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說點我想聽的。◎

大廳裏明亮喧嘩, 四周人頭攢動,女音從廣播設備傳出來,提醒旅客及時登機。

周圍所有的聲音, 紀時安這會兒都顧不上去聽見, 她尚未完全從來時慌措的情緒裏緩過來,又因為眼前熟悉的場面,控制不住地去掀開記憶裏塵封很久、放在那兒一直沒敢碰的回憶,問出來的瞬間,紀時安只覺得整個人被一股厚重的難過和無力緊緊地壓住,胸口連着心髒那一塊兒都開始發疼。

視覺和聽覺好像都被什麽東西鎖着了,紀時安只能看得見面前的男人, 腦子裏空蕩安靜,也只剩下他打包丢過來的這番話。

他語調不快, 每個字也都清楚。

但湊到一塊兒, 紀時安費了點力氣,才緩慢地把這幾句話的意思理解過來。

紀時安慢吞吞地眨了眨眼,而後又擡手, 下意識摸了下眼睛。

雖然有點難受,但眼睛這會兒是幹的。

沒哭。

她擡眼, 重新對上顧晏恒的視線, 開口之前, 又後知後覺想到那天他話裏那句欲言又止的“算了”。

原來這些話他早就想說了。

男人這會兒臉上沒什麽情緒, 眉眼看着挺冷淡的, 大概因為這個話題确實讓他感到不快,稍微提一下都沒有好臉色, 他這麽多年好像一直都這樣, 大多時候對紀時安幾乎可以稱得上無底線的縱容, 但在某些方面對她又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所以雖然沒有真的直接走開,但對紀時安不在視線範圍內的這幾年,依舊如鲠在咽,選擇性無視,不想去提。

這件事像是橫亘在兩個人之間裂縫,無論粉飾得再好,也無法讓他們中的任何人忽視。

想說的話很多,紀時安一時不知道從哪裏開口。

頭頂的廣播重複到第三遍,顧晏恒的視線從她臉上挪開,低頭看了眼腕表,看完時間之後,他似乎不打算再等她的回答,一言不發地抓着紀時安的手腕,把她帶到旁邊休息區的空位,然後說:“等會兒讓人來送你回家,在這兒坐着別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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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時安回神,聞言下意識擡手拉住他的大衣袖口,擡頭,小聲問:“那你呢?”

她這會兒其實沒什麽勁兒,所以手上也沒用力,但顧晏恒沒掙脫她,只是低頭掃了眼被她拉住的地方,說:“航班推遲到八點,現在要走了。”

小姑娘沒松手,眼巴巴地盯着他問:“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顧晏恒說:“不清楚。”

紀時安心頭一慌,趕緊道:“那我等你,你...”

話至一半,被顧晏恒面無表情地直接打斷了:“現在別跟我說這種話。”

他半垂着眼皮,微微蹙了蹙眉,眼裏雖然沒露出沒什麽別的心思來,但情緒實在說不上好。

“我說了,沒用了。”顧晏恒語調冷淡:“我不會心軟。”

口袋裏的手機在響,顧晏恒像是借着接電話的動作從紀時安手裏掙脫,很輕地一下,紀時安的手就空在了空氣裏,紀時安盯着自己空蕩下來的指尖看了會兒,有點發愣,她沒敢繼續去抓他,收回手之後安分地放在膝頭。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在催,紀時安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會兒,理智漸漸回籠,意識到現在确實不是說話的好時候,等顧晏恒挂斷電話,紀時安從位置上站起來,說:“我沒想說沒什麽,你走吧,不用讓人送我。”

說到這,見顧晏恒還皺着眉,她勉強彎唇笑了一下:“別擔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打車回去很方便,等會兒到家了給你說。”

從航站樓出來,外邊又開始下雪。

紀時安沒什麽力氣,幹脆蹲在路邊,漫無目的地望着車水馬龍的街頭,腦子裏又想到顧晏恒剛才說的那番話。

她倒是沒怎麽被吓到,只是覺得挺委屈的,對她說了一堆情話一樣的人,和三年前一樣,口口聲聲說喜歡,但走的時候也是毫不留情,甚至不看她一眼。

也不知道,要是那年她真的追過來,結果會不會也是一樣。

莫名的,産生了一種像是失戀一樣的感覺。

紀時安低着頭看着地上的雪,輕輕嘆了口氣。

“小姑娘來送男朋友呢?”

