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概是昨天剛剛下過雨的緣故, 空氣中似乎有淡淡的青草香,沈墨将楚亦給他的暈車貼貼在耳朵後面,想了想也把那顆綠色的糖撕開放進嘴巴裏, 淡淡的薄荷清香, 涼涼的,确實能夠讓人腦子清醒了幾分, 只不過, 這也只是在上車之前。
沈墨暈車的症狀其實已經不單單只是身體上的反應,而是和心理暗示也有一定的緣故,在看到大巴車的時候他就忍不住難受了起來, 勉強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沈墨将窗戶打開一條縫隙, 半靠在上面皺着眉頭閉上眼睛,看起來十分痛苦。
跟在他後面的楚亦猶豫了片刻還是坐在了他的旁邊。
好在車子比較平穩, 原本昨天晚上因為認床就沒有怎麽睡覺的沈墨在閉目養神的時候不知不覺睡了過去。豪華的觀光大車上, 男生微閉着眼靠在窗戶上,雙手似乎是因為沒有安全感而環抱在胸前, 陽光之下, 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似乎散發着淡淡的柔光,長而微卷的睫毛輕輕顫動,在混沌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這麽倒在了旁邊男生的肩膀上。
正無聊刷着手機的男生在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之後指尖微頓,圓圓的杏眼眨巴了幾下, 想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只不過那雙耳朵的尖尖上還是忍不住彙聚了一抹嫣紅。
導演适時将鏡頭移過去對準二人, 沒成想随便被拉過來救急的嘉賓居然是這一圈中最有cp感的, 攝像師忍不住多拍了一會兒, 陽光之下, 微風之中,少年氣十足的男生似乎只專心于手中的手機。而他旁邊,驚豔了整個娛樂圈的流量偶像正半靠在他的肩頭上,睡相異常的乖巧。
心跳聲似乎越來越亂,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楚亦打開了手機上搜索有關節目組的消息,在開拍當天,為了增加節目開播當天的熱度,已經在微博上公布了關于此次參加節目嘉賓的個人信息。
當然,像明星戀愛這種真人秀本來就存在争議,其中不缺明星各自的粉絲在下面撕來撕去,畢竟都覺得自家的哥哥最高貴,是誰也配不上的存在。而在此中間,撕得最狠的就數楚亦和沈墨的粉絲了。
一方面覺得自家少爺科班出身,少年成名,天賦高又肯吃苦,業務水平在圈內一直都是數一數二的,為什麽非要跟沈墨那個花瓶廢物捆綁在一起?!少爺獨美,廢物不配!
而沈墨這邊則是覺得自家哥哥長相如此出衆,又有什麽凡夫俗子能夠配得上他呢?!再說流量,誰又能有她家哥哥流量大,一張微博上的照片就能有幾千萬的轉發量,誰蹭誰還不一定呢!
兩家人在《戀愛的信號》官博下撕得昏天暗地,各執一詞。
原本是為了放松心情才點開的手機,沒成想看完之後心情更糟糕了。秉着眼不見心不煩的态度,楚亦關掉手機,心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跟沈墨不也挺配的……畢竟,都挺優秀的不是。
少年眉眼微垂,悄咪咪瞄了睡着的人一眼,接着立馬收回目光,像是藏起自己戰利品的小倉鼠,低着頭,一雙杏眼不自覺彎了起來。
正巧今天的目的地也已經到了,大巴車穩穩地在拍攝地點大門口停下,楚亦定睛一看:滑冰場?
