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天, 烈日當頭,秋日高懸的炙熱太陽把地面烘烤,蒸騰出微微扭曲着的氣流, 咒術高專正午的訓練場上,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身影在訓練場上融化成了幾個小小的黑點。
“對不起, 夜蛾老師, 我們錯了!”
一年級的三人組以相當标準的土下座姿勢跪坐在夜蛾正道的面前, 理直氣壯地大聲道着歉, 臉上毫無慚愧的神情。
夜蛾正道的額角迸出了青筋,他看着沒有一絲反省之意的三個學生,忍無可忍地大吼着,“你們這三個混蛋, 倒是裝也給我裝出一副悔過的樣子啊!!”
“對不起啊,夜蛾老師,我演技不太好來着……”說着這話的家入硝子臉上倒是稍稍顯出了一點慚愧的神色。
“做不到。”夏油傑幹脆利落地這樣說道。
“不要~誰要對着中年大叔的陰沉臉演戲啊。”五條悟拖長了尾音,極不情願地回答着。
夜蛾正道深呼了一口氣, 勉強克制住了自己心中澎湃沸騰着的教育理想,将注意力轉移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 “算了。悟,你先說說看你昨天晚上在繪裏奈身上得到的新情報好了。”
五條悟站起身來, 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細碎土石, 用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圓片墨鏡,輕松地說道,“雖然說是新情報,但其實也不那麽新啦。”
夜蛾正道皺了皺眉, 沒能理解五條悟所說的話, “什麽意思?”
“因為繪裏奈其實從來沒有掩飾過她術式的本質。”五條悟說道, “從一開始起就是。”
“只要完成了津島憐央提出來的三個強求,就可以向繪裏奈提出一個請求。”五條悟提起了繪裏奈術式中最基礎的規則,為了強調這一點,他左手豎起了三根手指,而後右手則豎起了一根食指,說道,“這就是繪裏奈術式中所規定的等價交換原則,其實這條原則,用我們更熟悉的詞來形容的話,就是[束縛]。”
“束縛?”夜蛾正道重複了一遍,陷入了深思,“的确,你之前就有提到過,當繪裏奈使用術式呼喚你的名字時,你感覺到自己與她之間就建立了某種[束縛]。”
“沒有錯。”五條悟打了個響指,“繪裏奈的術式——其實就是強制與他人建立起[束縛],将他人拉入她所制定的游戲規則之中。”
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只要得知了一個人的名字,只要那個人出現在了繪裏奈的面前,他就必定會被拉扯進繪裏奈所制定規則的束縛之中,無論是強者或是弱者,無論是咒術師或是非術師,無論是人類或是咒靈,在繪裏奈的面前,都是一模一樣的、毫無反抗的餘地,只能按照她的規則,任由她如同玩弄布偶般随意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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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麽,完成繪裏奈的三次強求,得到一次獎勵。
要麽,無法完成強求,在繪裏奈的游戲過程中連帶着自己所愛之人一同死去。
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頭頂的太陽還在灼灼放光,咒術高專為了避免磨損、方便戰鬥而刻意制作的厚實的黑色校服沉悶拘束着身體,裏面白色的襯衣早已經被汗水打濕又幹涸過不知幾遍了。
死寂的氛圍蔓延在陽光燦爛的白日裏。
在慢了一拍意識到五條悟所說出的那句話中包含的意義時,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讓人頭皮發麻的冰冷戰栗感。
“也就是說,只要被繪裏奈進行了強求,在沒有完成她的三個強求或者死亡之前,被強求者就永遠無法退出她所制定的游戲,是嗎?”夏油傑問道。
“Bingo!”五條悟贊賞地看了夏油傑一眼。
他貼心地解釋了一番,“在經過昨天晚上的測試之後,我們已經可以肯定,在繪裏奈的規則之中,前一個人請求的代價将由下一個人支付。”
“繪裏奈究竟可以做到怎樣的程度,能完成多困難的請求,這些都還是未知的,但僅僅就繪裏奈目前所表現出來的能力來看,祛除咒靈對她來說并不費什麽力氣。”
“相對的,她并不擅長治愈類的請求,使用反轉術式的時候,不僅繪裏奈需要直接碰觸到被治愈的人,而且花費的時間和咒力都比之前要成倍地增加,連作為她宿主的津島憐央都會因為體力的過度消耗而昏倒。”
“雖然有着這樣的弊端,但也不可否認,在目前為止的咒術界之中,除去硝子之外,只有繪裏奈可以做到将反轉術式用到其他人身上了。從這方面來講,繪裏奈的術式可以實現的願望範圍其實相當廣闊。”
五條悟說道,“只需要付出極少的代價就可以實現自身能力不足而無法企及的願望,明明什麽都還沒有做卻要被迫背負起上一個人沉重的貪欲——繪裏奈的存在,其實就如同誘導着不幸發生的魔盒一般。”
“在面對繪裏奈時,因為不知道下一個要替他們付出代價的人是誰,因為不關心下一個人會因此承受怎樣的不幸,因為觸手可及的願望實在太過蠱惑,人性之中的冷漠、自私與貪欲會被放大到了極點,而在被強求者為了滿足自身龐雜的欲念而向繪裏奈許下願望之時,其實就已經背負了詛咒他人的罪孽。”
