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丫鬟粉杏一死，在小姐身邊最得寵的侍女小荷便榮升成衆侍女的頭兒，不再與衆侍女們混寝，有了單獨屬于自己的一間屋子。

如今侍女們态度大變，讨好的對象立即轉變為大丫鬟小荷，一個個滿臉笑容極為殷勤，弄得虞知瑤還有點不習慣。

這可能就是大丫鬟的煩惱吧。

虞知瑤咬着黃裙侍女給做的綠豆糕點，視線掠過桌上一盤盤各色的糕點果幹，如是想到。

夜深人靜，外面微微起了風，從縫隙裏滲進來，晃得屋內燭火輕輕搖曳。

虞知瑤沒有睡侍女粉杏睡過的床榻，如今有了居住條件，她從儲物戒裏搬出一張用柔軟皮毛鋪就得軟榻，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

方才與洛雲野分開時，她将這裏的古怪告知他，還交給他一只防禦手環。兩人約好待洛雲野亥時巡邏到這附近時，再一同商議對策。

臨走前，洛雲野給虞知瑤在手背上貼了張辟邪符。

虞知瑤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趁着還未到約定的時辰，她摸出小靈通，在“小靈通修士開課了”板塊裏迅速發了個貼。

【急！各位雲界修士的家人們，請問幻境中能夠殺死真正的人嗎？】

[偷偷內卷，然後驚豔所有人：人在一家凡人府中為除惡妖，卻不想誤入一個極為逼真的幻境之中。幻境裏無數人被殺，流下的竟是真正的血。這在幻境中是有可能發生的嗎？]

“小靈通修士開課了”裏面彙聚各種修煉幹貨和經驗，是個極為硬核的板塊。時常還會有雲界修仙大佬出沒，給人解疑答惑。

新帖一發，很快就有人回複。

[絕無此種可能！幻境裏怎會出現真人？]

[你都進入幻境中了，或許旁人也是如此。也或者你進入的根本不是幻境，而是人為操控的一種術法，周圍其實都是些活生生的人。]

虞知瑤看到這條猜測，頓時覺得手中的綠豆糕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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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底下從這條開始走向變了味兒，成了各種細思極恐的猜測，生生成了一條恐怖帖。說什麽都有，還有盲猜帖主可能得了癔症，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直到底下出現了一條新回帖。

[一朵幸運雲：不可能都是活人。我曾誤入過此等差不多的幻境，在裏面見到了已逝去許多年的人。]

虞知瑤沒想到雲雲也在，立即用神念回複他——

[偷偷內卷，然後驚豔所有人：雲雲，你也遇到過？]

[一朵幸運雲：嗯，三年前在南邊海域尋鲛人時遇到過。]

[偷偷內卷，然後驚豔所有人：那雲雲你最後是怎麽出來的？]

此時的洛雲野已裝作崴了腳，一瘸一拐地挪到校場角落裏，存着想要尋到出去之法的心思，正手握靈通鏡偷偷摸魚中。

他點進“小靈通修士開課了”板塊，看到這條最上面的新帖子，正好與他遇到的困境不謀而合。

洛雲野手指滑下去，想看看回複裏有何解決方法，卻沒想到底下只有各種胡亂猜測的評論，便沒忍住回複了一句。

誰知這內卷小男孩竟然問他出路之法？他要知道，也不會被困在此處了。

洛雲野突然覺得有點為難。

還好如今帖子下出現了一位真正重量級人物的回複。

[生命不息，煉丹不止：你遇到的不是幻境，或許是蜃境。]

“生命不息，煉丹不止”是一位神秘的雲界丹道宗師，雖然發幹貨帖不多，僅有兩條，卻也是見之能令人醍醐灌頂，受益匪淺。

虞知瑤這十多年來的丹道一途多是跟他所學，說是半個丹道師父也不為過。

沒想到自己普普通通的一帖，竟然炸出了這位大佬。

虞知瑤生怕大佬跑了，連忙用神念精準回複：“前輩，這蜃境是何物？可有何解決方法？”

[生命不息，煉丹不止：蜃境，是蜃魔攝人血肉靈魂的一種手段。蜃魔亦是一種極其特殊的魔，性膽小，卻狡猾。它們沒有其他可以傷人的手段，想要殺死敵人只有利用蜃境。

曾有蜃魔用蜃境吸食大量魔族血肉，被魔王下旨滅殺掉整個族群。蜃魔在魔族中被視作不詳，見之殺之。如今看來，倒是遺漏一兩只流落到我人族中了。]

眼見大佬發出滿屏的感慨，虞知瑤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她從字縫裏看了半天，也只拼湊出大佬感慨這四個字，關于這蜃境以及能夠蜃境的解決方法半個字都沒悟出來。

好在大佬仿佛也發現自己走了題，又開始繼續回複——

[生命不息，煉丹不止：若人處于這蜃境中，所見一切皆與真實無異。幻境是虛幻，現實為真實，而這蜃境便介乎于虛幻與真實之間。蜃境是還原現實真實存在過的場景，所以殺人時你能感覺到流出真血。

但蜃境畢竟不是真的，破解之法便是尋到通過維持此蜃境的中心之人……]

