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傷心總關情
姜白剛剛經歷過心理上的大起大伏,講話還有些心虛氣短,說的磕磕絆絆的。
不過基本跟宋小琛告訴謝铮的差不多,只是從姜白的角度講起來,那是個開頭羞澀,中間甜蜜,結尾苦楚的愛情故事。那些冒着粉紅泡泡的愛情幻象,甜的發傻的愛情誓言,被惡毒的言語刺破的虛幻的美麗,讓姜白一下子如墜深淵。
原來兩年的甜蜜相守,人家只是把他當成了游戲人間的玩物,他只是人家無聊時解悶的備胎,從一開始姜白就注定了被抛棄的命運,可是他自己一無所知,把這輩子全部的熱情都投入進去了。
那一封封寫滿甜蜜文字的情書,一只只親手疊就的紙鶴,一顆顆五彩斑斓的愛情幸運星,省吃儉用存下錢給她買的首飾和衣服,一切的一切,都被人家毫不留情地恥笑着,回過頭來繼續用甜言蜜語欺騙他,讓他毫無所覺。
直到人家玩夠了,懶得理他了,想甩掉了才說明真相,姜白的苦苦哀求,變成了別人眼裏讨厭的糾纏無賴,于是言語更惡毒,眼神更鄙視,把一個未涉世事少年的一片真心當成破爛的抹布一樣摔回來,說他幾歲了還玩這些幼兒園小朋友的把戲,罵他一事無成,窮的就剩下張臉了,幹脆去賣好了,這輩子最好的歸宿就是找個人養着當小白臉。
姜白不知道,昔日美麗文雅的愛人,在哪裏學來這些不堪的言語,用在了曾經和她手拉手看着夕陽,說要甜蜜一輩子的人身上。
女人踩着高跟鞋坐進豪車裏的時候,姜白就那麽蹲在地下撿拾厚厚一疊被扔的亂七八糟的情書,還有那麽多的紙鶴,滾的滿地的五彩星星,還有那些廉價的首飾。
這些事,姜白從來沒哭過,也沒告訴過任何人。宋小琛也只知道他被顏楓甩了,細節卻不知道。
姜白本來想着找個工作穩定了才把顏楓帶回去給父母看的。連給父母的見面禮都替顏楓買好了。
世界是複雜的,人性也是複雜的,姜白無法去評判顏楓的對錯,女人想過好一點的日子,應該是對的吧?自己這樣的一事無成的男人,不應該去耽誤她的錦繡前程。
是不是只有掙那麽多的錢才是成功,是不是只有很大的房子、很豪華的車子,才有女人會住到你的房子裏來?
姜白茫然了。
姜白好不容易找到了幾份工作都被擠掉了,姜爸叫他回家他就回去了,他不敢說,不敢問,那麽多的疑問憋在心裏好幾年,卻無解,生活處境也沒什麽改善,家人的憐憫,親戚朋友看似關心卻帶着試探的眼神,不相幹的人的鄙視和敲敲打打,都讓他迅速滑入自卑封閉的深淵。
也許這個世界是勝者為王,但是敗者就應該死嗎?沒有普遍意義上的成功就應該被人唾棄,被人抛棄,沒有資格得到幸福嗎?
姜白看着謝铮真誠關愛的眼神,終于鼓足勇氣把這句話問了出來。然後又是淚流滿面。
謝铮把他摟進懷裏,一邊撫摸他的頭發,一邊用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親切地安慰:“不是的,阿白,世界從來沒有定論什麽叫成功,也沒有定義什麽叫幸福。別聽他們胡說。在我看來,成功就是你用自己的努力去做一件事,哪怕是很小的事情,哪怕是為了家人為了愛人做的很小的事,都是成功。幸福呢,我覺得,你有爸爸媽媽在身邊,有妹妹關心你,有表哥喜歡你關愛你,你同學對你也很好,你很幸福啊!”