旁邊賣烤紅薯的阿姨盯着她看了半天,小姑娘長得好,一張小臉在路燈底下白白淨淨的,雖然被大衣包裹得嚴實,但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外邊依舊出衆得讓人挪不開眼,就是整個人看着失魂落魄的,可憐巴巴地蹲在那兒也沒個人跟着。

阿姨沒忍住出聲:“別難過了,你男朋友看到你哭肯定也不好受的咯。”

紀時安擡起頭,對她笑了笑,只是這點笑意沒能維持多久,很快就散了,她悶悶地說:“他才不會。”

顧晏恒甚至都不準她哭。

“哎喲,吵架了?”阿姨雙手揣在兜裏取暖,安慰她:“可太正常了,等他認個錯,吵過了就好了。”

聽到這話,紀時安被逗笑了,心情總算跟着明朗了幾分,空氣裏都是烤紅薯香甜的氣息,她感到有些餓,走之前索性挑了兩個熱乎的紅薯,買完之後又禮貌地跟阿姨道了聲謝,然後準備先叫個車。

剛拿出手機,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屏幕上顯示着一串陌生的號碼。

紀時安猶豫了兩秒,接通。

“是紀小姐嗎?”對面很快開口:“顧先生讓我來接你。”

挂斷電話,紀時安在原地等了兩分鐘,一輛黑色的轎車靠近,然後在她面前停下,司機打開車門下來,似乎想要過來幫她開車門,紀時安趕緊拉扯車門,二話不說鑽進了車裏。

坐上車,紀時安扣好安全帶,不太好意思:“麻煩你了。”

“您客氣。”

紀時安本來有點不太自在,好在司機話也不多,跟她确認了一遍地址之後,就專心開車,車廂裏沒人說話,安靜下來。

到半路,紀時安接到紀教授的電話,才想起來下班之後直接跑機場,忘了跟家裏說一聲。在電話裏簡單說了下情況。半小時後,車子到紅楓巷路口,紀時安開口叫停:“到這就可以了,謝謝。”

司機沒停車,看了眼後視鏡,解釋說:“顧先生交代過,要看着紀小姐進門,入夜了,您一個人在外邊兒不安全。”

紀時安愣了下,在機場的時候顧晏恒分明生氣,看起來也是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句的樣子,還能想得顧得上這些。

也是難為他了。

轎車開進巷子 ,最後在家門口停下。

紀時安道了謝,看着車從巷子拐出去之後,才慢吞吞地轉身進了門。

紀教授和林主任已經吃過飯了,紀時安到家的時候兩人正在客廳裏的看電視。紀時安在電話裏只簡單說臨時有事,于是見她回來兩人也沒多問。

吃了飯,紀時安上樓回房,洗澡之前想了想,又給顧晏恒發了條微信,說自己已經到家了。

紀時安洗完澡看了眼時間,手機上靜悄悄的,顧晏恒這會兒大概在飛機上,于是退出微信,沒再等他的回複。

年關将近,院裏上下忙得厲害,科室裏手術被排得很緊,一個手術日,紀時安早上到醫院之後就進手術室,幾臺手術連轉下來,直接到了深夜。

她今早第一臺手術趕得急,沒來得查房,這會兒下班前,才抽出空到病房看一圈。

那天送來摔傷的奶奶,大腿骨頭摔折了,老年人意外摔傷的例子挺常見的,但老人覺得拄着棍子就能走,無論如何也不同意做手術,紀時安查房的時候,還叫嚷着要出院。

“不行的,奶奶,”紀時安沒辦法,只能耐着性子,好聲好氣地又繼續解釋一通:“雖然現在也能走,但傷到骨頭了,不好好養好的話以後會很麻煩的,傷筋動骨還一百天呢。”

