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姜峥背轉過身,不去看俞嫣擦身穿衣裳。他安靜地等了等,聽出她将衣服穿得差不多了,才問:“姜湯沒有喝?”
“太辣太嗆了,不想喝。”俞嫣停頓了一下,“我穿好了。”
姜峥這才轉過身去,視線落在俞嫣濕漉漉的頭發和赤着的一雙小腳上,眸色凝了凝。
他拿過架子上的棉巾,走過去親自幫俞嫣擦頭發,溫聲說:“這裏暖和一些,能更快幹透。”
俞嫣并不知道姜峥不喜歡寝屋裏有水漬。
燈光照下姜峥溫柔給她擦拭濕發的身影。俞嫣垂着眼,望着地面上兩個人緊挨在一起的影子。
差不多将俞嫣的頭發擦幹,姜峥猶豫了一下,轉身去拿木盆,打了一盆洗腳水。他試了試水溫。
姜峥握住俞嫣的腳踝放進水裏,俞嫣吓了一跳,急忙說:“我自己來!”
“好。”姜峥對她微笑。他起身在櫃子裏幫俞嫣拿了一雙幹淨的寝鞋,放在她足邊。
兩個人在長公主府中用了晚膳才回家,路上因暴雨耽擱,又在浴室裏折騰了許久,他們兩個回到寝屋時,時辰已經不早了。
蘇嬷嬷一邊合上窗扇,一邊悄悄打量着兩個人的神情,慢慢皺了眉。
因為突然的降溫,喜床上的床鋪換了床更厚實些的。俞嫣坐進去,陷在柔軟的棉褥裏。錦被經過熏香,有着淡淡的清香,很是好聞。
她鑽進錦被裏,偏過臉望向姜峥。他立在書案旁,正在将放在案面上的兩本書整齊放回架子。
俞嫣順勢擡眼,目光落在釘在牆壁上的小書架,上面的書籍整齊擺放,只一本書卷略高出些。她眼睜睜看着姜峥勻淨的指撫過一排書脊,然後将那本高出來的書籍取出來,放在了下面的抽屜中。如此,架子上的書籍便都是一樣的大小,整齊得不像話。而規格不同的書冊都被收在了抽屜裏。
俞嫣瞧着姜峥的舉動,覺得很有意思。
姜峥轉身,望見俞嫣一雙澄明帶笑的眸子。他朝俞嫣走過去,一邊放床幔,一邊問:“是現在就要睡,還是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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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倦和有些發沉的頭,讓俞嫣不想逞強了。她抿着唇,巴巴望着他,希望他能懂她的意思。
姜峥笑笑,上了榻。屋內的燈盞大部分都熄了,只留了一盞小燈散着微弱柔和的光。
俞嫣攥着被子,小聲開口:“青序,我不是讨厭你……”
她轉過臉來望向躺在身邊的姜峥,俏聲問:“你明白的,對吧?”
姜峥覺得好笑。他唇角微揚,又立刻被他壓了下去,他在俞嫣期待的目光中慢悠悠地嘆了口氣,道:“是明白。但是有一件事情……”
俞嫣感覺到了姜峥語氣的不高興,她的眉心立刻蹙了起來,人也坐起身,定定望着姜峥。
姜峥轉過臉來,俊隽出塵的面容沒有表情時,天生帶着一股冷意。他對上俞嫣的目光,用涼薄的語氣開口:“只是……下次能不能不要咬我?”
俞嫣視線裏的姜峥,疏離冷漠的面容緩緩綻開,漸漸眉目生情,漸漸溫潤和煦。
望着姜峥對她的笑的面容,俞嫣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被他逗弄了。
“你……”她輕哼了一聲抱怨,“你怎麽這樣!”
可到底,俞嫣心裏的緊張和不安終是在姜峥的故意玩笑間散了個幹淨。
姜峥低低地笑了兩聲,握住俞嫣攥着被子的手,将人拉到身邊來。他側轉過身,将俞嫣圈在懷裏擁着她。
她的身子是那樣纖瘦,可是抱起來卻那樣柔軟。纖柔的身子卧在他懷裏,嬌嬌又小小。
姜峥擡手,動作輕柔地拂去貼在俞嫣雪頸上的一縷烏絲。
俞嫣伸出手,輕輕拽一拽姜峥的衣襟,再擡起一雙幹淨的眸子望着他,欲言又止。
姜峥笑笑。他年長俞嫣六歲,經歷亦大不同。她千嬌百寵地長大,他卻早早經歷了太多生死之争。俞嫣在他眼中像一張白紙,她所有的心思,不管是故意外露還是拼命遮掩,他總能一眼看透。他将這些歸結于小姑娘家的單純心思。
懷中人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妻。他會給她所有的縱容和保護,這是為人夫的責任。
他曾對俞嫣說過她不必為子嗣之事犯愁,即使有爵位要承,她若是不想生育也可以直接選擇不生育。她不管何時都不必委屈自己,他總是會護着她縱着她。若是需要時,就算舍了性命也會護她。這些在姜峥看來都是理所應當的責任。
若說對俞嫣的要求,只一個——他要他的妻全心全意地愛着他。姜峥認為這是為人.妻的本分。她的心裏只能有他一個,永遠用一雙帶着愛意的眸子望着他。他的妻子對他的愛意應該幹淨純粹,不摻任何雜質。
姜峥覺得拿到俞嫣那顆心,并不難。
他用俞嫣會喜歡的語氣溫柔寬慰:“釀釀,不要讓自己不開心,也不必委屈自己。我總是會站在你這邊,事事都順着你的意。”
俞嫣輕哼了一聲,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麽。姜峥沒有聽清楚,他湊過去些,額頭抵在俞嫣的眉心,耐心又溫柔:“我沒有聽清,釀釀再說一次?”
