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宋、安、寧
準點下班是每個打工人必備的職業素養, 但據宋安寧五年的職業生涯所見，不能準點下班的打工人比比皆是。
好比現在, 從江郁辦公室出來後，多的是埋頭工作或是來來往往步履匆忙的員工。
“小江總好。”
“小江總。”
通過辦公區域在前往電梯的路上，有不少懷抱着文件的員工朝江郁問好。
辦公區域內江郁的助理陳珊遠遠瞧見他從辦公室出來，看了眼當前時間，連忙趕了上去，“小江總，您是下去吃飯還是下班回家？”
江郁低頭看了眼手表, 理所當然道：“六點了, 當然是下班回家, 一起走嗎？”
聽江郁這麽說, 陳珊面帶難色, “不用了，我的工作還沒完成, 在公司加會班，您那邊的策劃案進度怎麽樣了？”
江郁理了理衣袖, “新版寫完發他郵箱了。”
江郁滿不在乎的态度讓陳珊滿臉憂愁, “小江總, 這個項目, 江總只給我們組四十天的時間, 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 距離最後時限只有一個星期, 如果這個星期我們還不能将項目細節敲定的話，我們整組人是會有麻煩的。”
這個月以來江郁不止總是聽到他哥說他不成器的話，也總是聽到下屬催促的聲音，當即不耐煩道：“放心, 有我在，公司沒人敢動你們，這個項目弄砸了也是砸在我手上的，和你們有什麽關系。”
電梯來了，江郁走進電梯，宋安寧站在他身側，看着電梯外滿目愁容的陳珊，保持着沉默。
好的員工能遇到一個好的領導是雙贏，但如果遇到的是江郁，那就只能無奈嘆息。
電梯不斷下降，通過電梯門鏡面看了眼宋安寧，江郁拿出手機似是随口問道：“我看中午給你帶的外賣你也沒動，一天沒吃飯，餓了吧，看在你下班前就把策劃案做完的份上，我請你吃飯，想吃什麽？”
一天沒吃飯，工作的時候精神高度緊張還不覺得，工作完，精神松懈下來，疲憊與饑餓席卷而來，借力倚在電梯的邊緣這才好受了些。
心裏暗自嘆了口氣，再三告誡自己，以後不能這麽拼了，上輩子怎麽死的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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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請吃飯？”
“我又不是葛朗臺，你有必要這麽驚訝？”
“也不是驚訝，既然您請客，我不能不識好歹，我記得附近有一家有名的餐廳叫溪洲宴，如果您真想請我吃飯，我們去那吃吧。”
“行啊，走。”
江郁開車和宋安寧一塊去了那家溪洲宴，沒有提前預約，飯點的時間沒有包廂，只能等一會。
只是太久沒有進食，宋安寧坐在外面手腳有些發軟，接過服務生端來的茶水小口喝着，吃點小食墊墊肚子。
看宋安寧臉色不太好一個勁地吃零食，江郁煩躁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很快，溪洲宴的經理走了出來，笑着對兩人說道：“請問是江先生嗎？”
“嗯。”
“不好意思，怠慢了，老板吩咐我這邊将最好的包廂給您，請跟我來。”
宋安寧将茶杯放下，跟着服務生去了包廂。
溪洲宴以海鮮魚類為主，鮮嫩可口是這的招牌，無論你想吃到什麽樣的魚，這裏都能吃到。
江郁将菜單扔給宋安寧讓她點菜，宋安寧翻了翻菜單，随意點了幾頁，點菜的時間，有服務員送了些前菜和面包過來，給宋安寧先墊墊肚子。
吃了兩個小面包，宋安寧感覺胃好受多了，喝了口茶也就不吃了，留着肚子待會吃魚。
“宋安寧，至于嗎？我又不是非得讓你今天下班前寫完策劃案，幹嘛那麽拼命，連飯都不吃。”
“能在下班前完成的工作我不喜歡拖到下班後，否則，您現在也不能坐在這等着上菜了。”
江郁無所謂笑了一聲，“我都加班了那麽長時間，還差這麽一天？不過我很好奇，那麽長的策劃案，你是怎麽在八小時之內完成的，你之前從沒接觸這個項目，不需要花時間去了解嗎？就算是胡編亂造，也得看看題吧？”
“您電腦裏有您之前八版策劃案和所有項目的細節，看一遍要求大概就能知道大老板想要什麽樣的效果，很難嗎？”
江郁被她這風輕雲淡的話給氣笑了。
很難嗎？做了八版，被罵了八次，難道不難？
“宋安寧，如果不是我提前做過你的背景調查，你現在這麽胸有成竹的樣子我差點就信了，你從來沒接觸過這類項目，也沒進過這種大公司，就算你會寫，能不能過得了我哥那關還另算，我寫了八版都過不了的策劃案，你還妄想自己一遍能過？”
包廂的門被敲響，服務生依次上菜。
宋安寧提着筷子一邊夾菜一邊說道：“其實大老板的要求很簡單，我其實不明白你怎麽會寫出那麽差勁的八個版本……”意識到江郁臉色不對，她笑道：“您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您沒有領悟項目真正需求的人群，一開始方向就是錯的，所以寫的東西自然不盡如人意。”
江郁一聲冷哼，“自信是好事，過于自信就是自負，別高興太早，我哥的要求可沒那麽簡單。”
