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厭字極好

用飯時,蘇厭卿果然像蘇笙說的那樣沒有回來。

那位嚴小姐也沒有出現,阮竹還好奇問了問,結果被蘇笙一副看笨蛋的表情望着,回複道:“我不是說了嗎?哥哥經常中午不會回來。”

所以那位嚴小姐沒有必要出現?

阮竹恍然大悟,突然覺得這位嚴小姐還挺實誠。

蘇笙操心的用公筷夾了菜放在阮竹的碗裏,語重心長道:“你可別念着那位嚴姐姐了,要是真成了我嫂子就慘了。”

“阿笙不想要嫂子,還是不想讓嚴小姐做嫂子呢?”

阮竹突然來了興趣,畢竟原書裏并未提起過這位嚴小姐,甚至是蘇厭卿的姻緣,難道是因為蘇笙對嚴雁靈不喜,所以連丁點兒的回憶都沒有?

“不要嫂子。”蘇笙毫不猶豫的回答,想了想又補充道:“更不想讓她做我的嫂子。”

他皺着眉像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場面,嫌棄的表情顯而易見。

阮竹算是看出來了,蘇笙與蘇厭卿相依為命,多半是不肯接受別人闖入他們家,打亂了兄弟之間的關系,畢竟蘇笙算起來也能稱的上是兄控。

飯後,蘇笙要繼續讀書練字,見阮竹微眯着眼昏昏欲睡的,提議讓阿柳帶着阮竹去染坊轉一轉。

阿柳有些遲疑,卻被蘇笙一句話給堵住。

“你不是要給哥哥送東西的話,帶着阿竹一起去,就走一趟,這樣回來的時候我就正好空出來了。”他這算盤打的好,既讓阮竹見到哥哥,也能回來就陪着他玩。

阮竹聽見染坊,心裏滿是好奇,但他不好意思開口,只是安靜的看着阿柳等着回複。

阿柳無可奈何,想着蘇厭卿之前的吩咐點了頭,不過臨走前還特意囑咐了句,“到染坊後還請阮少爺緊跟着阿柳,莫要走神。”

“阿柳放心,我定會緊跟着的。”他連連保證,臉上的喜悅掩飾不住。

阮竹本就長了張幹淨白皙的臉,圓溜溜的眼看着別人的時候滿是真摯,讓人多瞧幾眼後難免心中柔軟,阿柳也是如此,心道難怪大少爺多次包容,臨走前,蘇笙特意囑咐道:“去了染坊見到什麽都別害怕,就跟着阿柳轉一圈就行,等你回來我就陪你去在那邊大院裏放風筝!”

他的語氣像是哄着個小孩,讓阮竹哭笑不得,不過面上還是乖乖點頭。

染坊。

阿柳帶着阮竹剛一靠近就嗅到了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

這種味道像是很多東西雜糅,倒也不是很難聞,只是一時間有些适應不了。

阿柳早有預料,拿了一塊絹布給阮竹,邊走邊說,“這是離着蘇府比較近的一處染坊,專門用來趕急用的,裏面都是染布用的各種東西,所以難免有些味道。”

“大少爺應該是在西邊的房裏,阮少爺小心些腳下。”

阮竹拿着絹布覆蓋在臉上,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後有些不好意思,這明顯是阿柳的個人物品,現在卻被他捏在手裏,正當他猶豫着要不要放下的時候,兩人已經到了地方。

門口站着的人見是阿柳紛紛打着招呼,瞧着阮竹後滿是好奇。

阿柳擺了擺手,問道:“大少爺可是在裏面?”

兩人一同點頭,推開門讓人進去。

阮竹左看右看,總覺得這兩人是專門在門口守着的,他又不是蘇家的人,進去的話是不是不太好?

阿柳察覺阮竹沒有跟上,轉頭望過去,“阮少爺?”

見阿柳沒有把自己當外人的意思,阮竹有些緊張的微微跺腳,一咬牙跟了上去。

一進門阮竹就發現裏面別有洞天,這裏面的房間都是貫通的,四處都有窗虛掩着,裏面是一個小染池,走近後才看見另外一邊站着好些人湊在一起,應該是在讨論着什麽。

阮竹安靜的跟在阿柳身邊,目光不由的被滿池子的紅色吸引,明豔顯眼但不刺眼,只是顏色好像有些瑕疵。

他看着那紅色發着呆,直到熟悉的聲音驚擾了他。

“無用!”這聲低斥很輕,卻讓人無端不安。

阮竹下意識擡頭朝着蘇厭卿看去,第一次見到了對方發怒的模樣,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蘇厭卿不笑的時候眉眼如此鋒利。

深邃的五官此時覆蓋上寒霜,原本秋波蕩漾的眸裏染上一片陰雲,讓人看不清裏面的情緒,嘴角微勾着,卻滿是危險,狹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壓抑着什麽。

這幅模樣倒是和照片上的蘇厭卿有幾分相似,難怪蘇笙會說出那樣的話。

原來看不清的人是他。

阿柳上前提示了一句,蘇厭卿這才擡眸望見了阮竹,雙目相對的瞬間阮竹竟是忘記了眨眼,眼眶逐漸酸脹不知所措。

瞧着被自己吓到的阮竹,蘇厭卿垂着眸轉移目光,擡手将手裏的東西丢在一旁,壓低了聲音開口,“滾出去想辦法!”

