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季恺,你好凡◎
城市的夜喧鬧繁華, 車流擁擠,五彩的霓虹燈反射在車窗上,柔和了季恺臉上的表情。他半搖車窗, 手肘靠在車窗沿, 修長的手指抵在唇間。
許露別過臉,靜靜地凝睇着他。該死的顏控DNA又動了一下。
“我臉上有東西麽?”紅燈亮起,季恺踩了一腳剎車。
“嗯?”許露回過神, 見他唇角不知何時帶了一絲笑意。
“你一直在看我。”季老板無情戳穿。
許露随手抓起車上的擺件, 掩飾自己的慌張。“有……有麽?”
“有。”季恺忍着笑,她尴尬的樣子着實可愛。
“啪叽”許露的爪子不小心擺件的頭扭了下來, 她悄悄地藏在背後,企圖用蠻力将頭再扭回去。沒想到一用力, 擺件的身子裂了一條縫。
社死時刻。許露扯了扯唇, “不好意思,在哪買的我賠你一個。”
“拍賣會。”
“多少錢吶?”
季恺認真地回:“二十來萬。”
?一個擺件多少錢?許露嘴角抽搐了一下,“啊,其實它本來就不結實對吧, 我就是碰了一下。”她企圖蒙混過關。
“你可以換個形式賠。”
“什麽?”
果然,資本家不會做賠本買賣!
車停在郊區的碼頭,四下無人,唯有清冷的風習習吹來, 席卷着冬日的寒意。這裏靜谧的與城區恍若兩個世界。
一個穿黑色毛衣的壯漢從碼頭上走了過來, 敲了敲季恺的車窗, “季總, 準備好了。”他的目光瞥到副駕駛還在掰扯擺件的許露, 谄笑道:“許小姐, 久仰。”
碼頭上停着一艘游輪, 游輪上紅漆印着編碼:JK0008。走到甲板,海上的氣溫比陸地更低,海風吹來,許露不由打了個寒蟬。
季恺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你冷麽?”
許露皮膚白皙如紙,只是被冷風吹了一會,臉頰便微紅一片。“有點。”她朝手心哈了一口氣,搓了搓。
季恺學她,也朝手心哈了一口熱氣,待手溫回暖,牽過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
“還冷?”
許露臉似乎燒的更紅。
“沒。”許露轉過臉。
忽而,游輪邊沿亮了,暖黃的燈在平靜的海水上搖曳着,她終于看清季恺的臉,五官硬朗淩厲,輪廓完美,鼻梁挺拔,微薄的暖燈勾出他明晰的下颌線。
他拉過許露的手,塞進自己上衣口袋。
“許露,你說你喜歡藍色的煙花。”他語調柔軟,亦然反常與初見時那般清冷。許露微怔,“嗖——”
一團火光從遠處升起,定在夜幕中,瞬時炸開。絢爛的藍色煙火,在空中綻放,如藍色的雨,細密如絲垂落至海平面。
接着,又是一聲。煙花一簇又一簇。
不知怎麽,她眼眶漸漸潮濕。人們總在團聚時燃放煙花,熱鬧又漂亮。過了今年,她三十了。江裏這座城不大,但她已經孤獨生活在這裏三十年。季恺的手攢的更緊,似乎,她再也不會是一個人。
“許露。”他仰着頭,和她看同一片煙火,“這是我和你認識的第一年。”
煙花燃盡,夜空中還殘存着彌漫不開的煙火味。“對了。”季恺低頭,對上她的眼,她的眼裏淌着波光,夜幕挂着的星,倒映在那片波光裏。
“你怎麽賠我那個擺件?”
果然,資本家總是一碼歸一碼。
“呃,要麽我分期,”許露頭腦風暴,“其實我家還有一個差不多的……”她話未說完,餘下半句便被他吞下,季恺的唇很軟,薄薄的貼在她的唇上。
他抿了抿唇,回味剛剛的味道。
“還完了。”
“季恺。”許露輕喚了他一聲,軟軟的胳膊勾住他的脖頸,加重了剛剛的吻。小舌撬開他的牙關,她将她的氣味如數渡入他的口中。
“我還你雙倍。”她說。
季恺雙瞳一點點放大,倏而,他臉上泛起淺淺的笑意。
許露還是沒睡好,一閉眼都是季恺軟軟的唇。季總好像真的沒什麽感情經歷,她想到昨天某總裁嬌羞的樣子,自己倒像只要吃唐僧的妖精,貪婪地吃着他身上的味道。
算了,誰讓唐僧肉好吃。許露五指插進頭發裏,瞬間原諒了自己。
一邊正幫許露研習劇本的彭彭和袁樹被許露念念叨叨的樣子吓住,小聲讨論:
“樹姐,露露咋了?”
