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後來路景予繼續渾渾噩噩,  随着救護人員一起到了醫院,在急救室外被醫生推出去等着。

路景予茫然地站着,看着紅色的“急救室”三個字,  腦子一直反應不過來。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站了多久,  直到急救室的燈滅了,  醫生從裏面走出來,路景予才稍微清醒。

路景予沖到醫生的面前,  這才發現急救室外不止他一個人,喬家來了好幾個人,還有第一軍校的領導和俱樂部的老板也都在。

這些人一窩蜂湧了上來,  急切地問情況。

醫生一臉憔悴,顯然這場手術的難度很大,他面色沉重地說:“擊中喬少的是xy330。他現在情況很不好,需要在醫療艙躺一段時間。”

雖然剛才就猜到了是xy330才能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但聽到醫生說,  路景予還是覺得心口一涼。

xy330是一種非常可怕的穿-甲彈,彈頭尖,  彈體細長,用鋼合金、貧鈾合金制造。它出膛速度快,  強度高,穿透能力非常強,  即使是巨鱷的複合裝甲也只能承受住二次擊打。而且,  更重要的是,  xy330在穿破機甲外殼以後,會立刻失去穩定性,變形爆炸,把中彈部位炸得稀爛,  爆炸的碎片還會直接穿入人體,對人的肌肉、內髒器官帶來多重傷害。

被xy330擊中,死亡率極高,并且中彈者在死亡之前會經歷非常痛苦的一段折磨。

因而這種子彈一經面世便被國際社會譴責不夠人道,一直以來,xy330在各國都是管制流通,只能用于抵禦蟲族入侵,在機甲賽場上更是嚴厲禁止。

巨鱷能勉強抵擋住xy330,至少能提高中彈者的生存幾率。可喬以山日常帶的是一款輕量型機甲,方便作戰,機動性強,但防護力一般。

他現在依然沒有脫離危險,很可能他原本光明的一生,就因為這莫名其妙的一顆子彈戛然而止。

路景予感覺到後背一陣發涼,那種恐懼到骨頭發冷的感覺侵襲了他的全身。

“怎麽可能會是xy330!”軍校校長暴怒地抓住了俱樂部老板的衣領,道,“你知道傷着的是誰嗎!是我們最優秀的學員!帝國未來的希望!你們到底在做什麽!賽前沒有檢查嗎!”

雷霆俱樂部的負責人連忙道:“怎麽可能不檢查啊,我們辦理這比賽也已經好多年了,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所有人的檢查都是相當嚴苛的,要過很多遍,還有軍部的安保人員守着檢查,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而且大家也看到了,在比賽開始之前,裁判還檢查了一遍……”

“是裁判換的。”路景予強迫自己将注意力從喬以山的重傷上轉移,他死盯着俱樂部負責人,又轉頭看向喬家的老管家,開始安排,“上校如果正在執行任務,就不要打擾他。但你應該認識一些說得上話的軍部人員,你請他們趕緊将港口封鎖,尋找這個裁判,他可能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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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點頭,路景予又轉頭問醫生:“盧克來頓呢?”

醫生道:“也是重傷,在昏迷之中,暫時跑不了。”

路景予深深吸氣,這才緊張地說:“那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醫生看了看這群人,說:“他現在在醫療艙裏躺着,你們不能去太多人,就你一個人去吧。其他人都回去,有新情況會通知你們。”

路景予心裏牽挂着喬以山,對醫生道了謝,然後再也沒有管別人。

很快,醫生帶着路景予去了監護病房外,他終于得以見到喬以山,隔着玻璃門,又隔着醫療艙門,路景予看着喬以山都有些模糊變形。

但他還是用盡全力在看。

喬以山上半身被裹滿了繃帶,路景予看不到他身上的傷究竟多可怕,但路景予可以想象。

他曾經在論文裏看到過被xy330擊中的傷員照片。

中彈部分的肉像是花一樣炸開,殘片細細碎碎地插在肉裏,每一塊小碎片都帶着鉛毒。手術的時候,必須一點點地從肉裏挑出來,要是不小心留下一塊,以後那裏的肉都會發黑潰爛,需要再次手術。

當然,順利做完手術,人也會被剜掉一大堆肉,就像是被戳成了篩子。

這些傷原本應該是出現在自己身上的,此刻卻都在喬以山身上了。

這是路景予第一次看喬以山那麽脆弱的樣子,那雙漂亮的眼睛緊緊閉着,就像是永遠也不會再醒過來。

路景予想,上次他躺在醫療艙裏,喬以山也就是這麽默默地看着他。

他開始體會到當時喬以山的心情。

原來等待一個人,擔心一個人,是這種感覺。

很苦。

路景予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在門口守着,到點護士去給喬以山打營養針的時候勸路景予回去休息,但他沒有走。

又等了幾個小時,醫療艙發發出叮的一聲,護士聽到了趕緊叫着醫生去看,一群人在裏面檢查了半天,路景予就在外面緊張地看了半天。

很久之後,醫生出來,告訴路景予,喬以山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現在可以進去看看他了,只是他現在很虛弱,不能清醒太久。

路景予僵硬地點頭,然後慢慢走進去。

躺在醫療艙的喬以山睜開了眼睛,黑漆漆的,看起來很漂亮。

路景予突然很想哭。

喬以山隔着醫療艙,定定地看着他,聲音很弱地說:“眼睛……怎麽那麽紅?”

