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在說什麽傻話

蘇和懷疑蕭木是在故意吓唬他,但回想到蕭木今天在教室門口的表現,便又有些不确定了。

雖然現在蕭木已經退了回去,甚至垂了眼,沒再看他是否還在發信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但他心裏卻有些七上八下,抓着手機半天按不下發送鍵。

最終蘇和沉着臉放下了手機,發洩般将屏幕倒扣在桌面上,發出了挺大一聲動靜。

蕭木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接着将水杯推了過去。蘇和不虞地偏開臉,不想順着對方的意,哪怕自己真的口渴也不願在此刻喝水。

蘇和單方面的冷戰持續到了菜上桌時。他點單的時候點得随意,上來後才發現大部分都是紅彤彤的辣菜,視線在幾道菜上兜過一圈,惡意從心中騰起……

他嘗了幾道菜,挑了最辣的一道,夾起其中的一塊尖椒,伸長胳膊放進了蕭木的盤子中,做出了情真意切的模樣,“這個辣椒不錯,很夠味,你嘗嘗。”

蕭木垂着眼皮看着落在雪白磁盤上越發顯得紅豔的辣椒,一時間沒有動作。蘇和冷笑了聲,“我給你夾的菜,你不吃嗎?”

蕭木擡眼瞥了他一眼,又靜了幾秒,之後緩緩拿起筷子夾起尖椒放進了口中,停了一拍後,拿過水杯像吃藥一般将尖椒合着水吞了。

雖然沒有咀嚼,但他似乎還是不怎麽好受,前額已經滲出了一層細汗。

蘇和咬了下牙根,不解氣地又夾了更大一塊尖椒放進了他盤中,命令道:“嚼了再咽下去,不許喝水。”

蕭木呼吸略微加重了些,靜默盯着那塊紅椒看了好一會,卻始終沒有動筷。

不知道是不是胃裏的那塊尖椒開始起作用了,赤色順着皓白的頸根向上攀爬。對面的人下意識按了下頸部,很快又收回手,長睫緩緩掀起,目光停在了蘇和臉上,輕聲開口道:“你喂我,多少我都吃。”

這話令蘇和蹙了下眉,但他很快換上了諷刺的笑容,夾起另一塊尖椒遞到了對方唇邊,冰冷道:“張嘴。”

蕭木這回幾乎沒有猶豫,順從地啓唇接了,像蘇和要求的那般,咀嚼後咽下。眉心下意識蹙緊了,他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水杯上,似乎想要喝水,卻沒有真的動手,睫毛顫了下,視線又回到了蘇和臉上。

蘇和不為所動,又夾了一塊紅椒遞過去,還是同樣的命令,蕭木再次順從地張口吃了。一連喂了三塊,蘇和看見對方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漲紅,逐漸紅到了吓人的程度。

即便看起來快要暈厥了,蕭木依然抿緊着唇沒有喝水,汗液順着額際淌下,睫毛也變得濕漉,很快便像是剛從水中撈出來一般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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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和心頭浮現出了幾分不舒服,卻又強行被他壓了下去,置若罔聞似的繼續吃飯,卻也沒有再給對方夾更多辣椒。

蕭木等了一會見蘇和報複夠了,便起了身,低低道:“你先吃,我去一下洗手間。”

蕭木離開後,蘇和吃了兩口便沒了心情,下意識瞄了眼卡座外的走廊,雖然在心裏告訴自己蕭木是活該,但依然不可控地感到了愧疚。

正心煩着,手機突然震了下,蘇和摸過來看了眼,是林肖的信息,說跟陳老師談完了,有話想跟他說。

蘇和心一下提了起來,回複道:“我正在外面吃飯,你先去吃飯,我們下午談。”

林肖很快回道:“好。”

放下手機後,蘇和陷入了焦慮,林肖會說什麽他基本已經猜到了——不外乎提分手和指責他的欺騙。高中生的戀情就是這樣脆弱,即便沒有外力幹預,在高考後也很可能會分道揚镳,更別提如今他們是以一種格外難堪的方式被曝光,林肖也許已經對他生出了怨恨也不一定……

蘇和嘆了口氣,拿起筷子沒什麽精神地繼續進食。蕭木過了很久才回來,狀态看着不怎麽好,唇色發白,面色卻依然泛着不正常的紅暈,坐下後也沒有再吃任何東西,只是喝了口水便沒了動靜。

蘇和瞥了他一眼,沉默了一陣還是問了句,“你沒事吧?”