因為不久前國家才剛剛舉行過冬奧會,很多人在冬奧會上看到華國小将們或在雪場,或在冰場上英姿飒爽的風姿,也都對滑雪和滑冰産生了濃厚的興趣,節目組幾位編劇一商量,也就設計了這麽一個滑冰場的單元,算是蹭熱度,也算是為滑冰這項運動再做進一步的宣傳。
幾位嘉賓也都看過冬奧會,此時此刻看到巨大的冰面或多或少也都有些興奮,除了沈墨,剛從大巴車上下來的他還沒緩過來,臉色蒼白之間就連嘴唇都沒有了一點兒血色,搖搖晃晃的樣子似乎一陣風就能把他給吹到一樣。
“……能不能帶我去洗把臉?”沈墨半叉着腰看向旁邊的工作人員,臉色蒼白得跟剛棺材裏出來一樣的樣子把工作人員下了一跳,急忙想要上前扶着人過去。
“沒事,我自己可以。”
拒絕工作人員的攙扶,沈墨和楚亦打了一聲招呼之後就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向洗手間的方向。直到将冰涼的水流潑到臉上,大腦皮層猛地一激靈,沈墨才覺得自己渾渾噩噩的腦子裏有了那麽一絲清明,擡頭之間正好看到鏡子裏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忍不住一陣唏噓。
真的是什麽錢都不好掙,為了工作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他可真是業界楷模啊!
在內心小小心疼了一下自己,沈墨擡腳朝着冰場走去,正巧就聽到了那邊傳來陸景航得意洋洋的聲音,“楚亦來嘛,別不好意思,不會就是不會,大家都是朋友,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
站在旁邊的楚亦顫顫巍巍地扶着欄杆,聞言也只是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其實這件事原本也沒什麽大不了,大家雖然對于滑冰感興趣,但畢竟作為公衆人物,因為工作忙沒時間不說,就算是空閑時間為了不引起騷亂,也不怎麽會到這種平常人群比較密集的地方活動。
所以在沈墨離開的那段時間裏,加上楚亦的七位嘉賓之中,也只有陸景航因為參演過關于滑冰比賽的電影所以比起其他一竅不通的人來說還是會上不少的。
再加上初學者原本就不容易在冰上站穩,所以一時之間陸景航身邊也是圍了不少人,楚亦原本扶着欄杆大打算自己小心翼翼地嘗試一下,沒成想還沒等他邁開一步,眼尖的陸景航就蹬着他好不容易能炫耀起來的冰鞋來到楚亦旁邊,
“怎麽,不會嗎?”
“……”楚亦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人不懷好意,聞言也沒說話,搖搖頭之後就自顧自扶着欄杆準備自己研究研究。然而,他懶得理別人,不代表別人就會有眼力見地放過他。
見楚亦不理他,陸景航只當人心高氣傲看不上他這個處處被對方壓一頭的電影新人,怒氣上頭的瞬間也是有點兒不管不顧,也就說出了沈墨剛來時聽到的那句話。
腳上的冰鞋似乎在此時此刻有着千斤重,楚亦承認他确實有點兒死要面子活受罪了,既不想承認自己不會,也不想問旁邊那個一直挑釁自己的花孔雀。
原本就是家裏嬌生慣養的小少爺,進圈之後也是一路上順順利利的楚亦不想說話,只是盯着腳上的冰鞋,指尖微顫,呼吸似乎粗了幾分,似乎是在讨厭連鞋子都不會穿的自己,眼眶都有些微微發紅。
“怎麽了這是?”
頭頂上突然響起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楚亦擡頭就看到沈墨如同天神一般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的面前,眉眼微垂,睫毛上似乎還帶着些沒有擦淨的水珠,頭頂上的白織燈光下,有些讓人模糊看不清楚,他不自覺喃喃了一聲,“沈墨。。”
聲音中帶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委屈。
“沒事,抓着我的胳膊,”沈墨低着頭輕聲說道,随即如同騎士一般在楚亦面前擡起自己的右手,在對方猶豫搭上來之後,轉頭看向一旁似乎又再次被他落了面子的陸景航,嘴角輕輕勾了勾,
“不好意思,楚亦我負責就好。”
沈墨長相屬于偏妖氣的模樣,此時站在楚亦面前,不像是守護王子的騎士,反倒像是心軟的惡龍不想看到王子受委屈一般,尾巴将人輕輕圈起,用自己的行動來表明自己的态度。
男生眉眼如畫,氣質如水,唯有一雙手此時此刻鄭重地放在對面小少年的面前,游刃有餘地帶領着人一點一點站穩,滑動。然後在兩人結束滑行之後,低頭朝着正擡頭愣愣望着他的少年微微一笑,“這樣看是不是也挺簡單的。”
冰場上的所有鏡頭似乎都對準了這唯美的一幕,沒有人出聲打斷,就怕打破這一定能夠引爆收視率的一幕。
在攝像師的拍攝之下,沈墨在導演的示意中準備跟其他幾位嘉賓站在一起,只是還沒剛走幾步,手腕處就被身後的人拉住,回頭一看,就見楚亦拉着自己,眼神有些飄忽,“我還是不太會,你能不能帶帶我。”
沈墨:“當然可以。”
任由楚亦拉着自己手腕處的衣服,沈墨兩人走到冰場上跟其他幾位嘉賓彙合在一起。
正巧站在他們旁邊的就是昨天第一場拍攝時站在一起的阮軟和黎麥,看到兩人走過來,阮軟笑了笑,“這确定不太容易呀,我還是在麥麥的幫助之下才勉強滑上了幾步。”
言語之間都是在安慰剛剛站在邊圍可憐巴巴的小鼠。不過也沒什麽,阮軟擡眼看了一眼旁邊的沈墨,轉移話題道,“沒想到沈墨也會滑冰,是以前玩過嗎?”
