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錦繡宮錦岚殿

“最近那孽子如何?”慵懶地躺在貴妃榻上的女子漫不經心的道。

“回娘娘,殿下依舊是每日卯時離開酉時回來,用完晚膳後在房內看書,亥時方才歇下。”被安排照顧小孩的宮女春桃小心的答道,生怕回答的讓錦妃一個不滿而受到重罰。錦繡宮誰人不知,錦妃十分厭惡那妖怪。可最近這一年來,卻偶爾過問那妖怪的情況,這着實奇怪。難道說終究是母子天性,自個身上掉下的肉,不管如何不喜,始終是在乎那份血緣關系的?無論怎樣,只要不為難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就好。

“下去吧。”錦妃擺擺手,杏眸微眯。

自從上次見那孽子至今已有一年多,想到那日那孽子雖一身髒亂卻知禮懂進退的樣子,錦妃心裏就不由得冒出一個想法。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她終于下定決心。不管他到底是真的愚蠢還是突然開竅,她都沒辦法不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這些年來,皇上來錦繡宮的次數屈指可數,那還是看在父親的份上!那些該死的女人還時不時的明嘲暗諷,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尤其是那個賤女人,籍着自己的兒子受寵,就趾高氣揚的不可一世……

憑什麽?憑什麽她要看別人臉色行事?憑什麽那些賤女人要淩駕于自己之上?憑什麽她要刻意讨好那些賤人?

她不甘心!她怎會甘心?!

現在,她的機會來了。只要那孽子不是特別的愚蠢,那麽,憑借她的手段和他們柳家的勢力,她必能擺脫今日尴尬的地位!到時候……她不但要把今日所受的委屈全都還回去,還要把那些賤人狠狠踩在腳下!

錦妃難得的心情愉悅起來。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心中所想,司徒戾第二日便在殿外求見。

“本殿下要見母妃。”

“對不起,殿下。娘娘剛吩咐不準任何人打擾!”當值的宮女攔住他的去路。

“本殿下有要事需求見母妃,若是因你的攔住而誤了大事,你一個小小的宮女可擔當得起?”司司徒戾厲聲道,面無表情的看着宮女。

聞言,宮女心裏一蹬,臉色有些發白。心下疑惑,這是那個窩囊的五皇子,醜陋的妖怪?被那雙妖異的紅瞳盯着,宮女有些心虛。

“請殿下不要為難奴婢。娘娘說了不見任何人!”

“任何人?”司徒戾冷笑一聲,“這任何人也包括本殿在內?”

“這……?”宮女有些呆愣的看着咄咄逼人的他,這真的是五皇子?

“什麽事在這吵吵嚷嚷的?不知娘娘在裏面休息嗎!”突然一個女聲插了進來。

“彩繭姑娘!”宮女見來人行了個禮。

來人正是錦繡宮宮奴主管彩繭。彩繭剛責備完宮女就看見了司徒戾,驚訝的看了一眼衣裳整潔的他,眉頭微皺,拉下臉道:“殿下,你來這做什麽!娘娘正在休息!”

見彩繭如此的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司徒戾擡眼直睨着她,冷冷的道:“彩繭,許久不見,你是不是連禮數都忘了?嗯?怎麽見了本殿連禮都不會行了?還是說仗着母妃寵你,就不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裏?本殿要做什麽是你這些奴才該問的嗎?”

彩繭愣住了,為她從沒有過的強硬态度感到震驚與不解。記憶中這妖怪總是一副懦弱不堪的樣子,連頭也不敢擡起見人,如今卻用那雙妖瞳冷冷的盯着自己……這是怎麽回事?

終是在宮中混跡多年,大風大浪也見了不少,彩繭愣了一會就回過神來,微微福了下身,用仍是不大恭敬地語氣道:“奴婢不敢!”

司徒戾冷哼一聲,“本殿有要事求見母妃,你去通報一聲。”

“殿下,不管你有何要事,都要等娘娘醒來再說!”彩繭的态度亦是不肯妥協。

“那好,本殿就在這等着。”司徒戾無所謂的在殿內找張椅子坐下。

這妖怪到底想要做什麽?彩繭狐疑的看着他。

“怎麽,連杯茶都不懂的上嗎?”司徒戾擡手輕輕敲了敲桌面,似笑非笑的道:“是不是要本殿将人送回司儀監,讓人好好教教你們怎麽侍候人?”

彩繭徹底驚訝了,深深看了他一眼,對宮女喝道:“還不給殿下上茶?兀在這做什麽?”