姜白帶着眼淚笑:“可是,表哥我一事無成,連自己都養不活,怎麽能叫成功?我爸媽和小妹當然不會嫌棄我,你也不嫌棄我,可是別人……”
謝铮擰了他鼻子一下:“傻瓜,你還沒去做,怎麽知道做不成?至于你說的別人,是不是愛人?你振作起來了,總會有人愛上你,讓那個死女人去死吧!還有,我說過我幫你,什麽都行,但是也要你自己振作起來。再這麽呆呆傻傻的,沒人會愛你,我也要打你屁|股了。”
姜白腫着眼睛點了點頭,眼神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謝铮暗嘆,心病還要心藥醫,就算姜白沒完全解開心結,能宣洩出來,也算是萬幸了。
其實姜白的遭遇在一般男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可壞就壞在姜白太內向,從來不怪別人,總是把所有的錯都怪在自己頭上,總是在想是自己無能,是自己太失敗,心裏暗示的力量如此強大,慢慢的姜白信以為真。而他也從來不跟別人吐露自己心事,憋着憋着就憋出毛病來了,本來是小事也憋成大事了。
趁熱打鐵,謝铮立刻開始安排,要是找個單位讓姜白直接上班,他不放心,還是放在一個相對單純的環境比較好,沒那麽多複雜的人事關系要處理。
可是哪個單位不是人際關系複雜的?姜白是中文,相關的工作大概是教師、記者、編輯?謝铮不太了解中文系的學生都會找什麽工作,但是至少上述這些工作那都是人際關系很複雜的,姜白現在心裏的結還沒解開,不适宜放養,還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好。
可是如果讓姜白呆在家裏只是做飯,那不對他更打擊?
謝铮想的頭發都白了。趙橋沒空,就找李方北。
李方北是個大學講師,倒是很善解人意。聽謝铮發愁,不由一笑:“我看你是鑽了牛角尖,不一定非要讓他做本專業的啊,只要能掙錢養家,做什麽不行?做生意也行嘛!”
謝铮眼睛一亮:“做生意?”立刻又黯然下來,“他那性情,膽小單純,怎麽做生意?”
李方北嗤笑:“呵呵,謝少,你不是有錢麽?請個經理人哪!賠了就當治療費了。”
謝铮聽他像是調笑的話,但是也不無道理,姜白現在這個狀态,不指望他真能做生意,能和人群正常交流就不錯了。
對,找個小生意給他做,先掙點錢,把信心建立起來,以後的事慢慢再說。
等他完全好了,想做什麽就走什麽去。
可是說到做生意,也是千千萬萬種,謝铮家從祖父起雖然做的是酒店行業,做的很不錯,但是那是他祖母,家裏陰盛陽衰,女人當家。祖父是大學教授,謝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到他父親也是大學教師,姑姑接班做生意。
說起來謝铮的性格倒是像姑姑不像父親,他父親溫雅多才,是個文人。姑姑殺伐決斷,倒是個商界女強人。後來謝铮母親去世,姑姑就帶着他父親去了美國,家族産業也慢慢移到那邊去了。
姑姑的兒子是個醫學狂人,無意家族生意,小表妹又小,所以他姑姑想培養謝铮做接班人。可惜自從母親故去,他就心如死灰,覺得世事無常,不想做生意受那麽多牽扯。就學了律師,相對自由些,這些年習慣了律師這個行業,但是說起做生意,謝铮就有點陌生了。
這天謝铮拉着姜白出去走,在小區前面一條街看到一個小小的蛋糕房,裝飾的很明亮清新,漂亮的糕點散發出甜蜜的香味。
姜白停住不走,到底去裏面坐了坐。
姜白拿着小勺吃那個很小的黑森林蛋糕,看的出他很喜歡。
蛋糕房透明的制作間裏潔淨明亮,姜白看着工人做糕點都看呆了。
兩個人拿着兩個小蛋糕出門,姜白又站在大玻璃窗外面看着裏面明黃色的燈光。
謝铮忽然問:“阿白,喜歡做蛋糕嗎?”
姜白眨眨眼,沒明白什麽意思。
謝铮提着手裏包裝精美的小蛋糕笑着問他:“在蛋糕房裏做蛋糕,你喜歡嗎?”
