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包廂的燈光沒有關,廉曜能夠看到桃夭瑩白的臉上泛着不自然的紅,他用手在桃夭的額頭上試探了一下,果然,明顯高于正常人的體溫。

“桃夭。”廉曜輕輕地喚她,“醒醒,你發燒了知不知道。”桃夭雙眼阖實,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畫面如同凝滞般平靜。

除了桃夭,11班的所有人都保持一種警醒的狀态,包廂裏靜悄悄的,有一點動靜都格外的引人注目,因而大家自然是感覺到了桃夭的狀态有些不對勁。

“桃夭會不會是…”施小曼話還沒說完,就迎上了廉曜冰冷的視線,她極有眼色的将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略帶讨好的說道,“我就是覺得剛剛真的挺懸的…”

“施小曼。”桃夭的額頭在廉曜的肩膀上蹭了蹭,略顯不耐的說道,“你就不能想我點好。”

桃夭是覺得自己的大腦有些昏昏沉沉,但還沒有燒到昏迷不醒的地步,剛才廉曜喚她,她懶得說話,輕輕的唔了一聲,全當是應了,偏偏有人在這裏上竄下跳。

果然,不讓自己讨厭的人快樂太久,才是她桃夭永恒的KPI。明明眼皮已經重到可以三秒入睡,還能強打起精神刺施小曼兩句,她也真是閑的。

還有精神怼人,廉曜提起的心微微回落了一些。他湊到桃夭的耳畔小聲說道:“消毒櫃裏還有一些沒用過的毛巾,我去拿來給你敷一敷。”

桃夭皺了皺眉,小幅度的搖頭以示拒絕:“起不到什麽作用的,別折騰了。你就保持這個姿勢就好,讓我好好睡覺。說不準一覺醒來,我就百病全消,而這該死的末世,也只不過是我的一個噩夢罷了。”

廉曜一個理性派,斷然不會被桃夭這樣唯心主義的說法所說服的。桃夭犯懶不想動,他就朝杜羲使了個眼色。杜羲心領神會,從消毒櫃裏面拿了好幾條幹淨的毛巾出來。

老實說,熱毛巾敷在臉上還挺舒服的。更別說,廉曜細致的将桃夭的雙手、臉頰、脖頸都擦拭了一遍,有一種毛孔全然打開的舒暢。

廉曜從桃夭舒展的眉眼可以判斷出,這位嬌氣的睡美人被伺候的挺舒服的。他輕哂一下,低聲道:“這麽多年,你口嫌體正直的臭毛病還是保持的很好。”

人類的本質是真香,桃夭大度的不願和廉曜計較。只是被熱毛巾擦拭了一圈,桃夭有些睡不着了,沒話找話的說道:“我莫名其妙的發起高燒,你真就一點不怵?我們兩個離得這麽近,你就不怕我突然這樣…”

可能是腦子被燒糊塗了,桃夭身子往前探了探,在廉曜的脖頸處輕咬了一口。

桃夭本來是想模拟喪屍咬人,做完這個動作,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有些不對,一時之間困意漸消,整個身子都處于僵硬繃緊的狀态。

廉曜眉梢微挑,但他素來知道窮寇莫追的道理,不會與一只炸了毛的野貓不依不撓,只慢條斯理的說道:“我有什麽好怕的,你不是一向如此嗎?高二暑假,是誰吵着鬧着要去玩恐怖密室,中途退出不說,一回家還發起了高燒?好奇心重,偏偏又慫又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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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有被安慰到。

被廉曜這麽一打趣,桃夭心裏踏實了不少,以至于轉眼就睡了過去,只是剛睡着沒一會兒,就被一種近乎撕裂的痛感從睡夢中拉出。

“怎麽了?”桃夭轉醒的第一時間,廉曜就發現了,及時的出聲詢問。

“疼,好疼啊。”桃夭的聲音發顫,甚至帶上了一點泣音。那種疼是來自靈魂深處的痛苦,每個細胞都仿佛在全身熱烈沸騰。

眼見桃夭不再睡了,一個蹲在角落裏的男alpha,擡高聲量說了一句:“施小曼,你帶沒帶抑制劑,給自己用一劑吧,信息素溢出的蠻明顯的。”

“不會吧,我現在也不是發熱期呀。”話是這樣說,施小曼也不敢馬虎。畢竟alpha信息素相斥,能讓該男生指名提醒,一定是屬于Omega的甜香。

從包包裏掏出一支抑制劑的施小曼,眼神中閃過幾多複雜。末世前她還能以Omega的珍稀身份恃寵生嬌,可到了末世,Omega身份就成了她最大的桎梏。

吃不飽,睡不安,最低生存要求都不能滿足的情況下,上哪裏能找到那麽多抑制劑。可若是沒有抑制劑,下一次發熱期到來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情況,施小曼想都不敢想。

只有一種情況能夠從可預見的災難中幸免,找一個Alpha,對自己進行短暫标記,甚至是永久标記。只是一旦被标記成功,就會不由自主的臣服于另一個人,從屬于另一個人。一旦所托非人,就将永久失去生而為人,平等自由人格獨立的機會。