衆人連連點頭,頭也不回的魚貫而出。

阮竹也得了機會底下頭,微喘着粗氣,方才太過緊張,捂住口鼻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差點把自己給捂死,關鍵是就算是這樣,他的手也只是松開了一些,完全忘記了放下。

絹布的花香被吸入,引發了輕聲咳嗽。

“吓着了?”蘇厭卿的聲音就在頭頂響起,随後是輕柔的力度拍在後背,不過片刻以往的蘇厭卿就回來了,輕笑出聲,“沒想到阿竹竟然這麽膽小,那我以後可要好好收一收脾氣才行,別吓着阿竹晚上都睡不着覺了。”

“蘇大哥……”阮竹悶聲開口,知道這人是在調侃自己,因為咳嗽有些結巴,“我,我才沒有,那麽膽小。”

蘇厭卿輕嘆出聲,手上又拍了拍後,從上往下輕撫着阮竹的背,“好,阿竹不膽小。”

接連被蘇家兩兄弟當孩子哄,阮竹暗自撇了撇嘴站直了身,脫離了蘇厭卿的手掌,悄悄朝着蘇厭卿看去,瞧見了是含笑的雙眸後松了口氣。

嘴上說着不怕,但實際上還是有點害怕的。

雖然都是這雙桃花眼,好看是沒有半分減少的,但阮竹還是喜歡現在的蘇厭卿,讓人覺得他是歡喜的。

阮竹剛想轉移話題,問一問這紅色,誰知卻被蘇厭卿搶了先。

“阿竹這絹布瞧着有些眼熟,阿柳的還是阿秋的?”蘇厭卿的語氣帶着幾分漫不經心,落入阮竹耳中卻多了分質問,吓的阮竹連忙将絹布拿下來,就怕自己這樣連累了誰。

剛一拿下,一股別樣清香夾着淡淡苦味散開,和蘇厭卿身上的味道很像,但又好像少了點什麽。

“這是……”

阮竹手裏的絹布被蘇厭卿抽走交給了一旁的阿柳,拉着他的手腕朝着染池那邊的位置走,越是靠近那股味道就越濃郁,直到看見滿框的鳳仙花。

大紅的顏色讓他想到了染池裏的紅色,這是用來染布的原料嗎?

蘇厭卿伸出手拿了一朵放在掌心,遞到阮竹面前,“喜歡這個顏色嗎?”

“喜歡。”阮竹幾乎是下意識的回應,他的眼睛沒有看着掌心的鳳仙花,而是落入了盛滿自己的雙眸裏,高眉弓深眼窩,漆黑的眉往下是清澈明亮,眼尾狹長下垂。

眉眼如畫,人比花豔。

而此時這雙眼睛是滿含期待的看着自己,他怎麽拒絕的了,別說鳳仙花本就美麗,就是一朵幹花他也會點頭。

蘇厭卿很滿意自己聽見的回答,手指輕輕撚動花瓣,紅色就落在了幹淨圓潤的指腹上,“阿竹,把手伸出來。”

阮竹噢了一聲,将沒有受傷的右手擡起來放在蘇厭卿的掌心旁,一臉懵懂的回望,不知道蘇厭卿要做什麽。

下一刻,花被放在阮竹掌心,手指被緊握後往下輕壓讓掌心擡高,染上花汁的指腹落在掌心,留下淡淡痕跡,花瓣被反複撚動,花汁是有些涼,落入掌心卻是熱的,行過是微涼,隐隐有幾分失落。

被緊握的手指忍不住抖動着,癢意順着手腕往上,侵向全身。

阮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就在耳旁,但眼睛卻舍不得移開半分,數着蘇厭卿低垂的睫毛,直到感覺自己快要受不住的時候,那作亂的指腹總算離開。

“好了,阿竹瞧瞧。”蘇厭卿将剩下的殘渣拿下丢進了一旁的竹籃裏,換了角度捏住阮竹的手,“可瞧的出寫的什麽字?”

手臂往後撤,阮竹偏頭去看。

是竹字,是他的字。

蘇厭卿淺笑出聲,帶着幾分遺憾,“阿竹的手太小,盛不下蘇字,厭字不好。”

厭卿,怎麽會是這兩個字。

阮竹反手握住蘇厭卿的指尖,反駁道:“厭字好。”

“怎麽好了?”蘇厭卿來了興趣,笑意更甚月牙輕彎,“阿竹覺得好嗎?”

“厭字當然好了。”他一臉認真的點頭,滿腦子都找着關于厭的詩詞,但卻腦袋空空,以至于最後蹦出了這話,“因為它是蘇大哥的名字。”

蘇厭卿睜着眼,詫異的眨了眨眼,随後笑出了聲,嘴角上揚微張,露出整潔的牙齒,很贊同的點着頭,“阿竹說的對,既是我的字,那必然是好的。”

阮竹聽着這笑聲,心跳的越發劇烈,飛快抽回了手,拳頭緊握着,裏面的竹字在發着燙,就和他現在的臉一樣。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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