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蔚燃對牛奶過敏,混過他那個圈子的人都知道。
據說不是天生,高中畢業那年暑假突然這樣。至于什麽原因,鄭啓臨這種從未打進過核心圈的人無從得知。
他只想對蔚燃說:
可你已經很久不喝牛奶了。
你讨厭牛奶的味道。
喝了還會過敏。
蔣聲聲那樣的小甜奶,你還是別碰好了。
可他不敢直說,虛笑幾聲:“沒想到你會把蔣聲聲比喻成甜牛奶。我還以為你讨厭牛奶。”
蔚燃瞥他一眼,只不過随口一句比喻,這人竟倒認真起來。
他哼笑:“鄭啓臨,你繞這麽多彎,是也看上那妞兒了?”
鄭啓臨心裏一抖,忙道:“沒有沒有,我哪敢在老虎嘴裏搶食。”不想被蔚燃誤會,又硬邦邦地補充了句,“我只愛性感挂,蔣聲聲不是我那杯茶。”
蔚燃卻無所謂的樣子:“別緊張。你要真對那妞兒有意思,我也不是非得碰她。”
漂亮女孩兒不是稀缺資源,圍在他身邊打轉的就沒有一個不漂亮的,他不惦記早已被熟人打上記號的姑娘。
雖然鄭啓臨在他眼裏無足輕重,但他沒有橫刀奪愛的喜好。
沒必要。
蔣聲聲不行,還有李聲聲,趙聲聲。
Advertisement
他的取向很固定,喜歡長得甜,聲音甜,看起來清純的類型。甭管是真清純還是裝清純,他其實都不在意,反正新鮮勁兒一過,他都不會再多看一眼。
符合他審美的女生不難找。
鄭啓臨也知道蔚燃說的不是場面話,一來他的身份還沒特殊到需要蔚燃跟他說場面話的地步,二來蔚燃忌諱“後來居上”在圈子裏不是秘密。
蔚燃現在的小媽就是“後來居上”的典範。蔚燃生母難産亡故,蔚燃父親在他年幼時娶了蔚燃生母的妹妹,也就是蔚燃親小姨。
這是蔚燃和父親不睦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蔚燃玩女人,從來不玩早被熟人盯上的女人。
可鄭啓臨明白歸明白,聽蔚燃這麽說,脊椎骨還是止不住冒出一股寒意。雖然不想看蔣聲聲入火坑,但他其實也犯不着為了蔣聲聲撒謊,萬一哪天被撞破,他不認為蔚燃會輕易放過糊弄過他的人。鄭啓臨搖搖頭:“我對她确實沒那個意思,之前是我多嘴,你看看我,永遠這麽好管閑事,以後真得改改才行。”
蔚燃沒說話,目光又回到蔣聲聲身上。
那邊蔣聲聲連唱五首,酒吧裏人也不知不覺越來越多,她唱完準備下臺,剛走到舞臺邊沿,還沒來得及踩下臺階,底下一個染着藍頭發的男人突然沖過來,在臺下一把捉住蔣聲聲腳脖子,她心一驚,掙脫時應激反應一般往那男人腦門上踹了一腳。
這一腳踢完,蔣聲聲後怕不已,那男人瞬間被激怒,繞到臺階那邊上來,他好像喝了不少酒,兩米之外的蔣聲聲都能聞到熏人酒氣。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躲,男人罵咧咧朝她撲來時,她連忙閃到一邊,那男人撲了空,變得更像一只急于逮到老鼠的瘋貓。
底下有看熱鬧的男男女女發出歡呼聲,這讓蔣聲聲又怕又羞,被人當成耍猴戲裏的那只猴,這種滋味并不好受。她的臉很快紅起來,那一頭藍毛的男人又要撲過來,她急步往後退,身體撞上一個人,沒等她回頭看,就見一條筆直的大長腿從她側邊猛踹出去,利落名貴的男士皮鞋極man極重地踹在藍毛的肚子上,藍毛一聲幹嘔,整個人瞬間被踹翻在地。
她認得那雙黑色锃亮的男士皮鞋,是蔚燃。
蔣聲聲連忙捂住心口,企圖控制心跳不要過分加速。蔚燃從她身後走過去,走到藍毛跟前,彎腰,手捏住藍毛後頸,将他從地上粗暴地提起來,藍毛還未站穩,蔚燃胳膊勾住他脖子,藍毛似乎被他勒得喘不過來氣,很快臉紅脖子粗,雙手撲棱着去拽蔚燃胳膊。蔚燃比藍毛足足高出一個頭,把藍毛控制得很死。
蔣聲聲連忙上前,一臉憂色:“他不能呼吸了。”
蔚燃這才松開藍毛一些,拽着他走下臺,藍毛左腳絆右腳,像個無生命的沙袋似的被蔚燃拽着往酒吧後門走,蔣聲聲緊跟上去,人群中一陣騷亂,衆人看熱鬧不嫌事大,不少好事者都跟着過去,其中有幾個面色難看,應該是那藍毛的朋友。只不過除了蔣聲聲,沒有第二個人能順利跟着一起走出酒吧後門——鄭啓臨見慣這種事,早有保镖鎮場。
蔣聲聲跟着蔚燃來到後巷,這裏環境幽暗,絕對不是正經聊天的地方。她看到蔚燃把藍毛往牆上一摔,人肉後背和水泥牆面碰撞出一聲悶響,藍毛龇牙咧嘴“操”了一句,蔚燃伸出長腿,準确無誤地踩在藍毛的胃上,将他整個人“釘”在了牆上。明明是一個兇悍無比的行為,卻因為此刻他眼梢微挑的閑适表情,而讓這個畫面突生出一種變态的詭異的溫文爾雅。
蔣聲聲沒再繼續上前,腳步停在離他們三米多遠處。
她突然很後悔跟蔚燃借那200塊打車錢。心裏不由壓抑難安,他淩厲、蠻戾、尖銳,是個危險人物。
藍毛一邊疼得直叫喚,一邊沖蔚燃滿口國罵。
蔚燃充耳不聞,腳下卻加重了力,碾螞蟻一樣,藍毛倒抽着涼氣:“你他媽是不是有病?老子跟你有仇啊?”
