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潘美龍自身命格本就不怎麽樣,加之周善在他家布置的那個對角煞影響,運勢更是一落千丈。

周善手上那張雷罡符遲疑着沒有扔出去。

她有些懷疑潘美龍是不是真不知道五鬼運財帶來的禍端。

萬一他知道,卻想錢想瘋了,一意孤行呢?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也不是不可能。

周善驀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不是見死不救的那種人,更從未想過害人,當初再惱怒周家被布下的那個坎陣,她也不過是把潘家那個對角煞催兇了點,只消減運道而不會害人性命。

但是常言道,“良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度自絕人”。

倘若潘美龍自己想要找死,那她也沒辦法。

周善在心裏斟酌半天,在五個方位鬼來齊聚于密壇之上享受香燭燃香的時候,還是眼眸輕沉,右手微擡,一道氣機激射出去,瞬間沒入潘美龍額心。

而後她手勢變幻,掐出一個極其玄妙的法訣,正在念咒語的潘美龍面上頓時靈光一閃。

周善用法力幫助潘美龍打開天眼,時候不長,僅一刻鐘,卻足以讓他看到那五個運財鬼的真面目。

到時候是要放棄還是要繼續,全憑潘美龍自己心意,他若自個兒想找死,周善便束手旁觀。

潘美龍剛把咒語念到“日日財,月月財,年年財”,突然覺得身邊陰冷不少,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這人身上陽氣倒挺足,不知夠受用多久。”

“上次那個半個月就沒了,這次這個身體好點,應該能夠支撐一個月。”

Advertisement

“想要役請咱們,不付出點代價怎麽能行。”

……

那種陰冷至極的語調極輕極輕,卻電鑽一般徑直往耳朵裏鑽,饒是潘美龍膽子極大,也給吓了一大跳。

他念咒的聲音不知不覺就小了點,潘美龍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一睜眼,就對上五雙冷冷的鬼眼。

五個運財鬼面目模糊,身上籠罩着重重的黑氣,叫人一望生畏。

潘美龍人高馬大,這次敢晚上獨自一人來到這個有名的兇地做法事就足以證明他的膽量。

然而他也是頭一次見到鬼,而且鬼好像還發現他了……

潘美龍白眼一翻,幹脆利落地厥了過去,高大的身軀砸在路口發出重重悶響,恰好壓在密壇上,把五碗白米都給打翻了。

南方運財鬼陰陰地怪笑了下,“沒想到還是個有天眼的,既然都把咱兄弟請來了,空手而歸可不大好。”

其餘四鬼眼睛裏也冒出了綠光,鬼氣凜然眼看就要對昏死過去的潘美龍動手——

周善手持桃木劍從斜刺裏飛出,“孽障!”

她徑直飛起,手中桃木劍虛虛挽出一個劍花,而後化為十八木劍形成劍陣朝五鬼刺去,将他們鎖在陣中。

窮兇極惡的五鬼還在掙紮,都奮力欲突破牢籠生啖猛然殺出的周善。

周善神色淡淡,見五鬼死性不改,擡手就是一張除穢符,“八方威神,使我自然。兇穢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尖利的慘叫幾欲刺破周善耳膜,不僅五鬼,就連離他們近的陰煞都受到了牽連,透明的靈體上灼出陣陣白煙。

周善紅痣裏的法力瘋狂湧出,湧入劍陣之中,化為天罡之氣在陰穢的鬼魂身上留下道道痕跡。

鬼魂輕易不受傷,一旦被天罡之氣所傷便近乎致命。

眼見得五鬼身形越發淡薄快要魂飛魄散的時候,她才淡淡地收了劍陣,厲聲道:“鬼有鬼道,凡人既然中止了法術,便不能再害他性命,倘若下次再被我抓到不守規矩——”

她眼神一厲,劍指密壇,密壇在她尚未收攏的罡氣下直接碎成齑粉,“便有如此物。”

五方運財鬼都被她的殘暴給吓到了,已不複先前的狠厲,“饒命。”

周善神色自若地把玩桃木劍,“我今天心情不大好,現在還不想饒你們性命。”

……

五鬼面面相觑。

周善風輕雲淡:“除非——”

“除非什麽?”五鬼連聲問。

周善之所以不殺破壞規矩的五鬼,一則在她眼裏鬼與人并無多大區別,她不想輕易取誰的性命;二則要剿滅五鬼需要太多法力,她若殺了五鬼,今晚就渡不了這兇地了。

她懶,不想再籌謀幾年了。

周善下巴輕擡,遙指那條陰氣深深的胡同,“除非你們幫我把陰路打開。”