俞嫣有點不好意思,她翹着唇角重複:“再不會了。”
微頓,她再擡起一雙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姜峥,鼓足勇氣般小聲說:“你再試試看?”
少女春心柔軟得一塌糊塗,且被姜峥感受到了。有那麽一個瞬間,姜峥有些恍惚。離了那些陰謀暗算明刀暗箭,原來生活也可以染一層甘甜。
他擡手,用微弓的食指輕擡俞嫣的臉。然後他湊過去,将帶着笑意的彎唇貼在她的唇上輕輕摩挲着開口:“确定不咬我了是不是?”
唇上的酥麻滋味讓俞嫣整張嬌靥紅透,偏她自己渾然不覺,故作鎮靜地開口:“是,我确……”
話還未說完,柔軟的唇齒已被人撬入。俞嫣鴉睫輕顫,被侵擾的抵觸情緒在心裏滋生的剎那,她下意識地立刻攥住了姜峥的衣襟。良久,她用力攥着姜峥衣襟的手慢慢松開,她蜷長濃密的眼睫慢慢垂下去,眼睑逐漸合起遮住了帶着羞意與慌亂的眸子。
俞嫣的身子是僵着的,可人卻非常清醒,簡直沒有再清醒的時候。異常敏銳的感官,将唇齒間的每一次抵碰都無比清晰地穿入四肢百骸,又仔仔細細記錄在腦海裏。再也忘不掉了。
原來親親是這個樣子的啊……
姜峥細致得感受着懷中人的情緒變化,在她終于徹底沒了抵觸情緒時,才放開她,結束這個綿長濕潤的吻。
姜峥注意着俞嫣。她面頰殷紅,仍舊閉着眼睛。姜峥的視線下移,落在她嬌嫩的唇上。紅唇濕潤,瑩着濕。
姜峥緩慢地舔了下唇,知道了她的口津滋味。
俞嫣終于顫顫睜開眼睛,一入眼,就是姜峥望着她的眼。她那顆已經平靜下來的心忽然又快速地跳動起來,她嬌嬌地逞強:“我沒有咬吧!”
她微微擡着下巴,隐隐透着骨子裏的嬌憨。
姜峥看着覺得她的颦蹙嬌俏都很有趣,彎了彎唇。
“是,釀釀真棒。”他誇贊。可俞嫣卻蹙了眉,隐約覺察出姜峥的誇贊實在是有些奇怪。可她還來不及多想,姜峥再次湊過來。
這一次,他只是用唇角貼了貼她的眉心。
“睡吧。”他用令人動情的溫柔語氣說着:“我的釀釀。”
他伸手越過俞嫣,仔細為她掖被角,極盡溫柔。
俞嫣乖乖窩在姜峥懷裏,很快睡着,睡時唇畔挂着一抹甜笑。
蘇嬷嬷等了大半夜,确定房裏沒叫水,有些失望地回去睡了。長公主派她過來,那可是下了死令的。這些年,長公主交代她的事情,還沒有蘇嬷嬷辦不成的。
長公主也不是一味地催行房,而是要弄清楚怎麽回事。長公主的原話:“要是釀釀不願意,那是女婿寵着,你勸着些釀釀。若是姜家小子不願意,那是怠慢我的釀釀。呵呵……”
長公主的話沒有說完,可蘇嬷嬷明白,若是後者,長公主能殺上門來,把姜家攪個雞犬不寧,不出人命都是萬幸。畢竟長公主是太後和聖人寵着長大的,就連聖人都要笑着說一句——“你可真是無法無天,為兄都拿你沒辦法!”
第二天俞嫣醒來時,姜峥已不在她身邊。她揉着眼睛坐起身,身上哪裏都難受。
“退紅……”俞嫣喚人,一開口竟是沙啞的嗓音。
退紅聽見叫,趕忙進來,将手貼在俞嫣的額頭,發現人燒起來了,她“哎呀”了一聲,說:“昨兒個淋雨還是染風寒了!郡主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燒的?”
俞嫣不舒服地搖頭。她不記得了,她只記得昨天晚上睡着還好好的。
院子裏的人立刻忙碌起來,一邊伺候俞嫣起身梳洗,那邊已經開始煮起風寒藥。大夫也來過了,仔細為俞嫣把過脈。
俞嫣病得哪裏都疼,心情也跟着糟透了。她看着竊藍遞過來的藥,眉心皺巴着。還沒喝呢,她就已經聞到了那股令人作嘔的苦味兒。
俞嫣悄悄轉頭,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床榻上的枕頭,姜峥的枕頭。姜峥去哪裏了?何時起來的?他起身時有沒有發現她燒起來?
姜峥一大早被叫去了父親的書房,去挨訓的。
當他從父親的書房出來,臉色已經差到了極點。往日裏最會溫潤含笑遮掩心思的體面人,此刻毫無顧忌地将惡劣情緒擺在臉上。
姜嵘迎面瞧見他,竟是不敢貿然迎上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