蕭木聲音有些啞,音量也很低,“沒事。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蘇和便沒有再問,默不作聲吃了一陣放下了筷子,看向對面道:“我吃好了,走嗎?”

蕭木應下,起身去付賬。蘇和看着他離開卡座,走出幾步後似乎捂了下胃,但很快便再次站直走遠了。

蘇和皺了下眉,收回視線喝了口水,只覺一個兩個都令他心煩,真想早點離開這裏,去過全新的生活。

待蕭木結賬回來後,蘇和跟着他返回車上。一路無話地回到學校,蕭木道:“放學後我來接你。”

蘇和聞言麻木了似的,心中沒有任何起伏,只是頓了下便甩上了車門。

回到教室的時間已臨近上課,他雖然見到了林肖卻來不及說話,對了下視線回到了座位。

兩節物理課後是一個二十分鐘的大課間,林肖一下課便出現在了蘇和桌前,在班裏視線的集中之下對蘇和說:“有空嗎,跟我出去一下。”

蘇和有些慌張地站了起來,對上了林肖黝黑的眼瞳,默然點了下頭,跟着他一路去了操場。

兩人在籃球場邊的看臺上落了座,林肖視線落在下方的籃球場上,沒有看蘇和,也聽不出多少情緒地問道:“要分手嗎,蘇和?”

蘇和被他直截了當的提問驚到了,吞咽了一下,視線定在他臉上,輕聲将問題抛了回去,“你怎麽想?”

林肖目光追随着籃球,看着它在空中劃過一道抛物線,接着順利掉入了籃框,引發了場邊的幾聲歡呼。又靜了幾秒後,他轉過來看向蘇和,“我不知道該怎麽想。我不了解你跟他之間的過去,他今天上午的表現……好像我才是第三者。”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仁定定注視着蘇和,林肖一字一句地逼問道:“蘇和,我是嗎?”

蘇和垂下了眼,不是無法面對,只是心情沉重得沒了精神。

他搖頭道:“不是。”

這句話後便沒了後文,沒有解釋,也沒有坦白。

林肖等了一陣,開口逼問道:“我不想繼續被蒙在鼓裏了,你能告訴我實情嗎。”

蘇和沉默了許久,輕緩地呼吸,嘴唇翕合,似乎想要開口,但最終只是道了句——“對不起。”

他還是說不出口,重生的事是一方面,他更無法面對上一世黑洞般的過去。如今蕭木已經帶着那些過往追了過來,光是這個事實便足矣令他遍體生寒,想都不敢想,崩潰仿佛随時都會來臨,又如何能對林肖坦白。

林肖轉了回去,臉上看不出失落或意外,只有死海一般的平靜,撐着看臺的水泥座位仰起了頭,之後緩緩閉上了眼。

上課鈴響起前,林肖普通地道了句,“分手吧,蘇和,我有點累了。”

明明是預想中的話,蘇和卻還是感到了眼眶發酸,心口也絞在了一起。靜默了許久後,他輕輕道:“能不能不分手?冷靜一段時間再說,高考完我們好好談談,行嗎,你給我點時間。”

“你和我之間的問題不是冷靜和時間能解決的。”林肖看向他,聲音有些淡,“之前我覺得只要跟你在一起,其他的事我都可以選擇性忽略,但其實我做不到。我需要你對我坦誠,希望付出的感情得到等價的回報,如果你達不到我的期待,我就會陷入痛苦,生出很多可怕的想法。”

他頓了下,聲音更淡了些,“今天你在我面前拉着他跑了,你猜我當時怎麽想。”他說讓蘇和猜,卻沒有停頓,“我想手裏要是有槍,我一定會對着他開槍,彈夾裏有多少子彈就開多少槍,讓他再多活不過一秒。”

操場上的喇叭放出了上課的音樂鈴聲,林肖站了起來,“所以還是分手吧,我不想為錯誤的人賠上自己的将來。”

蘇和怔怔望着他,“錯誤的人”幾個字似乎化作了利箭,一支接着一支将他心口紮了個對穿。他緩慢地眨了下眼,沒有再說其他挽留的話,聲音很輕地回應了句,“好,對不起。”

林肖走了,回教室上課去了,蘇和卻留在了操場。他需要一些時間來調整心情,來僞裝自己。

逃了一節數學課,蘇和趕在下一節課開始之前回了教室。學習委員關心地問他,“你去哪了?”