查完房,紀時安回辦公室收拾好東西,從醫院出來的時候紀時安看了眼時間,将近十點,算下來,顧晏恒已經抵達好幾個小時了。

她今天沒時間看手機,沒想到這會兒打開,卻沒收到來自他的一條消息,或者一個電話。

就連昨晚,發給他到家的微信,顧晏恒都沒回複。

還說不生氣呢。

紀時安打開天氣預報,切換了下位置,在軟件的記錄裏找到了之前保存過的地址,切換之後地圖上顯示那邊正在下雨。

倫敦好像很多雨天。

紀時安想了想,打開相機,對着天空飄下來的雪花拍了一張照片,然後發過去。

【又下雪了,你那邊天氣怎麽樣?】

她對着這句話看了好一會兒,這次沒像以往一樣敲完又逐字删掉,而是按下發送。

一直到睡前,紀時安才收到顧晏恒的回複。

他沒說別的,只扔了張天氣預報的截圖過來。

像是一個字都懶得多說。

夠冷淡的。

隔着大半個地球的距離,紀時安也沒辦法透過手機屏幕,知道顧晏恒現在是個什麽樣的态度。

她盯着手機屏幕上的聊天框看了半晌。

然後發現。

她好像...

有點想他了。

之後幾天,紀時安空閑之餘,偶爾發兩條不溫不火的日常問話過去。

顧晏恒的回複比她簡單得多,大多時候一兩個字,有時候大概一時錯過了消息 ,最後幹脆不回複。

兩個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因為顧晏恒突然的離開,又被隔開了大半。

加之他走之前,留下的那句“現在別說這種話”,紀時安不知道什麽程度在他那兒代表“越界”,所以也不敢扯別的話題,有時候忙起來,連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等休息的時候,兩個人的對話已經間隔了幾個小時,連聊天都産生了時差。

下午紀時安出門診,上班前接到電話,她那天在商場買的東西終于刻好了字,當時她沒想到能刻字,聽服務員說之後覺得也可以,便答應下來,只是沒想到這種手工的小物件加工需要這麽長時間,多等了将近一個星期。

因為不确定家裏有沒有人,所以紀時安沒讓人送上門,而是下班之後,特地去了趟商場,把東西取回來。

江盛景和人出來吃飯,沒想到會在這遇見紀時安,看了眼她手裏的東西,男士款,有些意外,不過他也沒多問,只是打了聲招呼,然後問:“紀醫生一個人?”

紀時安點了點頭,剛要說話,他身邊的女人就湊過來親親密密地挽上了江盛景的手臂,江盛景為不可見地皺了皺眉:“要送你嗎?”

紀時安趕緊搖頭:“不用了。”

說完,又想到什麽:“對了,你們公司的設計師不是去英國參加比賽了嗎,大概什麽時候結束呢?”

江盛景:“今天上午就回來了。”

回來了?

紀時安有點懵。

“你是想問晏恒?”江盛景笑笑,“他在倫敦有點事情,不知道什麽時候處理完,你怎麽不直接問問他?”

“......”

紀時安不知道怎麽跟他說,于是只是擺了擺手:“沒事,我先走了。”