路景予聽到這話,眼裏積攢起淚花,但還是用力憋住,說:“沒怎麽,熬夜。”

喬以山輕輕嘆氣:“你沒事就好,我也沒事,我自己的身體情況我知道,只是受傷而已,不會死。”

路景予俯身靠近了醫療艙門,仔仔細細地看着喬以山的臉。

喬以山問:“你啞巴了?”

路景予慢慢地開口,很艱難地說:“對不起。”

“沒事的。”喬以山溫聲說,“等我情況好些了再通知父親,不要讓他太過擔心。”

路景予點頭。

這個時候,喬英應該在第七星系執行蟲族清掃任務,即使知道喬以山的情況也回不來。

喬以山看着路景予愁眉苦臉的樣子,竟然還笑了笑,接着說:“煙花放了嗎?”

路景予不知道他什麽意思:“什麽?”

喬以山沒有回答他的疑問,而是說:“把我的腕戴光腦拿過來。”

路景予在床頭的小櫃子裏找到了喬以山的光腦,聽話地按照他的安排給一個號碼發送了“現在執行”的信息。

做完這一切,喬以山就對他說:“你去窗邊。”

路景予不明所以,但還是依照喬以山的安排走了去,大概五分鐘之後,喬以山的光腦響了一下,對方發來消息:“已執行,請查收。”

下一秒,窗外的夜空下,炸開了絢爛的煙花,遠方濃重的黑色天幕被染成了缤紛的顏色,各種形狀煙花在夜空裏盛放,美得讓人無法移開眼。

路景予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煙花從盛放到結束,再然後,又是那串漂亮的花體字“小甜心必勝”,落款:小甜心唯一指定未婚夫。

路景予想明白了所有的事,但一瞬間他接收的信息太多,受到的沖擊太大,以至于他徹底當機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失去了cpu的智障設備,緩慢僵硬地轉身,以一種木偶人似的表情看着喬以山。

喬以山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沒有拆穿他,甚至還陪他玩這些幼稚的應援游戲。

路景予無法描繪心中那股悸動。像春草萌芽,又像暴雨傾盆。

喬以山蒼白的臉上浮現了一點笑容,然後說:“99個城市同步慶祝,雖然有點延遲,但還是挺好看的。”

路景予只覺得心裏翻江倒海,他想說的話說不出來,心中熱烈的情緒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住,剛才一直忍着的眼淚終于是忍不住,就那麽落了下來,他不想被喬以山看見,轉過身去快速擦掉。

喬以山滿眼心疼地看着他,知道他不願意,就裝作沒看見。

喬以山等他調整好表情轉過來才聲音低沉地手:“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下。”

路景予抹了抹眼睛,換上笑臉走到喬以山的身邊,他趴在醫療艙門上,溫聲說:“你睡吧,我陪着你。”

喬以山點點頭,很快閉上了眼睛。

因為藥物的原因,他很快睡了過去,但他依然睡得不踏實,眉頭緊皺,呼吸微弱。

一定很疼,每一次呼吸都扯着傷口的疼。路景予想,這個人是不是不太聰明,當時要是知道會這麽疼,他還會這樣毫不猶豫地沖出來保護自己嗎?

然後,路景予又自己回答了自己,會的啊,他好蠢的。他很怕自己會死,一直在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現了自己的馬甲的,但是他既然已經發現了,就應該很清楚,自己不是他想象之中那個脆弱得像花一樣的omega,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巨鱷複合裝甲的保護,哪怕受傷,也不會比他更嚴重。

可喬以山還是毫不猶豫地就跳了下來。

從未有一個人,這麽在乎路景予的生死,這麽熱烈地喜歡着他。

他一直獨行,很多年來都是這樣,也未給覺得獨行有多麽可怕。

可現在,和喬以山一起走過的隆冬和初春景象在他的眼前回放,于是他就想,以後的日子,再也不想一個人走了。

他想和喬以山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幫我幫我選文名~現在我成功地跟混亂啦~嗚嗚嗚

喬少真不容易~終于不是小甜心心裏的狗頭渣男了~

提醒下這文不會很長哈,畢竟開篇沒多久我們喬少就動心了哈哈哈哈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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