施小曼大學期間談過好幾次戀愛,但都沒有走到短暫标記那一步,甚至有不少Omega寧願終身使用抑制劑,也不願向本能低頭。

望着守着桃夭的廉曜,施小曼的眸光閃爍了一下。倘若那個Alpha是廉曜,施小曼是願意的。

廉曜并不知道,轉瞬之間,施小曼心中已經湧現了如此多且複雜的心理活動,他只是一瞬間,被那個男生的話所點醒了。

他略帶遲疑的朝桃夭的頸部貼近,果然,聞到了一股馥郁的桃花香。桃夭本就俏麗,因着發熱,臉上染上一層緋紅,因着疼痛,臉上浮出一層薄汗,有着一種人面桃花相映紅的嬌媚,配着桃花香,更帶着一股令人急欲折損的破碎感。

廉曜覺得自己的猜測太過荒謬,可事實是,桃夭的所有表現都在指向這個猜測。

無論是桃夭現在的狀态,還是廉曜心中那一個已經快要被證實的猜測,都讓廉曜下定決心帶着桃夭離開這個包廂。

24個成年且等級不低的Alpha,廉曜是瘋了才會放心桃夭繼續待在這裏。

“桃夭,你這樣硬撐着不行,得用藥才能好起來。你先在這裏待一下,我去打探一下情況。”

說完,廉曜将身下的抱枕墊在了桃夭的身後,直起身,向包廂門口走去。

他輕輕地打開包廂門的一條縫,能夠看到走廊上有七八只喪屍在游蕩。在引起喪屍關注之前,廉曜輕輕的合上了門縫。

他又轉而走向包廂的窗戶口,拉開厚重的窗簾,能夠看到天色已經漸漸泛白,底下同樣有幾只喪屍在漫無目的的游蕩。

幾乎沒有做更多的思考,廉曜心中就已經有了權衡。相比于走廊以及兩層樓梯間所帶來的不确定因素,從窗臺逃生倒不失為一個更好的選擇,特別是3層小樓對于Alpha強悍的體質來說并不算太高,建築外部還有空調外機做支撐,總體而言問題并不大。

廉曜凝神向窗戶外面繼續眺望,思考着毫發無損将桃夭帶出去的可能性。大概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廉曜轉頭看向杜羲:“我記得你是開車來的吧,車停哪了?”

今年6月天氣格外的炎熱,雖然飯館到學校只不過是幾百米的距離,但家裏有礦的杜羲同志根本忍受不了外面的酷熱,是開了車過來的。

杜羲蹿到廉曜的身邊,用手指了指停車的位置。廉曜手指在窗臺上有序的敲擊了幾下,很快便轉頭看向杜羲:“你信我嗎?”

“曜哥,你說的這叫啥話呀?”杜羲憨厚的撓撓頭,“我們這麽多年兄弟,我不相信你相信誰。”

“好,那你幫我一個忙。”廉曜不是情緒容易外露的人,若此刻桃夭是清醒的,卻一定能夠發現,此刻廉曜的眼神很軟,溫柔之下,滿是動容。

聽了廉曜的計劃,反應最大的是施小曼:“外面那麽多喪屍,你是瘋了嗎,現在急着出去,為了桃夭,你連命都不要了?”

廉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麽話都沒有說。無關緊要的人,甚至不值得他多費口舌。

施小曼面上劃過一絲苦澀,是了,就是這種眼神。廉曜與桃夭分手的時候,施小曼不是沒想過去勾搭廉曜。畢竟,作為班上唯一的一個Omega,她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當時,廉曜也是這樣看着她,雖然不發一言,但是只要是個心智正常的人,都能從他的眼神中讀出疏離、漠然,以及到此為止的警告。

施小曼就是因為這個眼神而望而卻步的,但她也沒有在一棵樹上吊死,進入大學以後,就迅速的談了幾段戀愛。

Omega是很容易脫單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施小曼談的那幾段戀愛都無疾而終了。分手時,對方總是一臉疲憊的和她說,和你談戀愛太累了。

初初聽到這樣的評價,施小曼顯然是憤怒占了上風,可能次數多了,冷靜下來,她也會很迷茫,難道真的是她的問題嗎?

可明明當初桃夭與廉曜談戀愛的時候,桃夭比她嬌氣多了。那時,她還沒有分化成Omega,只不過是強手如雲的11班裏平平無奇的一個人。桃夭與廉曜卻恰恰相反,他們兩個人就像是11班裏面最耀眼的明星,一舉一動都備受大家的關注。

每一次桃夭在廉曜面前撒嬌鬧騰的時候,周圍的同學總是紛紛起哄,那時的施小曼會一邊附和着微笑,一邊內心埋下期冀的種子。

雖然施小曼并不喜歡桃夭,但大學談的每一場戀愛,卻都在無意識的模仿桃夭。仿佛這樣,就能夠消解在那段籍籍無名、黯淡無光的青春歲月所萌生的欲望。有一瞬間,施小曼甚至希望,桃夭的高中時代,她能取而代之。

可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她永遠不能成為桃夭。因為不會有那樣一個人,站在她的面前,臉上帶着笑,眼裏閃着光,滿眼柔和的看着你在他的面前發洩出所有的不情願與不開心,再輕輕的拍拍你的頭,說一句:“渴不渴,請你吃冰,去不去啊?”

而那個人還是廉曜,一個雖然沒有現在清冷,也依然清俊倨傲的少年。被當中下面子卻不羞不惱,甚至大家在笑,他也在笑。

桃夭的命,可真好。即使不是Omega,也有人為她連命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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