有點事。

不知道什麽時候處理完。

紀時安不知道這句話的真假,很怕是顧晏恒暫時不想見她,随意扯出來的理由,可又擔心是真的,他碰到的事情會不會麻煩。

心裏不太有底,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情緒,又開始空蕩蕩地慌亂。

紀時安沒敢多吵他,連每天都要問的幾句無關緊要的問題,都直接省了。

一直挨到周末,早上下了夜班,紀時安回家一覺睡到下午,醒來時窗外天色黯淡。

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下午六點一刻,腦子睡得昏昏沉沉的。

在床上躺着刷了會兒手機,終于還是沒忍住,打開微信。

這會兒倫敦那邊應該是中午,紀時安對着手機考慮了半天措辭,正打算敲字,聊天框裏忽然彈出來一條新消息。

顧晏恒給她發了張圖片。

是航班截圖。

紀時安心跳忽地一快,看清時間,頓時手忙腳亂地從床上蹦起來,從衣櫃裏匆匆找出衣服,又怕來不及,趕緊給顧晏恒打了個電話。

紀時安把手機開了免提,放在床上,然後在兩件衣服之間猶豫了下,手機裏帶機械的響聲重複了好一會兒,将近停止,才被人接通。

沉默兩秒,男人低沉的嗓音從電話裏傳出來:“...怎麽?”

紀時安拿衣服的動作頓了下,然後問:“你到了嗎?”

“......”

對面忽然又沉默下來。

紀時安還以為是信號不好,正要說話時,聽到顧晏恒淡聲提醒:“是明天下午。”

“......”

紀時安換衣服的手徹底停住,輕輕“啊”了一聲,臉頰忍不住開始發熱。

兩人一時都沒有開口。

紀時安坐在地毯上,指尖無意識地揪着上邊的耳絨毛,她忍住臉上的熱意,小聲問:“那我明天去接你,好不好?”

電話裏很安靜,男人輕淺的呼吸好像就在耳邊。

就這麽安靜了會兒,顧晏恒聲音裏聽不出情緒。低低地應:“嗯。”

一連幾天落雪,第二天難得放晴。

上午,紀時安吃過飯,出了趟門,回到家時突然接到醫院的電話,院裏臨時有事,她不得不過去一趟,好在耽誤的時間不算太長,從醫院出來,紀時安嗅了嗅大衣,總覺得沾了點消毒水的味道,時間還寬裕,于是紀時安決定回家換件衣服。

出門的時候總擔心會晚,不過等打車到機場,才剛過五點,距離飛機落地還有将近一個小時。

機場人多,紀時安在接機休息區百無聊賴地坐了會兒,拿手機出來刷,卻又不太看得進去其中的內容。

時間在這會兒似乎流逝得格外慢。

顧晏恒搭的航班六點零五分落地,随着時間靠近,紀時安突然不太坐得住,她打開手機地圖看了眼,發現機場裏邊有家咖啡廳,索性走過去,沒事找事地買了兩杯熱咖啡。

六點鐘過,紀時安給顧晏恒發了條微信,告訴他自己已經在機場了。

她今天穿了件駝色的大衣,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顯眼一點,出門時還特意在脖子上加了條紅色的圍巾,周圍接機的人多,她怕找不到顧晏恒,兩手把咖啡抱在懷裏,又擠到最前排的位置。

廣播的聲音響起,出口開始有人走出來,紀時安墊着腳,視線緊緊從人群一一掃過,沒一會兒,就看到了人群中熟悉的高大身影。

男人身高腿長,出現的瞬間,紀時安忽然發現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

顧晏恒穿一件簡單的黑色大衣,裏邊的闊領毛衣高高地立着,遮住了小半張臉,身上絲毫裝飾都沒有,氣質去分明地恍若與人群間隔開來,随随便便往哪兒一站,就能輕易吸引住別人的視線。

紀時安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小姑娘眼睛一亮,一手抱着裝着咖啡的紙袋,一邊墊着腳輕輕蹦了蹦,朝男人的方向揮了揮手,臉上的愉快顯然。

顧晏恒接着電話走到她面前,視線在她臉上多停了兩秒,臉上情緒沒什麽明顯的變化,只是簡單跟電話那頭說了兩句,然後便邁腿往外走。

紀時安心裏有點小緊張,她跟上去,小心地仰頭觀察顧晏恒的臉色,但沒看出什麽來,不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麽心情。