那宮女早就被司徒戾的一番舉動唬住了,看到昔日怯懦的五皇子對上錦繡宮中最為難纏的宮奴主管彩繭也不承多讓,心中難免不安。一年多不見,這妖怪似乎變得不大一樣了……想起以往,他們這些人對此人的不敬與欺辱,不禁擔心起來。這妖怪不會找他們的麻煩吧?被彩繭這麽一喝,才回過神來,一不小心對上那雙妖異的紅瞳,心中噔時一慌,忙應道:”是,奴婢馬上去!“

彩繭一時抓不準他要做什麽,對他此番變化驚詫不已,加上心中也頗有些顧慮,便尋了個借口告退了。

直到一個時辰後,彩繭再次出現在司徒戾面前。“殿下,娘娘有請。”

“你找本宮有何事?”香氣缭繞的內殿,錦妃側卧在榻上,見司徒戾恭恭敬敬的行完禮,不由柳眉微挑,難得的打量起眼前的人。

彩繭站一旁侍候,目光也集中在他身上,眼裏的疑惑并不比錦妃少。

可能因為自小營養不良而比同齡人矮上一些,頭發整整齊齊的梳在腦後,就連一直遮住雙眼的劉海也被剪掉了。雖然一身幹淨的皇子服侍套在瘦小的身體上顯得有些大,但襯着神采奕奕的詭異紅瞳卻顯得整個人精神不少。可即使如此那異于常人的五官還是不容忽視!

詭異的紅瞳,比常人立體得多的五官……

錦妃越看越覺得厭惡,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孩子,她大概見都不想見!但……心下一煩,轉過了臉,幹脆來個眼不見為淨。

司徒戾對錦妃行了個禮,語氣認真的道:“母妃,兒臣想去太學院上學,還有,兒臣想跟随外公學習武藝和兵法。”

錦妃握住茶盞的手一緊,猛地轉過臉來,直直盯着他,“你說什麽?”

“兒臣今年已八歲,宮中規定,所有皇子六歲均需進入太學接受皇子教育,兒臣現在才去已是遲了。以往是兒臣貪玩不懂事,懇請母妃原諒。兒臣雖愚鈍,亦曉得母憑子貴、母因子衰的道理。過往因兒臣的愚蠢無知害得母妃顏面盡失,受人白眼,今幡然醒悟,不求為母妃争得什麽,但求不失了母妃的面子,不抹黑柳家的臉面!”

哈哈哈……這一向懦弱無能的孽子在說些什麽?她沒聽錯吧?錦妃死死盯着那雙坦然面對自己的妖異紅瞳,然後,嘴角慢慢向上揚起一個微妙的弧度。

“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嗎?”錦妃厲聲喝道。

“是。”司徒戾毫不畏懼的迎上錦妃探究的目光,“過往是兒臣愚不可及,但一日昏倒醒來後,兒臣便覺得神智頓開,幡然醒悟,故才有此番作為。”

錦妃左手端起茶盞,右手用茶蓋撥了撥,動作優雅的喝了口茶。心下卻考慮他這些話的真僞。“你因何事昏倒?”

“大皇兄戲弄兒臣,把兒臣推入荷花池中……”司徒戾咬牙切齒的道,一雙紅瞳閃爍着駭人的紅光。

哦?錦妃思索了下,眉頭一皺,“那是一年前的事情?”

“是。”

“哼,那麽就是說你一年前就清醒了?”錦妃放下茶盞,斜睨着他。

“是。”

“那麽你這一年來都做了些什麽?聽侍候你的宮人說你經常早出晚歸的?”言下之意就是,我在你身邊安排了人,別想着欺瞞本宮!

“兒臣不敢欺騙母妃!兒臣這些時日都去了冷宮,那裏有位嬷嬷教兒臣習字,兒臣自知現在起步已是比別人晚,想着勤能補拙才……”司徒戾不緊不慢的解釋,更是趁錦妃又端起茶盞之際,眼光快速掃過殿內某一角,眼中笑意一閃而逝。

錦妃沉默了半晌,終是揮揮手,“本宮累了,你先退下吧。”

司徒戾不再說什麽,行禮退下。

殿內安靜了會,錦妃喚道:“彩繭。”

“奴婢在。”

“你怎麽看?”錦妃閉上眼道。

“娘娘,奴婢看來。殿下此番與從前大不相同,說不定真的是因落水而開竅了。”彩繭想了想接着道:“奴婢以前在家鄉的時候,就曾見過這樣的事。隔壁街劉老漢的兒子自出生起就愚蠢不堪,後來有一次摔到了頭,當場昏死過去,可人醒過來後就不傻了……”

聞言,錦妃臉上漸漸有了喜色,但……,半響,錦妃杏眸閃過一絲亮光,朱唇輕啓道:“彩繭,殿下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那麽幫本宮去看看是哪位好心的嬷嬷幫本宮教導殿下,順便替本宮好好感謝她。”

“是,娘娘。”彩減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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