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喊什麽?◎

紀時安對着那個收款碼看了會兒 。

兩秒後, 十分果斷地把自己的那句話撤了回來。

【當我沒說。】

她發那句話确實是抱着試探的意思的,但現在理智回歸,紀時安不免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多少是有點毛病。

無論顧晏恒是不是還喜歡她, 他對她好這件事一直是事實。

更何況顧晏恒從來都是這樣, 要是突然性情大變才會讓紀時安覺得見鬼。

再說,如果答案是否定,那或許還好辦一點。

但萬一,答案是肯定呢?

要是...顧晏恒就是還喜歡她...…

她又能怎麽樣?

所以這件事就算過去這麽多年,對現在的她來說,依然處于一個無解的狀态。

紀時安嘆了口氣。

随便吧,能保持這樣的狀态繼續下去也不錯, 總之他能回來就已經是很好的情況了。

紀時安今天沒安排手術,将近下班的時候臨時給兩個病人重新檢查了下情況, 稍微耽誤了會兒, 下班時間晚了二十來分鐘。

微信上她撤回那條消息之後顧晏恒沒再回複,紀時安也沒在意,她那會兒沖動之下随口一試的話, 沒真的想讓他過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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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之後便也将這段小小的插曲直接抛到了腦後,所以到下班的時候壓根沒想起來這件事。

不過剛回到家, 倒是接到了顧晏恒的電話。

紀時安意外了下, 接起:“喂?”

“你到家了?”

“嗯, 剛到。”紀時安說:“怎麽了?”

電話裏沉默了短暫的兩秒。

“天氣預報說今晚下雨。”

顧晏恒語氣沒什麽變化, 淡聲道:“我下午回去忘了關窗, 請你幫個忙。”

這人情緒淺淡,就連請人幫忙都有種屈尊降貴的氣質。

紀時安說:“知道了, 我等下過去看看。”

顧晏恒:“挂了。”

“等等...”紀時安猶豫了下, 問:“你現在還住酒店啊?”

顧晏恒不鹹不淡地“嗯”了聲:“之前一次性付了半個月房費。”

“......”

電話挂斷。

紀時安從包裏找出今天顧晏恒剛還給她的鑰匙, 順利打開了別墅的大門。上次請阿姨打掃完之後她還沒過來看過,現在打掃過後整棟房子上下都煥然一新,蓋着家具的防塵布被收了起來,玄關的地方還放着兩雙拖鞋,雖然空間還是很大,但之前冷冰的氣息還是被驅散了大半。

紀時安在樓下轉了一圈,沒發現哪扇窗戶開着,她随即上樓到了書房,書房的落地窗半敞着,窗簾也沒拉,白色的紗簾在陽臺外吹來風下輕輕飄動。

紅楓巷的高樓不多,這會兒太陽降落未落,從陽臺的高度就能看到遠處挂在天際的一大片燦爛的橘灰色晚霞。

紀時安趴在欄杆上吹風欣賞了會兒,難得享受了會兒放松。

沒幾分鐘,紀教授在隔壁叫她吃飯的聲音從隔壁傳過來,紀時安應了一聲,才有些不舍地回收視線,關好落地窗又檢查了一遍回家。

晚上洗完澡,紀時安靠在床頭看文獻,睡覺之前考慮明天穿的衣服的時候,想到顧晏恒的話。

将近九月了,晚上下雨的話不知道明天會不會降溫,紀時安打開天氣預報,看到上邊顯示天氣預測時擡頭看了眼窗外。

她奇怪了下。

今晚好像并沒有要下雨的跡象,手機上面顯示可能下雨的也是明晚。

大概是顧晏恒看錯了。

紀時安沒糾結這一點,忍着困意把文獻最後一點的結論部分看完,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

紀時安到醫院之後先查看了重點病人的情況,又和昨晚值班的護士交接記錄,然後開始每天雷打不動的查房。

每間病房的情況紀時安每天都會仔細分析,所以心裏對病人的變化情況都了然于心,大多時候只要沒有不可控的意外事件發生,查房的速度算快的。

最後一間是117,右邊原本空着的病床昨晚送來了一個急診病人,紀時安先給他看過之後,到了江盛景這兒。

檢查完所項指标,紀時安又看了下他傷口的情況。

“恢複得不錯,不出意外再過三四天就可以出院了。”

江盛景從頭到尾視線放在紀時安身上,對自己的狀況倒是不太在意,聞言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只是忽然說:“有個問題我好奇很久了,希望紀醫生不要介意。”

紀時安剛想說那你最好別問。

然而江盛景似乎早有準備,沒給她開口的機會,開口很快:“紀醫生和晏恒,什麽關系啊?”

紀時安寫字的筆尖在紙上頓了頓,言簡意赅地說:“朋友。”

“朋友。”江盛景重複了遍這個詞,他盯着紀時安看了幾秒,忽然意味不明地說了句:“難怪。”

紀時安不知道他難怪什麽,也懶得問,只是擡眸看了他一眼:“你們很熟?”