蔣聲聲恍惚覺得踩人可能是他的興趣愛好。
蔚燃低頭看他:“你爸是梁廣進?”
那藍毛一愣,繼而叫嚣起來:“知道我爸是誰還敢這麽對我?你是嫌日子過得太舒服,還是覺得自己命夠硬?”
蔚燃嗤一聲:“回去告訴你爸。給蔚東海當狗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是什麽品種。再敢打龍湖那塊地的主意,我讓他從看門狗變成喪家犬。”
說着在藍毛肚子上碾了碾:“聽到沒?”
藍毛痛苦地皺起臉:“你到底什麽人?”
蔚燃收回腿,閑散地站在藍毛對面,沒回答他的問題,轉身朝蔣聲聲走去,蔣聲聲恍然,後退幾步後跑開,像是被他先前的舉動吓到,膽子小得可憐。
蔚燃大步跟上前,不由扯了唇角。這小甜奶,雖然激不起男人的征服欲,卻能輕而易舉喚醒男人的保護欲和玩心。
他追她追到馬路邊,握住她胳膊,感受到她本能地顫了顫,他失笑,松開手,饒有興致地說:“我身上連坐公交的錢都沒有。你丢下我跑了,要我怎麽回去?”
他這話令蔣聲聲意識到自己此刻正穿着酒吧提供的白色魚尾裙,也是身無分文,手機也不在旁邊。還好剛才沒來得及攔車離開,不然就糗了。她小聲說:“我不是給了你200塊現金嗎?”
蔚燃反問:“不是讓我拿那錢買酒喝麽?”
蔣聲聲有點兒窘,說:“我,錢我已經還給你了。”
蔚燃聲音不帶攻擊性:“好,今天的車錢算我跟你借。你算算一共多少。”
不是正經的語氣,帶着點兒逗弄。
蔣聲聲不好意思向他讨要十幾塊車錢,說:“你認識鄭啓臨,讓他送你回去。”
“跟他不熟。”蔚燃似笑非笑,“要不你跟他說說,讓他當回好人,把我送到B大?”
蔣聲聲紅着臉:“你跟我也不熟。”
蔚燃說:“你看起來比他樂于助人些。”
蔣聲聲:“......”
蔣聲聲不是蔚燃的對手,她想,等他這突如其來的興致過去了也就沒事了,也許過了今晚,他就會從她的世界徹底消失,他那樣的人,實在沒理由盯住她不放。
今夜不過是個偶然的插曲。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換衣服拿包。”她妥協道。
蔚燃在路邊等,十幾分鐘後,這老實單純的小姑娘果然走出來,沒放他鴿子偷偷溜走。
明明怕他,卻這麽乖巧。
這讓不喜歡等人的蔚燃覺得,等人好像也不是那麽令人難以忍受。
蔣聲聲想盡量縮短和蔚燃相處的時間,所以回去時她選擇了打車,為了避免跟蔚燃說話,出租車剛在路邊停下,她就迫不及待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進去。
蔚燃看穿她的小心思,配合她坐去了後座,沒跟她搭話,她的局促不安和故作鎮定,給了他一種難得的新鮮感。
出租車在B大南門停下,出租車司機将綠色的付款碼卡片遞給蔣聲聲:“64塊。”
兩人下車,蔚燃說:“換我欠你64。”
蔣聲聲急于撇清兩人的關系,說:“不用還,我順道捎你一程,不算你欠我錢。”
她忙着走,陡然聽到一道清亮的女聲:“蔚燃!”
擡頭,一個穿高中校服紮高馬尾的少女不知何時已經擋住她去路,蔣聲聲詫異,那少女一臉怒容,盯着她問:“她是誰?”
蔣聲聲不知道少女跟蔚燃是什麽關系,但明顯是認識的,而且不像是普通朋友。她不想摻合,對那少女說:“我誰也不是,我就是跟他一起拼車的路人。”
說完,低頭繞開那高中生,頭也不回走進學校大門。
短短幾小時,她已經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落荒而逃。
蔚燃笑笑,目光停駐在霍美梨臉上:“這麽晚不回學校,你們不上晚自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