“有涉獵過一點。”沈墨禮貌回道,只不過這句話似乎很熟悉,似乎立馬讓楚亦想起了昨天晚上他問的那句,
“玩過機車?”“稍微涉獵過一點。”
。。
這人別看表面老老實實的,難不成背地裏玩得挺花的?
然而就在他想要将問題問出口的時候,面前的總導演就拿着大喇叭打斷了他還未開口的問話,
“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就是京都規模最大的滑冰場,在前段時間我國舉辦的冬奧會中大家也都看到了各國運動健兒們在冰場上努力拼搏,英姿飒爽的身姿,所以我們今天想讓大家體驗一下平常運動員們的一些訓練項目,進行一些比賽來感受一下那種賽場上熱血沸騰的感覺。”
像是說着說着把自己說嗨了,導演看起來十分激動,情緒感染之下,就連嘉賓們也都摩拳擦掌,對接下來的項目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除了沈墨。
他真覺得這種比賽毫無意義,有那個時間大家看一場電影,吃個飯約約會不好麽?他們這不是一個戀愛真人秀嗎?怎麽到頭來變成了競技類的游戲綜藝,好累啊!聽着就好累啊!
在比賽哨聲還沒開啓的時候,沈墨就已經想好了該怎麽放棄。
旁邊的楚亦似乎是知道他的心思,悄悄拉了拉他手腕處的衣袖,“沈墨,你準備怎麽辦?”
“嗯?”沈墨微微低頭,“什麽怎麽辦?”
“你準備放棄嗎?我覺得導演肯定不會只是簡簡單單讓我們感受比賽而已。”
果然,楚亦話音還沒有落下,
“忘了告訴大家,這次比賽最後是跟大家的晚餐挂鈎的,”導演指了指旁邊根本看不見的外面,興致勃勃地介紹道,
“這家滑冰場因為地勢原因是點評上網友公認的觀看夕陽的好地方,并且在滑冰場外面有一家廣受好評的西餐廳,獲得比賽勝利的前兩名将可以在這家餐廳中一邊享受紅酒牛排一邊欣賞夕陽西下的美景,而後兩名,不好意思,只能和工作人員一樣吃泡面,”
聽起來也沒什麽,沈墨沒什麽口腹之欲,吃牛排和吃泡面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麽區別,這麽想着,他低頭小聲對楚亦說道,“我覺得這比賽也沒什麽意思,還不如……”
“在離地面兩百米的吊車中吃。”
在沈墨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導演終于大喘氣把最後一句話說出口了,幾位嘉賓這才想到剛剛進入滑冰場時路過的建築工地,那似乎直插雲霄的吊車……
楚亦拉着沈墨衣袖的手不自覺僵了僵,其他人想到在那上面吃飯的場景也感覺有些不适,沈墨也不适,只不過他根本對那二百米沒什麽概念,他只是在聽到那個“車”字之後就下意識的惡心。
還沒說完的話又在肚子裏轉了個彎,在出口就變成了,
“不如搏上一搏!”
男生臉色微微蒼白,甚至于嘴角的微笑都有些僵硬,只是看向比賽場地中的眼神,頗有種拼死一戰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