鬼為媒,他們打開陰路可比她這個凡人之軀簡單多了。

五鬼對視一眼,老老實實照辦。

陰路一開,這五鬼就忙不疊地往陰路裏逃去,倏而不見了蹤影。

周善嗤笑一聲,真是怕死。

随後,她才看向那團團黑氣彌漫的陰煞。

這些陰煞都是死在這個路口的人怨氣所凝,這裏地勢詭異,陰煞都被拘役此處并不能去投胎。但是陰煞卻不知道,懵懵懂懂找到替死鬼以為能夠去投胎,結果只害死了更多無辜的人,導致此地煞氣一日更甚一日。

如今即使陰路已開,它們也都不會投胎。

真是倒黴,周善心裏暗嘆一聲。

拘役五鬼消耗法力太多,周善勉強分撥出部分法力,催動她準備好的幾十張符咒,符咒在半空中圍成一圈,将所有陰煞都堵在一起。

随後,周善催動符咒,包圍圈越縮越小,外界的陰煞都被符咒金光給灼傷,它們這才争先恐後地往寒涼的陰路裏鑽。

同時催動幾十張符咒,周善臉上不知不覺就滲出了冷汗。

等最後一團陰煞也進入陰路,周善已近虛脫,直直地栽了下來。

那些用過的符咒也紛紛燃燒起來,燒成紙灰墜落在地。

周善連一根手指頭都擡不起來了,她閉上眼睛喘息許久。

月往東垂,周善額上紅痣也閃現出奇異的金光,微微發熱。

原本已經枯竭的法力又從紅痣中流出,流向四肢百骸,舒緩她的神經。

超度了這麽多的陰煞,這可是個大功德,賺了!

周善傻兮兮地笑了會,才一骨碌翻身坐起,嫌棄地拍了拍自己的衣物,也不管地上凍得唇色發白的潘美龍,把東西收拾收拾下就元氣滿滿地一路騰躍回家。

這個常年陰冷的羅華縣兇地也漸漸褪去黑暗,迎來了光明,原先黑沉的煞氣滌蕩一清,就連空氣都變得明朗。

這個路口,再也不會有無辜者枉死了。

次日清晨,昨夜裏剛秀完一場的大佬周善就老老實實地背起了自己的花布書包,拿上潘美鳳給她煮起的白水蛋去學校。

大佬也要乖乖接受九年義務教育啊,周善無奈。

雖然說現在這個世界的學校與從前的學堂大不一樣,但是每個時代的壞學生都對學校是相同的态度——深惡痛絕。

剛剛捧回一張二十分的語文試卷的周善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學生。

神奇的是她數學考了一百分。

當然,其中也有學前班的數學題簡單的緣故。

更重要的是,學周易便要學算術,風水推演之法同樣也要運用到算術,她連星相都能推演,數學題于她來說簡直是小兒科。

反而是語文……現世的語文同先前的國學大相徑庭,加之她毫無字母基礎,沒捧回個零分就不錯了。

身為語文老師的周家平看到那張“滿紙荒唐言”的卷子時,差點沒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周善剛出門就撞上一邊打領帶一邊紅光滿面地往外走的李水生。

李水生如今眼裏自然看不到她這個小姑娘,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他眼袋有紋,顯然已經沾惹了外遇。再加上顴骨高且多肉,确實是桃花過盛的面相,只可惜都是些爛桃花。

周善相過他一面,也就明了李水生今天要去見誰,她當即冷哼一聲。

在倆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周善食指微微一擡,一道尋常人看不見的黑氣悄無聲息地沒入李水生身軀。

叫你招惹爛桃花!

周善心裏暗笑,這股陰氣非叫他今天出個大醜不可。

她得意地吹了吹口哨,随後就在上學路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周善眼睛亮了亮,甩着花布書包異常興奮地追上去,“綿綿姐,等等我。”

十來萬歲的“少女”喊起人家七歲小姑娘“姐姐”時并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

她叫住的正是李水生家裏的寶貝閨女——李綿綿。

李綿綿只比她大兩歲,卻出落成為小院裏的一枝花,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小美人。

周善最愛這些漂漂亮亮的小姐姐,于是涎着臉要跟人家一起上學。

但是李綿綿卻明顯有些悶悶不樂。

周善本來因為看到了這樣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姐姐還挺高興的,卻在看到李綿綿的正臉時皺了下眉。

李綿綿玉雪可愛、肌清面秀且姿骨瑩然,是着實的好面相。

但是此時此刻,她的山根處卻橫踞一條青痕,印堂發黃延伸到烏發之中,耳珠附近也有一個小小的黑點。

這是大兇之兆。

是死相!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