夏油傑喃喃道,“但是,當下一個人面對着繪裏奈所提出來的血腥而恐怖的強求時,又會因此産生懼怕、怨恨,在不知不覺間詛咒着上一個被強求者。”
“沒錯,而借由繪裏奈這個中轉站,這些滿溢而出的負面情緒都會充分地轉化為咒力,切切實實地傳遞到每一個被強求者的身上。”五條悟這樣說道。
他的神情有些冷,“在繪裏奈這個閉塞寂靜的黑箱子中,所有人都在被人心詛咒着。”
夜蛾正道沉默着,他的身形威嚴而魁梧,帶着讓人安心的厚重感。
在認真地聽完了五條悟所說的推測和慎重的思索之後,夜蛾正道做出了決定。
“聽好了,悟,傑,還有硝子。”他說道,“我昨天交給高層的任務報告中已經完全将津島憐央和繪裏奈撇了出去,将事情定性為一級變異咒靈的特殊領域。”
“我們今天所說的事情,包括繪裏奈的術式,都絕對不可以洩露出去,明白了嗎?”夜蛾正道說。
“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夜蛾正道的語調有些低沉,“永遠不要試圖去觸碰這條高壓線,繪裏奈的術式一旦流傳了出去,就會有數不清的邪惡之徒為了得到這份力量不擇手段地蜂擁而至,到那時候,那孩子的命運一定會拐到一條漆黑無光、又充滿崎岖的道路上。”
“我知道的,夜蛾老師是想保護憐央吧?”家入硝子這樣說,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來,“我是絕對、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她用雙手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表示自己的決心。
“我不是什麽多嘴的人。”夏油傑說,他低垂着眼簾,細長的眉眼顯出了一種佛陀般的慈悲感,他輕輕說道,“況且,如果要讓憐央背負起這樣被人們許願的沉重命運,這是一樁令人悲嘆的罪孽。”
夜蛾正道點點頭,贊同地瞥了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一眼,最後轉頭看向五條悟,眼中帶着嚴厲的警告意味。
“什麽嘛!”五條悟瞬間不滿地嚷嚷了起來,“在夜蛾老師眼裏,我就這麽不值得信賴嗎?”
“那是因為你之前所做的事情實在是讓人無法信賴!”夜蛾正道一想到五條悟才入學不到一年給他惹了多少事,就渾身冒火。
“放心好了,我不會說出去的。”五條悟把雙手搭在了腦後,俏皮地朝夜蛾正道眨了下眼,“畢竟讓那群該埋在地底腐爛的老頭們剝奪小孩子的童年可是不可饒恕的事情。”
被惡心到了的夜蛾正道一哆嗦。
“對了。”夜蛾正道說道,“那孩子情況怎麽樣?你們三個昨天晚上把他折騰地不輕吧。”
他用譴責的眼神看向了這三個不聽話的學生。
“啊哈哈哈。”五條悟撓了撓腦袋,有些尴尬地笑了兩聲,他說道,“硝子和我都檢查過了,只是體力消耗過度而已,好好休息一下應該就可以恢複過來了。”
“是嗎?”夜蛾正道說,“那就好。”
他稍稍安下心來,擡頭看了一眼天空上有些西移的炙熱火球,拍了拍手,說道,“好了,剛剛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了,趁今天我還算空閑,來給你們上一堂實戰課吧。”
“好。”
“來吧。”
這時候的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津島憐央會整整昏睡了三天。
成日裏忙于訓練和出任務的咒術師們沒有那麽多空閑去關注津島憐央的情況,這件事情還是負責給被關押在宿舍中的津島憐央送食水的專門人員發現的。
第二天,那位因為戰鬥能力不足而選擇退學輔助咒術師們做些瑣事的輔助監督說——
‘我得到了文件批準,可以随意進出那間宿舍,負責照顧津島憐央的生活起居,一直以來都遵循着咒術師的警告,沒有跟津島憐央說過一句話,也每次都小心注意着不把标有自己姓名的物品帶入那間宿舍,從來沒有出過差錯。在發現那孩子沒有像往常一樣早早起身時,我感到了奇怪,特地向負責津島憐央的夜蛾老師轉達了這件事情,但第一天的時候,夜蛾老師特地回複了我,說不要打擾津島憐央,讓那孩子好好休息一天。因此我沒有太過在意。’
‘但是我第二天過去的時候,本來應該是昨日份的餐食紋絲未動,津島憐央也依舊躺在床上一動未動,我便感覺到有些害怕了,連忙來到他的床鋪旁邊,輕聲喚着津島憐央的名字,試圖叫醒他,沒有結果後,又掀開了将他整個人都悶在了其中的薄被,才發現他的臉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才兩天未到,兩邊的臉頰處已經明顯地瘦削了下去,呼吸很輕,但又不像是生病了的模樣。’
‘我認為當時的情況已經無法拖延下去了,因此在聯系不上夜蛾老師的情況下,擅自把他送去了普通的醫院進行檢查——關于這一點,我願意接受處罰。但很可惜的是,醫生并沒有檢查出什麽問題,最終也只能給出補充營養劑和葡萄糖的配方,讓他在無法進食的情況下攝取一點能量。’
而因為正巧接到高層的任務,帶着學生們前去祛除特級咒靈的夜蛾正道在隔絕了電子信號的帳消失之後,才接到了那位輔助監督的信息。
/TO 夜蛾老師
津島憐央的情況不太對,因為暫時聯系不上您,我擅自作出了決定,将津島憐央送到了東京綜合病院進行檢查和治療,請您在收到這條信息之後,盡快聯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