虞知瑤還沒看完，屋外忽然掀起一陣狂風，砸的屋門哐哐作響，桌上那一點小燭火迅速抖動，倏然滅掉了。

兩扇大門哐的一聲，像是被人，又像是被狂風沖開，重重地砸向兩邊。

映着皎白月色，從屋外踏進一只穿着繡花鞋，血淋淋的腳。

蜃魔附于剛剛死去的紅杏身上，想要将虞知瑤這又懶又饞的小築基給吓死。

誰知兩只腳剛踏進屋門，蜃魔擡起頭，正想對虞知瑤詭異一笑，就被眼前可怕的一幕給吓得急切噌噌退後兩步。

只見靈通鏡表面的白光陰慘慘地照在虞知瑤的臉上，她靜靜地坐在那裏，擡起眼睛看過來，一張白慘慘的臉在黑夜裏尤其瘆人。

蜃魔一個不防，被後面的門檻給絆得撲通摔了個屁股蹲。

它聽到漸近的腳步聲，第一反應竟是生出了害怕。

蜃魔醒神過來，忍不住唾棄自己，它可是魔哎！現在還是鬼，怎會懼怕這小小的人族！

前方的虞知瑤舉着靈通鏡，一邊向前走，一邊迅速掃完下面的回複——

[……維持此蜃境的中心之人，所有蜃境皆是由這此人而起。只要将其殺之，便可破掉蜃境。此為最簡單之法。另外兩種方法，一種待到蜃境運轉結束，但往往結束時同樣伴随巨大的危險。

最後一種則抓住蜃魔殺之。低階蜃魔魔氣四散，易抓。蜃魔若修為高深，則身形隐匿，行蹤詭異，極難抓住。記住，破除蜃境需盡快出去。否則蜃魔不死，很容易陷入下一個蜃境中。]

此時虞知瑤正好走到門口，低垂着腦袋，烏發披散下來，白慘慘的光映着她的額頭，看不清面容。

蜃魔雖有準備，但還是被吓得一個膽顫。

豈有此理！

究竟她是鬼，還是它是鬼？！

蜃魔覺得自己要硬氣一回，剛擡起自己滿血的臉，便見虞知瑤也在那瘆人的白光裏擡起臉，它條件反射性地縮回腦袋。

與虞知瑤對上眼，蜃魔鼓足勇氣，眼見吓不死她就試圖掐死她。它顫顫巍巍舉起被血染紅的手，“小荷，你害得我好慘！我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

然後，被虞知瑤抓住了手。

蜃魔：！

用古符筆繪制的強力辟邪符的金色流光将它鎖在身體裏動彈不得，蜃魔急得龇開兩排血齒。

虞知瑤見狀，收起靈通鏡，正要喚出小魚劍捅死這只附體的蜃魔時，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着，一張金光大盛的符篆打過來，貼在了粉杏的背後。

蜃魔痛得身體前傾，大叫一聲，周圍所有的場景開始如透明玻璃般，一寸寸地碎裂開無數碎片，咔嚓咔嚓地向下剝落。

蜃魔果斷自損修為，脫離粉杏的身體，化為一縷黑煙，飛快逃竄離開。

虞知瑤和洛雲野同時睜開眼。

兩人睡在床榻之上，又回到了屠龍村中。

這次回來後，洛雲野不僅沒有放松，反而面色愈發凝重。

他直起身體，背靠在床頭，偏過臉和虞知瑤坦白道：“小魚，我曾在山中遇到過一位極為厲害的符篆宗師，巧合下，幫了對方一個忙，便與之成了朋友。此次他知道我要出去游歷，臨走前送給我好些保命符篆。方才我使出的是七級滅魔符，竟無法将它殺死……此番，我們恐怕是兇多吉少。”

倒不是洛雲野說喪氣話，破虛境最高水準便只能制出七級符篆，更別提他現在還是破虛境中期修為，距離突破歸一境還遙遙無期。

七級符篆殺不死蜃魔，小魚又是築基修為……當初是他存心要将她帶上做同伴的，不管何種境況，都該護她周全。

洛雲野下定決心：“若下回再抓住那邪祟，我有法子能與它同歸于盡，小魚你日後一個人莫要東行，還是回到青州鎮更安全。”

虞知瑤這回是真感動了。

他們二人相識不久，小雲修為雖低，卻已經要為了她去付出生命的代價了。

這感天動地、生死與共的同伴情！

虞知瑤頗為真情流露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巧了不是，我也認識一個煉器和煉丹都特別厲害的師父，臨行前他送給我一把秘密武器，威力可大了。小雲，咱們必須要一起活下去！你那朋友送你最厲害的符篆是幾級？”

洛雲野暗中捏了個屏蔽術，薄唇微動：“九級，定身符。”

是這回天榜第二月給的獎勵。

“不過只有一張。”洛雲野補充道。

虞知瑤：“……”

不是，九級這等可遇不可求的珍貴符篆你還想要幾張？

你那個朋友怕不是雲界的符道尊者吧？但雲界也沒聽說出現哪一位符道尊者啊？

虞知瑤有點驚了。

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築基身上，竟然藏有九級符篆？

她眉眼間浮起鄭重之色，同樣捏出屏蔽術：“既然如此，我也不瞞小雲你了。我其實有一件高品級仙器，距離僞神器也僅有一步之遙，是我厲害師父耗費半生心血，歷經上千年煉制而成，送給我防身的。”

還沒活夠上千年，又被拉長了歲數的明黎：？

虞知瑤繼續侃侃而談：“我師父是半年前遇上我的，彼時他身受重傷，是我将他從生死線上拉扯回來。如今他前去雲境聖地求藥，躲避仇家，帶着我實在不方便。便将此仙器給我這個唯一的寶貝徒弟防身！”

洛雲野眼中同樣浮起驚色。

原是他小看了小魚。

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築基的身上，竟然藏着媲美于僞神器的高品級仙器？

兩人對視一眼。

真不愧是他/她一眼就看中的同伴！

作者有話說：

一個敢說，一個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