袁樹捂嘴低聲道:“不知道,這丫頭怎麽忽然瘋瘋癫癫的。”
“剛剛就一直看手機傻笑來着。”
“原來人戀愛時智商會變低是真的啊!”彭彭恍然大悟。
“你們在說什麽?”許露一個目光掃來,彭彭和袁樹臉上立刻堆滿笑容,“沒啥,我們再讨論昨天藍色的煙花。”
藍色的煙花本不常見,昨天晚上郊區的藍色煙花被很多人拍到發上了網。許露探過腦袋,袁樹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在讨論煙花,将某音上同城被刷屏的煙花視頻放給許露看。
許露劃了幾個,文字評論都在說:不知道是誰家的少爺又帶小女友浪漫了。許明星心裏偷樂,嘴裏還在逞強,“害,現在的小年輕真浪漫。”
袁樹和彭彭無語,“不是季總給你放的麽?”
許露臉上壓過三條黑線,凡爾賽失敗。說着,袁樹還把手機湊到許露面前,“他發朋友圈了。”許露在季恺朋友圈衆多工作消息裏看到一張圖片,圖片是藍色的煙花,煙花下,隐隐有她的半側身子。
這是他一年以來唯一一張生活照,像是忍不住炫耀心愛物品的孩子。
她竟沒有看到,朋友圈底下有共友歲榮的留言:
【季恺,你他麽太凡了。】
……
歲榮看到這條朋友圈的時候,一個冗長的手術結束。手術很成功,也耗費了他很多心血。從主任會議,到敲定方案,醫院其他人從未看過歲榮對誰如此上心。
醫院走廊裏漫散着消毒水味,他摘了口罩,對坐在手術室外椅上的女人說:“你去簽個住院的單子。”
女人的手緊緊拽着自己的衣角,慘白的唇輕輕顫動,“歲醫生,謝謝。”
歲榮淡淡道:“之前和你說的事,想好了麽?”
她點點頭,在擡眼,已是滿眼的淚。歲榮的心倏然被刺痛,林園草從沒有因為自己流過淚,一次都沒有。
手機的鈴聲響起,他來不及顧眼前的人,接通電話,與她擦身而過。電話是他老子打來的,“歲榮,你來VIP室一下。”
歲家經營着這家私立醫院,頂樓是為江裏的一些權貴準備,最好的醫療設施,最好的醫生,最好的環境。
醫院的VIP室,一個垂暮老人帶着呼吸機躺在病床上,歲榮瞥了一眼,“小恺知道麽?”
歲醫生回:“淩晨才送來,應該是急性腦溢血。”
季董這個年紀依舊為守好季家産業夜以繼日,勞累過度腦溢血其實實屬正常。只是觊觎季家家業的人太多,季董這一倒,那些人聽着消息就開始伺機而動。
在他們眼裏,季董是季家最強的一道防線,他若離開,季家上下沒有一人有實力坐在他的位置上。
連季恺,不過二十出頭初出茅廬,守護季家這艘大船,太過稚嫩。
歲醫生很明白這個道理,他第一時間将季老爺子秘密轉到他們院。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點消息不知道透過誰傳了出去。
很快,季恺和季家幾個主要董事聚到江裏醫院。董事都是和季老爺子相近的年紀,流下幾滴鱷魚的眼淚,轉而就在季老爺子的病床前讨論起了季家暫代董事長位置的人。
到了這個年紀,他們包括季恺心裏都了然,季老爺子或許撐不了太久。
“小恺,明天回京,我們開個臨時的股東會。”
季恺坐在床沿,緘默不語。他很清楚,這群老狐貍早在來的路上就規劃好了一切。明天的董事會,他的股份根本無法和這些人抗衡。
老狐貍走了,病房裏空蕩蕩只剩他。季恺注視着老爺子,手握上了他的。很久,他沒有靠季老爺子這麽近,記憶裏上次兩人這麽近的距離,還是自己很小的時候。
那時自己剛上一年級,因為孤僻的性格被同學排擠,最終賴在家裏不願上學。季老爺子推了工作,扯着蘿蔔頭大小的自己,路上,他第一次緊緊拉住季恺的手,溫暖的大手包着他軟乎乎的小手,“怕什麽。”他對自己說,“爺爺在。”
時間一晃而過,曾經意氣風發的老爺子竟也有虛弱躺在床上靠呼吸機維持生命的一天。他叫了老爺子十幾年的季董,終于在老爺子聽不到的時候,他悄聲,“爺爺,季家還有我,你放心。”
他手握緊了幾分,他現在沒有任何辦法,自己手上僅有季家百分之二十的股。病房昏暗的燈在夜幕中微微的晃着,還有十幾個小時,自己就要面對虎視眈眈的老狐貍們,他們人人都是幾十年商場沉浮的勝利者。
手機亮了一下,是許露的消息。他點開,許露好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屏幕上顯示她撤回了一條消息。
他突然沖動,回了一個語音電話。電話那頭的許露沒有任何準備,聲音慌張,“怎麽了?”她軟軟的聲音傳至自己的耳朵。
“沒什麽。”
那邊好似察覺到什麽,“你怎麽了?”
他舒了一口氣,“明天有時間麽?”
“和我回趟家。”
季恺的電話挂斷,許露的屏幕上又彈出—老公的母上大人的語音。今晚怎麽回事,許露居然緊張了起來。
接通,獨屬于閻醫生柔媚的嗓音,“露露麽?”她頓了頓,“這會有空?我找你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