意吊他胃口,才這樣吞吞吐吐言猶未盡。

等了許久,見貓頭鷹帶着回信慢悠悠飛來,裴寂快速将信拿出。

裴寂發現,每次他把信送出去,回信總是慢半拍。他有點想不通,她寫的也不是需要措辭的詩句,怎麽能這麽慢?

耐心告罄,他幹脆利落打開信紙,一行墨字頓時猶如利劍般刺入眼球。

「我懷疑,裴寂他暗戀我!」

作者有話說:

就是在吊你胃口啊裴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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