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寒而栗
說話間,有一行人擁簇着一位身着靛藍色廣袖錦袍的男子進來,男子約莫二十五左右,身材颀長,豐神俊朗,容貌氣度與晏文帝有五成相似。
蘇步驚到了,“這位看起來比太子更像太子。”
晏漸正在喝茶,聞言手一頓,道:“慎言。”
蘇步反應過來,幹咳一聲,環顧一圈,見沒人注意到自己這邊,便後怕的靠近晏漸,說:“說錯話說錯話,下次小心。”
晏漸握了握蘇步的手,有安撫的意思,過了會才解釋道,“那是大皇兄。”
廣淮王,在廣淮一地頗有聲望的王爺,在短短幾年之內憑借着一己之力将原本貧窮的廣淮城給帶的經濟名聲雙豐收,現如今,廣淮的經濟發展已經直追皇城、容城等地。
廣淮王的能力不容小觑。
蘇步恍然大悟,他又朝那邊看了幾眼,還是覺得廣淮王的氣度和能力都比太子更像太子,而且單單就長相來說,廣淮王也是所有的王爺當中,長得最像晏文帝的。
可惜了,這樣的人才居然不是太子。
蘇步從堅果碟裏拿了一顆核桃來剝,一邊剝一邊想,他以前在容城的時候,偶爾聽到有人提到過廣淮王,說這是一位非常厲害的人物,能在短短幾年将原本貧窮的廣淮城帶的幾乎能與容城這些地方齊名。
要是廣淮王也參與進争儲一事,就太子和齊王這兩人的智商,加起來都打不過。
不過,廣淮王的母妃是淑妃,淑妃的性格與世無争,很少出現在宮裏的宴會中,母族也并不強大。
換言之,如果廣淮王真的想争儲的話,單單只是靠他自己,或許并沒有多少人願意幫他。
蘇步把剝好的核桃丢進嘴裏,一邊吃一邊繼續剝,還問:“王爺要吃核桃嗎?”
晏漸道:“本王不餓。”
蘇步默默吃着核桃沒吭聲,他早上那會因為珠玉閣的事情生氣,早膳都沒怎麽吃,現在都餓的肚子疼。
沒過多久,晏文帝帶着聶皇後、百裏貴妃、惠妃、梅妃、辰妃、婉妃、純妃等入席。
廣淮王許久沒回宮了,他獻上事先特意準備好的中秋賀禮。
晏文帝說廣淮城今年的玉石生意做得很不錯,一直在誇獎廣淮王。
廣淮王不矜不伐,只是環顧一圈,神色似乎有些疑惑,“兒臣許久沒回宮了,怎麽不見母妃?”
他這話一出,晏文帝的表情就冷了許多。
聶皇後今天的氣色不好,嘴角還起了一個燎泡,她這都是為了聶家的事情而着急上火的,她本來是懶得多管閑事的,可見晏文帝的神色難看,便還是打算開口解圍。
卻不曾想到,百裏貴妃卻搶先一步說道:“廣淮王又不是不知道,淑妃她常年都只待在椒文殿的,鮮少會踏出她殿門一步,至于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問呢。”
廣淮王臉上的笑意淡了淡,卻不說什麽,只坐下。
百裏貴妃在宮裏嚣張跋扈慣了,壓根不覺得自己這話是得罪人,更不在意廣淮王這态度,只掩唇笑笑之後,又轉頭去讨好晏文帝。
而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她那話一說出口,二公主與老九嘯王的表情都變得格外難看。
宮裏上下都知道,淑妃是當年第一個進宮的妃子,可卻也是第一個失寵的妃子,更是第一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二十歲的可憐妃子。
而前些年,淑妃雖然很少踏出她的椒文殿,可逢年過節的時候,她還是會現身的。
所以廣淮王剛剛才會問淑妃為什麽不在。
但百裏貴妃這話卻實在是戳人心窩子了。
嘯王的聲音壓着火,“欺、人、太、甚。”
二公主垂眸,掩去眼裏清晰可見的殺意,待情緒好轉之後,才擡起眼,平靜的說了句,“總有一天叫他們都付出代價。”
嘯王沒說話,只将酒杯舉起來,一口氣連灌了三杯酒才消氣些。
而另一邊。
蘇步聽的雲裏霧裏的,糾結了片刻,在桌底下輕輕拉了拉晏漸的袖子,道:“他們剛剛那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
晏漸輕聲道,“淑妃因為身體不好,以前每次一出椒文殿,就總是容易被人嘲笑,所以這些年很少離開她的椒文殿,但逢年過節還是會出現,只是這兩年卻不再現身。”
被誰嘲笑?估計就是百裏貴妃了吧。
不過晏文帝的态度也難掩嫌棄,估計還得加上他。
蘇步眼裏滿是不解,“為何因為她身體不好就嘲笑她?難道身處皇宮的人就這麽喜歡落井下石?”