姜白想了想,點點頭說:“喜歡。”
他覺得能專心做出美麗的糕點給喜歡吃的人,那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謝铮點點頭,拉着他走了。
于是謝铮想打電話給玉皇園老板周擎天,他們那裏雖然主要是中餐,但是西點那是一絕,想了想,不行,把姜白送到周擎天那裏,那不是把羊肉親自送到老虎嘴裏去了嗎?
謝铮開着車滿大街轉,又托朋友打聽。幸運的很,還是謝铮自己開着車滿大街轉的時候看到一家休閑茶屋挂着轉讓的牌子,就在離家三站地的地方,不過在左鄰右舍一打聽,原來那休閑茶屋很久都沒轉讓出去了,原因是房子是店主自己的,要一起賣。開這種店的都是小生意,誰會有那麽多錢連房子都買下來?所以至今無人問津。
于是謝铮就打電話給那女老板,問為什麽要連房子一起賣,女老板說她搬回老家去,離開這個城市,所以要把房子也賣掉。
謝铮約她見面,發現女老板是很清秀溫和的一個人,見謝铮有想買的意思,開價二百三十萬。
謝铮找了人評估了下房産,發現就那套房子都快兩百萬了,再加上上下兩層的蛋糕房、休閑茶室,全套設備和營業執照,這個價格倒是可以接受,商量了幾次,謝铮最後拍板,以市價兩百一十五萬買下。
連來帶去不過花了三天時間。謝铮有錢,自己掙的錢和姑姑給的公司股份每年都有分紅,可是他不怎麽花錢,因為沒意思。人生多麽無聊,除了吃飯睡覺跟男人上床,就剩跟人鬥一鬥有意思了。所以,謝铮就是個無聊的變态,拿律師這職業當解悶兒。對于花了兩百多萬買房子的事他也不是很在乎。要是姜白知道真相,肯定會說,我恨死這樣的有錢人了。
回家對姜白一說,花了幾十萬買了個蛋糕房讓他做。姜白也不知道市價,但還是吓了一跳,堅決不答應。這麽多錢,他怕自己做一輩子工都掙不出來。謝铮慶幸沒讓他知道到底花了多少錢。
謝铮微笑地說:“我買又不是你買,産權歸我,你只管做工就行了,利潤對半分。你做不好我還是要炒了你的!”頓了一下,看着姜白說,“還是說,你對那個女人不能忘情?不想留在這兒?”
姜白立刻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不不不是,我早就知道跟她不可能,兩年前就知道了。我只是……”只是暫時沒緩過來。
“我一個人在這裏,也沒個親人,想讓你陪陪我。你考慮一下,留或者走,都随你,我不強求。”謝铮扔下這句話就去洗澡睡覺了。
逃避只能讓姜白記那個女人記的更牢,只有對面不相識,熟視無睹,才是最好的忘卻。
早上,姜白眼睛下面帶着一層黑暈出了卧室,想必經過了激烈的心裏鬥争。
飯桌上,姜白很正色地告訴謝铮,他接受表哥的好意,決定好好工作,争取把蛋糕房的錢早日掙回來。至于以前的人和事,就讓它過去吧。人總要向前看。
姜白不是矯情的人,他想,既然表哥這麽真心幫他,就不要辜負表哥的期望,又想了想說,那些原來的員工要留下,我什麽都不懂,要他們幫忙。
謝铮揉了揉他的腦袋笑着說:“這個你說了算。小姜老板!”
“好說好說,謝老板。”姜白笑的燦爛。
謝铮:“……”
等房子手續辦好,又找了設計師和施工隊重新裝修,已經五天以後了,這已經是謝铮找了關系,不然還有的等。
設計師是謝铮以前裝修房子時找的熟人,這次順便又找了她,小女人很甜美,性格活潑大方但是又很精明,謝铮把一切都交給她,交代好了就打包跟姜白回老家。
姜家兩老已經催了又催,望眼欲穿了。
姜梅也跑過來看了蛋糕房,很高興。雖然是沾表哥的便宜,但是哥哥實在是需要一個機會來擺脫眼前的處境,她相信哥哥一定會努力補償表哥的,她自己以後也會努力報答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