從機場出來,街燈四起。

顧晏恒挂斷電話,很快有人從路邊的車上下來,把鑰匙交給他之後離開,紀時安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叫人把車開過來的,有點沒反應過來,顧晏恒把行李塞進後車廂,看她還站在原地,也沒說什麽,只是從她這側的繞去駕駛座,錯身經過時敲了敲紀時安面前的車身,叫她:“上車。”

男人嗓音一貫的低沉,這會兒聽起來也沒什麽特別的情緒。

紀時安坐上副駕,扣好安全帶之後往駕駛座看了一眼,顧晏恒沒看她,一言不發地啓動車子。

紀時安忽然不太确定,他是不是想要自己過來接機的。

但來都來了,她也不打算過多糾結這個問題了。

紀時安從袋子裏拿出咖啡,咖啡還是熱的,插上吸管,先喝了一口,味道還行,她習慣性地把另一杯遞過去,問:“喝咖啡嗎?”說完,又試探着補充了句:“特地給你買的,我提了好久。”

顧晏恒沒接,淡聲道:“開車。”

紀時安手在半空停了兩秒,然後“哦”了一聲,收回來,把咖啡放到了置物架上。

車內重新安靜下來,氣氛有點古怪。

紀時安歪着頭靠在椅背上,默不作聲地盯着顧晏恒看了會兒。

男人大概察覺得到她的視線,但從頭到尾沒有分出一個眼神,冷淡得像是離開那天在機場面對紀時安的時候,也像是剛回國那會兒,但此刻的他似乎并不是因為累而不想開口,反而像是刻意在忍耐着什麽。紀時安能感覺到顧晏恒有點不太對,但又說不清這種感覺是什麽。

空氣中好像都不自覺沾了幾分壓迫感。

顧晏恒似乎不欲開口,紀時安便沒再多說什麽。

一路沉默到家,車子在別墅院子裏的停車場停下。

紀時安覺得有些悶,她解開安全帶,正準備下車,顧晏恒把鑰匙遞給她,言簡意赅地說:“去開門。”

紀時安以為他要先拿行李,于是也沒多想,但顧晏恒下車之後,卻并沒有理會行李的意思,而是沉默地低頭跟在她身後,他挨得很近,兩個人的肢體偶爾相觸,紀時安甚至能感受到他在身後的體溫。

但他一句話都沒說。

紀時安被男人的氣息從後往前密不透風地壓着,不過幾步的距離,就被這股熟悉又強烈的存在感緊密地裹住,像是随時就能撞進他懷裏。

心跳開始加速。

天色昏暗,紀時安不太看得清,以至于鑰匙在門孔裏插了好幾次,居然都沒對準,紀時安有點緊張,皺了皺眉,正要彎腰去看,身後男人忽然從她身側伸手往前,骨節分明的長指握着她的手輕輕移了下,又稍稍用力,門鎖解開的“嗒”聲格外清楚,紀時安還沒來得及有下一步動作,就被男人抓着的那只手攔腰推着往裏,門打開又在身後被迅速關上,紀時安差點被玄關的地毯絆倒,攔在她腰間的手力道加大,幾乎是把她整個人箍住,紀時安被顧晏恒抱着剛站穩,幾乎是同一時間,顧晏恒欺身而下,周身冷調的氣息緊随其後,在昏暗的屋子裏,帶着極濃的壓迫感不由分說地從頭頂籠罩,不容反抗地把她整個人摁在門後。

鼻息相觸,男人在一個很近的距離停下,他的眸色很深。

下一秒,下巴被長指扣住,紀時安聽到他緩慢開口:“現在,說點我想聽的。”

與此刻親密的姿态不同,男人幾乎帶着一股幾不可聞的凜冽狠意,嗓音寡冷,語調低沉,像個厭倦了好言相勸而徹底揭開溫柔面具的暴君,不惜威脅,不容置疑,也不許違背。

聽不得一個“不”字。

他手上的勁兒有點太大了,紀時安被他捏得很痛,偏了下頭,腦袋剛動一下,下巴上的手又加了兩分力道。

“別動。”男人的語調依舊是冷的:“說話。”

