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帝王
☆、帝王
韋小寶被小皇帝呼出的熱氣刺激到了，心裏怪異得不得了，只抿着嘴，一句話都不說。
小玄子看出小寶的抗拒，改了一個比較溫和的姿勢，又問了一遍原來的問題，小寶這才回答道：“昨天......海公公對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我一直沒想明白......小玄子，你說，如果一個人表面上對你很好，背地裏卻對你包藏禍心......但即使你知道這些，你仍然不能狠下心對付他，這個時候該怎麽辦？”
小玄子緩緩直起腰，微微皺眉，而後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寶的眼睛，道：“如果，他的實力高于我，我就暫且忍着，甚至助其驕氣。待到我有把握對付他時，便一鼓作氣，把他的羽翼統統折斷，關他個一輩子。”
韋小寶知道小玄子所指的是鳌拜，而并非海公公。但聽到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說出這樣的話，還是忍不住發怵，小皇帝遠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無害，心思深沉得很吶。
小玄子見韋小寶不說話，以為小寶是不理解自己的策略，于是微微一笑，道：“《鄭伯克段于鄢》的故事你大概聽說過吧。鄭伯對負意圖謀反的共叔段所用的謀劃便是‘捧殺’，他放縱共叔段為所欲為，當大臣為此焦頭爛額之際，鄭伯卻猶自氣定神閑，只說共叔段‘多行不義必自斃’，一語道破天機！”
韋小寶讪讪地笑笑，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是好。但顯然，小皇帝的思緒已經飛了，兩人本應該繼續糾纏于“海老公昨天到底跟韋小寶說了什麽”，可小皇帝卻忽然面有不忿地問道：“你說，東方不敗都當上教主了，為什麽還要對天下苦苦相争？”
韋小寶知道小皇帝是在把鳌拜比作東方。可他并沒有奉承敷衍得說什麽“因為東方太不知足”之類的話，在小寶心裏，東方是一個非常複雜的人物，而韋小寶喜歡這個人物。
他記得有一版《笑傲江湖》的電影裏，便涉及了小皇帝剛才問的這個問題。韋小寶掙脫了小皇帝的束縛，把小皇帝推到一邊，坐直了身子，回答道：“有些人苦争天下，是因為貪心。有些人，則只是因為充分感知了一句話。”
韋小寶的這句話說得很巧妙。他把人分為兩類，一是貪心之族，類似于鳌拜者；一是東方不敗這樣的傳奇人物。
小皇帝聞言，饒有興趣地問道：“哪句話？”
韋小寶一字一頓地道：“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影片裏的東方不敗說出這句話時面對着錦繡山河，神情上卻是英雄寂寞。
康熙怔了，只聽這句話，他便覺得滄桑之氣迎面而來，似乎僅僅這一言便道盡了身為帝王的所有感慨，他不由喃喃道：“好一句‘江山如此多嬌’......”
韋小寶瞧了一眼小皇帝，又道：“我想，對于東方不敗而言，後面那句才是重點。”
小皇帝不解，小寶則解釋道：“東方要統一江湖，是為了天下之人不再英雄折腰。只可惜，天下人大多負心。連他最愛的楊蓮亭都免不了不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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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沉默半晌，突然定定地盯着韋小寶道：“小桂子，方才那句話，肯定不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韋小寶詫異，問道：“你......你怎麽看出來的？”
康熙笑了，說：“那應該是一首詞吧，聽上去很有王者風範。不過，你......即使裝得再像，也沒有那種王者氣質，因為你缺乏一種人生的感受......來，把整首詞念給我聽聽吧。”
韋小寶沒有直接背詞，只好奇地問道：“我缺乏什麽人生感受？”
小皇帝微微揚起頭，淡淡地笑道：“高處不勝寒。你經歷過嗎？”
韋小寶看着小皇帝的那種神采，不禁斂眸，将毛潤之寫的那首《沁園春.雪》背了出來：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馀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小皇帝聽罷，擊掌道：“好一句‘欲與天公試比高’！小桂子，真正理解這句話的人才不怕天下人負心薄幸呢！他對天下苦苦相争，就是為了那‘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就是為了整個世界都臣服在自己腳下，誰不想做今朝的風流人物？這無關乎貪心，只是一種......男人的征.服.欲。”
康熙的眼神像雪原裏的狼，包涵着毫不掩飾的野.心。而因為他是帝王，這種野.心卻恰好能為整個大清帝國的民衆造福，所以便變得理所應當。
韋小寶想，或許自己真的錯了，貪心的人最多當上大官，可仍舊要像最高統治者卑躬屈膝。而這個世界，最終卻只能掌握在渴望征.服的人手中，也只配掌握在他們的手中。
小皇帝問道：“你知道為什麽東方不敗最後失敗了嗎？”
小寶不敢再狂言，只乖乖地搖頭。小皇帝伸手攬住了韋小寶的肩膀，道：“因為他有了弱點。”
韋小寶明白小皇帝所指的弱點是楊蓮亭，于是認可地點點頭。
小皇帝又拍拍韋小寶的肩膀，道：“海公公也一樣有弱點，抓住了，你就贏了。”
韋小寶突然生出一種小皇帝在帶壞小孩子的錯覺，“哦”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可這個時候，小皇帝又突然從後面抱住韋小寶，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吓得小寶差點跳起來。小皇帝伸出一只手，緊緊按住了懷裏不安分的人，笑道：“小桂子，我......我真擔心你今天不來。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選擇了裝傻，明明知道我是皇上了，竟還敢發狠地跟我打......是不是生我的氣了？你別怪我，我瞞着你......也不是故意的。”
韋小寶尴尬地點點頭，口中卻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你先松開我，熱死啦。”
小皇帝不依不撓地又箍緊了韋小寶，道：“地上涼，你剛起來，現在還需要人給你暖暖。”
韋小寶推不開，只得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已經猜出來你的身份了？”
小皇帝笑道：“溫有方你可認識？昨天那小太監受命于海老公，一路跟蹤我，被侍衛抓到了。知道我是誰後，他吓得差點沒哭死。呵......很有意思罷？”
韋小寶抿住唇問道：“海老公為什麽讓他追蹤你？”
小皇帝回答：“據說是海公公想知道你最近都跟誰在一起，做些什麽......”
當時溫有方被抓到，嚴加拷問。他再傻也不敢說追蹤皇帝是自己自作主張，于是只得扯謊，黑了海公公的用意。
海公公可以說是無辜得緊了，人家的原話是：“你去看看小桂子是不是又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侍衛攪和在一起了，天天中午跑沒個人影......這孩子啊，真不省心......”但到了溫有方嘴裏卻完全變了樣，更加重了韋小寶與海公公的誤解。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