“差不多吧,”江盛景說,“大學同門,他比我小兩屆,算是我學弟,後來畢業我們合夥辦了間工作室玩兒,現在也是合夥人。”

他們的關系倒是比紀時安以為的還要好一些。

紀時安對顧晏恒大學那段時間不是很了解,聞言不由好奇,于是忍不住多問了兩句:“那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嗯?”江盛景似乎有點沒反應過來:“大學時候啊。”

“我的意思是,”紀時安順手給他換上藥瓶,換了個說法:“具體是大幾?你比他大兩屆,一開始應該沒什麽認識的機會,他那性格,不太會主動跟陌生人接觸,你們因為什麽契機認識的?嗯...他上大學朋友多嗎?”

“這麽了解,看來紀醫生和他關系确實不錯。”

江盛景看她的眼神帶了點意味深長,想了想,說:“你說得沒錯,不過你低估了校草的魅力,雖然他性格冷,但架不住他長得逆天帥啊,實力又強,從軍訓露面過後,每天被多少男男女女排隊打聽,開學不到三個月,數不清被多少女孩攔着表白過。

他高中獲獎的含金量高,入學前在我們專業內就小有名氣,就連很多老師也都知道,海市那個顧晏恒嘛。這麽說吧,雖然我在學校也挺受歡迎的——這真不是我吹,但我吧,當時也挺想認識他的。

所以他冷不冷淡壓根無所謂,有的是人願意主動接近,這是強者的特權。”

紀時安垂着眼在本子上一邊記錄一邊聽他說,她低着頭的側臉看着很平靜,聞言了然地點點頭,臉色看着沒什麽波動。

江盛景盯着她,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麽,忽然笑了:“怎麽了,擔心他一個人到陌生城市上學,沒人陪啊?”

筆尖不小心劃出格子,在紙上留下一道突兀的痕跡,紀時安微微愣了兩秒,很快回神,下意識否定:“ 沒有,怎麽可能,強者用得着我操心?”

“也是,你那時候估計也剛上大學。”

江盛景笑了笑,看着她,閑聊一樣,随口道:“這麽說起來,紀醫生和晏恒應該認識很早就認識了?高中同學?關系應該不錯,聽說紀醫生J大畢業的,成績這麽好,當時怎麽沒和他一起去首都看看?”

紀時安聞言動作頓住,她停下筆,擡頭看向他。

這人懶洋洋靠坐在床上,姿态特別悠閑,說話的語調也慢悠悠的,像是剛好聊到這個話題就很随便地問了她一句。但紀時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莫名覺得他看自己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帶着一股若有似無探究的意味。

紀時安不太喜歡這種眼神,像是随時會隔着外殼把人看穿,讓她不太舒服,她移開視線避開他的眼神,不欲再和他繼續聊下去,只簡單回了一句:“離家近。”

大概她敷衍的意思明顯,江盛景聞言只是輕輕挑了下眉,他這人極會看人眼色,沒繼續多問。

等紀時安記錄完畢,準備走的時候,這人非但沒有繼續油腔滑調,難得還挺有禮貌地跟她道謝。

紀時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許是看出了她臉上的疑惑,江盛景老神在在地翻看手裏的雜志,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晏恒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怪不得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紀醫生熟悉。”

紀時安沒說什麽,轉身出了病房。

江盛景盯着她離開的背影看了會兒,想到那天顧晏恒坐這的時候小姑娘慌慌張張跑進來的場面,哪是現在淡定的樣子。

他那天說紀時安的名字耳熟,說的時候确實沒什麽搭讪的意思,只是當時想不起來,也就沒解釋。

直到那天顧晏恒過來一趟,得知兩個人認識之後,江盛景才靈光一現,突然想到了覺得這個名字耳熟的原因。

他确實是聽過的。

忘了是多久之前的事。

印象裏似乎是一次國慶期間,江盛景忙着做課題作業,就沒像大多數同學一樣趁着難得的小長假跑回家。

他那天在辦公室無意中聽到了專業裏兩個教授的談話,說這一屆新生有個叫顧晏恒的,風格獨特天賦很高,又說是哪位周老師的兒子,不難怪十幾歲就有這樣的水平。

這些話其實不算新鮮的了,早在開學之前,江盛景就從自己導師那裏聽說過不少次這個名字,更不必說,新生軍訓第一天之後,就開始不斷出現在學校大大小小的論壇表白牆和貼吧的這位新晉校草的名字和消息。

所以江盛景那會兒雖然還不認識這個新生,但和院裏其他所有人一樣,已經對這個名字格外熟悉了,心裏對這號人物也充滿了好奇。不過要是真這麽優秀,以後打交道的機會有的是,江盛景并不急于這一時半會兒的。

于是江盛景雖然好奇,也沒多做打算。

只是沒想到,沒過兩天就意外在教授的工作室遇到了這個人。顧晏恒。

大概是教授找的他,兩個人不知道在談什麽。屋子另一邊角落的不少學長學姐一邊作業一邊偷偷關注那邊的動靜。

少年不知是沒有察覺還是根本不在意,背對着孤身站在那兒,沒有局促也不見緊張,只是微微低頭,神色寡淡,但後背挺很直,話很少,大多時候只是安靜地聽着,偶爾開口回應也只是簡單的一兩句話,客氣的禮貌中帶着幾分骨子裏很難被遮住一股傲氣,是那種一眼就能明顯看出來很有教養的有錢人家的小孩。