紀時安眨了眨眼,這種被架住的感覺讓她準備好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她現在才意識到,那天在機場提到過去的三年,顧晏恒不可能一點不受影響,他大概從離開那天所有的情緒就一直壓着,他忍得太久,所以這些天才會連話也懶得跟她多說,一見面就固執地只想要一個準确的答案。

紀時安心率差點過速,但可能緊張過了頭,她這會兒腦子裏的思緒還算冷靜,緩了兩秒,她擡手握住了顧晏恒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說:“你抓得我很疼。”

說完,紀時安察覺到下巴上的力道松懈了幾分,她試探地把他的手拉下來,然後握着手裏,在腦子裏組織了下語言,然後緩聲開口:“那天你到醫院接我下班,然後我們一起去吃了面,記得嗎?我其實那天晚上就想好了。”

紀時安呼吸了下空氣,接着道: “但是後邊幾天沒找到機會跟你說,而且我給你買的禮物也還沒有拿到,所以一直想找一個好一點的時間,好好認真地給你說。”

“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兇...我沒想推開你。”紀時安捏了捏他的指腹,昏暗的光線從落地窗透進來,男人的氣息似乎頓了一瞬。

紀時安抿了抿唇,擡頭認真地看他,輕聲道:“你好像不太懂我猶豫什麽,但你說得對,我可能...就是離不開你而已。”她頓了頓,“所以晏恒,比起這個,我其實更想說,我們可以在一起試試,但是無論最後結果怎麽樣,我們都好好說話,不要再鬧得...像以前那樣,好不好?”

想到這裏,紀時安又忍不住皺了皺眉,補充道:“我知道你可能有時候會不想見我,但你可以生氣,但不要直接走開,至少跟我說一聲,行嗎?”

四下昏暗安靜。

顧晏恒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了會兒:“跟你說有用麽,你要怎麽辦?”

“......不知道,”紀時安認真思考了下,猶豫着說:“可能...哄哄你吧。”

顧晏恒從鼻腔裏悶笑了聲:“好啊。”

随着他這聲低笑,空氣裏的緊繃和冰冷忽然就散了,屋子裏很靜,氛圍還是壓着,但與剛進門的時候完全不同,是一種裹着暧昧和躁動的熱意緊密地在暗色的空間裏蔓延,顧晏恒高大的身影還撐在紀時安身前,他低着頭,一手插着她的腰,兩個人貼得很近,呼吸在鼻尖交換,他似乎勾唇笑了一下,語調散漫溫柔,但認真而專注,低聲說:“我說過,你給的我都會收好,所以你不用擔心別的,你只管愛我就夠了,不會讓你有不好的結果。”

這話實在很讓人特別心動。

但紀時安想了兩秒,還是忍不住問:“可以後的事情誰都——”

顧晏恒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我說了就算。”

“......”

紀時安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篤定,但莫名的,他的話好像帶着很強的說服力,讓聽到的人,下意識地第一選擇去相信。

一時間誰都沒開口。

光線黯淡,視線受到阻礙,紀時安只能勉強看得清他的輪廓,其它感官卻被他周身的氣息和體溫,避無可避地圈緊,臉上的溫度被感染,不受控制地開始攀升,紀時安本來握着他的手,這會兒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個位置,小姑娘柔軟的手掌被他牢牢的抓在手裏。

紀時安抿了抿唇:“要不...先把燈打開?”

顧晏恒垂眸盯着她,喉結在黑暗中很清晰地滑動了一下,低聲道:“我現在想親個嘴,你要開燈麽?”

像是詢問,但話音落地的瞬間,顧晏恒捏着紀時安的下巴擡起她的臉,二話不說便已經低下頭,重重吻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抱歉orz感謝在2022-12-23 04:01:17~2023-01-03 02:20: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loveletter 37瓶;59802376 23瓶;嚣?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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