蘇和像平常一般彎了下唇角,“透透氣,王老師點我名了?”

學習委員道:“問了一句,我說你肚子疼去校醫務室了。下節課還是數學,你一會別穿幫了。”

蘇和點了下頭,“謝了。”

放學時,蘇和下意識轉過頭去看教室另一個角落的林肖,并沒有看得很明顯,只是瞟一眼,看一圈其他人,再兜回去快速瞄一眼。沒有什麽目的,只是看一下他怎麽樣。林肖不知道是不是留意到了,很快垂着頭收拾好書包,一秒鐘也沒有逗留,起身離開了教室。

蘇和垂下眼發了會呆,聽見手機在桌洞裏震,拿出來看了眼,是蕭木說到門口了。

蘇和心煩地收了手機,剛起身便被楚楠抱住了,哭唧唧道:“兄弟!我們三年的同桌啊,就這麽被老陳拆散了!”

蘇和拍了下他的肩,撐着精神打趣道:“下午跟班花處得不挺開心的嗎,課間也沒空找我,忙着跟人家獻殷勤,現在人走了想起我來了?”

楚楠幹咳了一聲,打诨插科了幾句,等着蘇和收拾好書包,摟着他的肩跟他一塊出了教室。

臨到校門口,楚楠看了靠在街邊的黑色本田,壓低聲音道:“蕭哥來接你了?”

蘇和點了下頭,“估計他以後會天天來。”

楚楠感慨道:“我今天看着蕭哥那架勢,還以為他真要當衆吻你呢,逼林肖就範居然做到這種地步,他也真是個狠人。”

蘇和不想說這個事,先一步道:“行了我走了,不說了。”

走到本田旁邊,蘇和照舊上了後座,扣好安全帶便沒了動靜。蕭木卻沒急着走,看了眼後視鏡,問他道:“下午跟林肖說話了嗎?”

蘇和沒想到他還敢這麽若無其事地跟自己提林肖,分手時慘烈的畫面像岩漿一般在腦中沸騰,火氣直向上湧,反應過來之前便已口不擇言地爆發了,“說了,怎麽,你要在這上我嗎?來啊,大家都別要臉了,以後都不過了,開心了嗎!”

本田逼仄的車廂被劇烈的喘息聲充滿了,是蘇和的,他喘得像哮喘發作了似的。蕭木靜了會,低聲道:“你冷靜點,深呼吸,你喘得太兇了。”

蘇和怒罵,“我這樣都是因為誰!混蛋!我好不容易開始一段新戀情,你就迫不及待給我攪和黃了,你是不是有毒啊!我跟你有仇嗎?!”

他發洩地開始罵街,什麽詞粗鄙,什麽話能刺傷蕭木便怎麽罵他,說他是瘋子,精神不正常,說他眼瞎目盲,連自己喜歡誰都分不清,咒他注孤生,罵他是掃把星,蕭木始終沒有吭過一聲,安靜得像死去了一般。

最後蘇和罵不動了,脫力般靠在了椅背上,眼珠遲鈍地滑向一側,透過貼了膜的車窗玻璃,看向了遠處的天空——

暮色已降臨,夕陽将落未落,将天空染成了漂亮的粉紅色。幾只鳥從樹杈上飛起,順着心意融入了粉色天空,遠去消失不見。

他心裏越發抑郁,鳥都可以想飛就飛,他卻不行,還沒展翅就被折斷了翅膀,被困在這輛本田中,困在上一世的恩怨中,看不到未來和出路。

看着天色漸漸暗下,蘇和低低問了句,“蕭木,你跟我透個底行嗎,我該怎麽做你才能放過我?”

良久後,蕭木的聲音從前排傳了過來,輕得像嘆息——

“老婆,你在說什麽傻話。”

作者有話說:

我悄悄地回來了,頂着鍋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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