晏漸說道:“只是少數而已。”
蘇步哦了聲,沒再說話,他肚子還餓着,便安靜的吃着面前的菜,這菜還是溫熱的,味道也非常好,不愧是禦膳房的禦廚炒的菜,味道一絕。
那邊,在廣淮王剛獻上中秋賀禮之後,齊王和太子也緊接着就分別獻上了中秋賀禮。
其他的王爺們當然也都準備了中秋賀禮,但都只是交給了宮裏掌事的太監,而不是當面獻上,畢竟貴重的賀禮他們又不是送不起,每年都送,也懶得自找麻煩。
所以這齊王和太子,無非就是想在此時出出風頭。
晏文帝的表情有些精彩,片刻之後,他才擡手,讓姚內監帶人把齊王的中秋賀禮給擡下去。
聶皇後冷眼旁觀,她這兩天為着聶家的事情着急上火,臉色都憔悴蒼老了許多,眼下看到嚣張跋扈得意洋洋的百裏貴妃母子,心裏更是恨到極點。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等着百裏一族也跌個大跟頭的時候。
可就在此時,晏文帝突然道,“不知道衆位愛卿最近可曾聽說笙國皇室發生的事情?”
衆人面面相觑,有些早就知道內情的便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蘇步端起面前的酒盞,過了會又放下,低聲詢問晏漸,“笙國皇室出什麽事了?”
晏漸側目看他,輕聲道:“笙國皇帝病危,笙國太子中毒而亡,七皇子帶兵逼宮,十皇子被誤傷而亡,笙國皇帝得知此事之後便駕崩了,有傳言說他是被活活氣死的。而現在,笙國七皇子即将登基。”
“……”蘇步手裏的酒盞輕輕一晃,酒水翻了個卷,幾滴酒水濺出來,最後悄無聲息的滴落在地板。
晏漸頓了頓,知道是吓到他了,便把原打算要說的話又咽回去,只道:“此事在笙國皇室是人盡皆知的,笙國雖極力隐瞞,不過事情還是很快就傳了出來。”
蘇步将酒盞放下,用帕子擦了擦手背上的兩滴酒水,然後道:“許是我沒見過什麽世面吧,笙國這事……真是讓人不寒而栗。”
可無論是史書記載還是民間的口口相傳,這自古以來,皇室的奪嫡争儲,本就是腥風血雨的,讓人膽戰心驚的。
晏漸的神色微凝,他不是笙國人,不想過多評價笙國的事,但卻希望大晏的皇室能吸取笙國皇室的教訓。
而晏文帝在中秋宴提到笙國皇室的事,可能是在未雨綢缪,或者是先敲打敲打最近鬧妖作怪的厲害的齊王、太子。
齊王的笑容僵住了。
百裏貴妃臉上的得意之色收斂了一些。
而将近七十歲的百裏丞相聞言,一臉的若有所思,他是三朝元老了,對朝堂的事情很是敏銳,他察覺到了什麽,扭頭正要交代自己兒子兩句話,又突然覺得頭痛——他這段時間經常頭疼,偶爾還覺得肢體麻木,還因此摔過幾次。
可最近出了太多事情,百裏丞相忙的很,所以就沒抽空去找過太醫。
可今天好像頭痛的更加厲害了些。
剛剛出門之前手腳也不如以前靈活,下馬車的時候險些又摔。
百裏丞相察覺到自己身體确實不太對勁,于是打算待會讓人去請太醫過來幫他看看,過了會,百裏丞相想起一件事,于是詢問隔壁桌的晏漸,“寧王殿下,老臣想問您關于工部的一件事,是之前工部在崇白負責的……”
晏漸聽完之後,道:“崇白這事是李侍郎負責的,本王不太清楚。”
百裏丞相點點頭,又問工部別的事,問完之後便随口道了謝。
晏漸颔首,“客氣了。”
說完,晏漸一回頭,看到蘇步正在低頭嗅着白玉酒壺裏的酒,便道:“這是宮裏釀的寒潭香。”
蘇步嘗了嘗,說:“還行。”
晏漸便道:“少喝點,這容易醉。”
蘇步邊喝邊點頭,見有人過來敬酒了,便先放下酒盞,看着晏漸與人客氣寒暄的一幕,心裏覺得這皇宮的中秋宴雖然很熱鬧,但是也挺無聊的。
——觥籌交錯,鼓樂齊鳴,歌莺舞燕。
就這,還不如留在寧王府與晏漸吃塊月餅賞月。
哦對,今天下雨,沒有月亮可賞。
但可以品茶賞花,還可以坐在窗邊聽雨下棋,這些也挺有樂趣的。
前來敬酒套近乎的人越來越多,晏漸一開始還能陪着蘇步說說話,但很快就不太能顧得上蘇步了。
蘇步剛來皇城沒多久,也沒什麽認識的朋友,只有一兩個之前參加過寧王府小宴的人過來打了聲招唿,然後就沒什麽人過來了,倒也不是瞧不起他,只是在場的都是達官顯貴,男的不需要刻意讨好一個王妃,因為沒什麽用處,而女子們則因為男女有別,所以也刻意保持距離。
蘇步無所事事的坐在椅子上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