宋安寧不在策劃案這件事上繼續糾纏，夾了塊白嫩鮮美的魚肚肉，放入嘴裏都不用嚼，入口即化，大快朵頤之餘，根本沒心思搭理江郁，無論他說什麽，宋安寧只敷衍“嗯嗯”兩聲，或是點頭示意。
一頓晚飯吃完，宋安寧徹底飽了，靠在靠椅上消食。
“吃飽了？”
宋安寧點頭，“多謝老板今天請我吃飯。”
“我是看在你今天辛苦工作的份上。”
“不辛苦，辛苦是您小組內的員工，我聽陳珊說您手上這個項目只剩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了，還有時間完成嗎？”
江郁滿不在乎，“我哥當初讓我進公司的時候就應該猜到我不是工作的那塊料，他将這個項目交到我手上的時候，就應該有了項目會被我搞砸的思想準備。”
“但是您有沒有為您手下的員工想過？”
“什麽意思？”
宋安寧無奈道：“項目搞砸了您不在乎，但是這關乎他們的獎金和評分，我不知道咱們公司有沒有評選這一項，但是據我所知，很多公司內部會給員工打分，按照他們平時工作完成度和表現來評定，人事會在每年給員工加薪時參考這一評分，簡而言之，評分高，加薪就高，評分低，加薪就低，或者幹脆就不加薪，如果遇到需要辭退員工遣散部門的時候，評分低的員工是人事首要的選擇。”
江郁茫然：“……我不知道這回事。”
“你剛來公司不久，不了解公司的規章制度很正常，這也只是我一個猜測，或許咱們公司沒有這種變态的評分制度也說不定，好了，我吃飽了，老板，走嗎？”
江郁臉色微沉，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叫來服務員買單。
“先生您好，今晚您一共消費兩萬零五十八元，請問您這邊怎麽付款？”
“兩萬多？”江郁下意識驚呼，在服務生和宋安寧兩人不解的目光中強行穩住情緒，心虛笑道：“還挺便宜，刷卡。”
服務員微笑地接過江郁遞過來的銀.行卡，“好的，請稍等。”
看着手機信息裏發來的消費後四位數的餘額，江郁深呼吸，才勉強若無其事笑了笑。
——
暮色四合，城市中心頭頂被黑色烏雲籠罩，透不見一點星光。
此刻城市萬家燈火，嘈雜愉悅的夜生活似乎才剛剛開始。
屹立于城市中心的一座座高樓大廈裏還有不少樓層亮着燈，忙碌的身影在每個格子間中來回穿梭。
江氏總部燈火通明，高層辦公室內，江隽簽發完最後一份文件，看了眼當前時間，九點整，擱筆往後稍稍躺了躺閉目養神。
陳助理從外走進，手上抱着一份文件，“江總，九點了。”
這是江隽給自己定的必須離開辦公室的時間，九點之後決不允許自己再繼續工作。
“江郁的策劃案打印好了嗎？”
“好了。”陳助理将手裏的文件擺放到江隽桌前，“另外，前幾天小江總在我這借用了十萬塊，并承諾發工資後雙倍奉還，但小江總因為上個月遲到早退，所以工資所剩無幾，不足以還幾天前借我的十萬塊，所以他挪用了這個月的消費額度，十萬我待會轉您卡內。”
江隽眼也沒擡，“既然是他說的雙倍奉還，你就收着。”
“是，謝謝江總。”
閉目養神了一會，酸脹的眼眶得到好轉，起身時看了眼桌上的文件，随手帶走。
在回家的路上江隽靠在後座閉目養神，揉着疲憊的眉心，車窗外昏黃的路燈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斑駁的燈影，随手帶走的策劃案就放在手邊。
他沒心情去看，給了江郁八次機會，看到的依然是八次不堪重用，毫無工作能力，他已經對江郁徹底失望和喪失了耐心，這次是他給江郁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再不能讓他滿意，他只能另做打算。
前方十字路口紅燈，司機停下，恰好停在一處昏黃的路燈下，車內光線很足。
江隽拿起手邊的策劃案，翻開前兩頁随意看了兩眼。
從他以往在江郁那看過的八版策劃案的經驗來看，看個開頭就能知道需要不需要浪費時間繼續看完，一般不會超過十行，這份策劃案就得扔，但今天這份策劃案……
江隽眉心逐漸緊蹙，目光随着文字一行一行往下看，再翻頁，再拿出平板翻開項目細節比對，這份策劃案好像和之前江郁交上來的不一樣。
“陳助理，江郁那個項目小組是不是調了員工過去？”
“據我所知沒有，小組成員還是那幾人，沒有新的員工調過去。”
“是嗎？”
老板這麽問肯定有問題，陳助理細細回想了一下，“不過，今天小江總帶了一個生活助理來公司。”
握着文件的手一頓，“生活助理？是不是叫宋安寧？”
“是的。”
“那這份策劃案也是她寫的？”
陳助理微頓，歉意道：“抱歉江總，這個我不太清楚，明天上班我會向小江總詢問清楚的。”
紅燈轉綠燈，車輛啓動。
被昏黃路燈籠罩的車內瞬間昏暗，只模糊看得見車內的人影。
看了兩頁策劃案的江隽合上文件不再看了，轉頭看向車窗外，紅燈酒綠的街道行人無數，一張張笑容滿面的臉上充滿年輕的活力。
他将策劃案卷成團握在手心，偶爾經過的路燈在他臉上投下一片光亮的痕跡，映見那雙深沉如夜的眼睛。
“宋、安、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