有人注意到他來,招手叫他,遞給他一張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去年TB大賽是誰打敗了你麽?”說話的人沖少年的背影努了努嘴:“諾,巧了吧,狹路相逢。”

TB,to break,建築設計全國青年組一年一度的比賽,含金量很高。每年從全國所有參賽作品中選出十個獲獎作品,特點在于選出的十個作品其中九個都是銀牌。只有一個冠軍。

他去年就是銀牌之一,不過當時只看了冠軍的作品,沒怎麽去注意對方的信息。

江盛景挑了挑眉,看來不是虛名。

他笑了笑,忽然改變主意了,這樣的人,提前認識一下也好。

十幾分鐘之後,那邊的對話結束,少年朝教授微微點頭之後離開,轉身時視線從人群掃過,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江盛景畫完最後一筆随手扔掉手中的筆,跟出去,卻沒看到人,他停在走廊看了眼往下降的電梯,有些可惜,正要放棄,忽然聽到了樓梯口隐約傳來的說話聲。

教學樓的樓梯間門開着,江盛景邁腿走進去的時候,少年背對他立在半層階梯的窗口那兒。

“...你還關心我走沒走麽?”

意識到他在打電話,江盛景腳下頓住,不過轉身已經來不及了。

“我說喜歡你對你來說是什麽可怕的東西,說一次就把你吓得連在我身邊都不敢多待,吓得你連志願都改了?”

對面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

“你沒有,那現在,為什麽只有我在這裏。”

少年面無表情笑了聲。

“離我這麽遠,你滿意了嗎?”

冷漠孤傲的天才,質問咄咄逼人得不出意外。

就連不經意洩露的幾分劣勢卑微,都顯得要比其他人高高在上。

江盛景沒忍住擡了擡眉,轉身退出去之前,聽到那人嗓音低沉,命令似的,對電話那頭的人開口。

“紀時安,別躲我,行麽?”

查完房,紀時安回辦公室按時填寫完病例,今天沒有手術,她難得有時間,待在辦公室把攢的幾篇文獻看了。中午和李池一起到食堂吃了飯,她下午出門診,于是沒回住院部,直接去了門診辦公室休息。

之後便是連着兩天的手術日,周四最後一臺手術從下午四點開始,一直做到晚上九點多才結束。

等到從手術室出來,紀時安只覺得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從兜裏拆了塊巧克力塞嘴裏,回到辦公室換回自己的衣服,手機上有林主任一小時前發來的微信,讓她下班之後打電話,這會兒林主任估計也剛到家沒多久,紀時安不想她再累,于是上了車之後才回了消息。

紀時安到家的時候,林主任正在洗澡,紀教授特地給她做了宵夜。

紀時安餓得前胸貼後背,拍手鼓掌表示紀教授英明,然後放下包就往廚房鑽。

“好香!是什麽?”

紀教授在沙發上看電視,頭也不擡:“你喜歡的呗,還能是什麽。”

吃飽喝足,紀時安回房間洗了個澡,頭發吹到半幹,她打開窗戶,坐在飄窗邊,一邊放松地在微信上和向瑤有一句每一句地閑聊,一邊等頭發被風自然吹幹。

等到從手機上擡頭,才驚覺,對面夜色中的別墅,二樓房間的燈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打開了。

紀時安愣了下,眨了眨眼,确實亮着,不是錯覺。

她又低頭看了眼微信,沒收到新消息,于是打開顧晏恒的聊天框,很快發了條消息過去:【你回來了?】

等了會兒,對面不知道在幹什麽,沒回複。

紀時安剛準備打電話,忽然又覺得自己有點傻,消息都不回大概率也接不到電話。

而且,這不是很方便嗎。

于是她放下手機,趴在窗臺邊把頭往外伸了一些,朝對面的窗口小喊:“顧晏恒?”

安靜兩秒,對面窗戶一動不動,沒什麽反應。

紀時安輕啧了一聲,聲音加大了些,一字一句:“顧、晏、恒。”

還是沒反應。

她沒放棄,繼續:“顧——”

嘩啦一下——

對面的窗簾被人扯開,房間裏的光線頓時傾洩。

“喊什麽?”

男人随手拉開落地窗門,他背光站着,身上穿着簡單休閑的家居服,顯出幾分清冷的慵懶。

他靠在門邊,擡眼望過來。

紀時安抿唇,把剩下的兩個字咽了回去。

“沒喊什麽呀,随便喊喊不行嗎?”

紀時安這會兒心情愉快,不打算跟他計較,彎着眼睛沖他笑了笑:“晚上好啊,顧晏恒。”

對面。

男人側身靠牆站着,聞言找煙的動作停下,他偏頭,重新看過來。

四目相對兩秒。

他忽然叫了聲她的名字

“紀時安。”

顧晏恒眉尖輕輕一挑,漫不經心地笑了。

“你這是在跟我撒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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