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等白獅走近,林榆很清晰地确認了對方雙眼中的異樣——
那雙冰藍色的眼瞳中間隐隐透出一絲紅光,好像冰川之下潛藏的滾滾熔岩,無比危險,掠奪性十足。
“你……你怎麽了?”
獅子顯然不大對勁!
那雙眼睛,瞧着就神志不清的樣子……
林榆本來想多關心幾句的,但白獅的眼神給他帶來的壓迫感實在太強烈,弄得小話唠都不會說話了。
怕我?
為什麽呢?
凱瑟斯肆意地盯着眼前青年,目光幽深。
他這會兒腦子确實不大清醒。
下雨了,雨聲很煩,雨水也很讨厭,視線像是被罩了一層濃霧,什麽都看不清,突如其來的煩躁讓凱瑟斯想要毀滅周圍的一切。
卻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勾着他,阻止他。
憑着本能找到了香味的源頭,卻是這麽個脆弱的小家夥。
他看不清對方,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單薄輪廓……
白獅湊近青年,深深地吸了口氣。
對方身上不僅有香味,還有他留下的獸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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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夥是他的所有物。
在得出這一結論後,凱瑟斯原本煩躁的情緒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舒緩,內心的攻擊欲望都變得沒那麽強烈了。
被白獅用不同尋常的眼神凝視着,林榆感覺自己仿佛被盯住的獵物,四肢僵硬得動不了。
觀衆們也跟着瞎緊張:“白獅要幹嘛?吓到小玉蘭了!”
“噓,別說話,氣氛好緊張……”
“洞裏怎麽那麽安靜?其他人呢?”
此時,山洞裏雖然有多個生命體,卻安靜得很詭異。
魔藤和紅薯寶寶因為身上沾了雨水而蔫蔫地蜷縮着,松鼠則是因為拿不準元帥的意思,沒有立即出來。
菲迪考慮得比較多,他還不太清楚元帥和青年交往到哪一步了,看元帥躲躲藏藏不坦率的樣子,他分析元帥還在追求對方的可能性比較大,而且還是隐藏身份的那種追。
青年并不知道眼前的獅子就是元帥,要是他忽然跑出來害元帥掉了馬甲,他這個副官恐怕也不用幹了。
還不如幫元帥盯着那頭黑狼。
咦?
黑狼呢???
修萊恩在看見白獅的那一刻,就将自己隐沒進黑暗中,埋伏起來。
這頭獅子化成灰他都認得——
帝國元帥凱瑟斯,他唯一的競争對手!
這個男人平時總是一身禁欲的軍服,極少以獸形示人,他們聯盟兵團的軍師老狐貍曾多次派人調查,可惜一無所獲,派出的人全軍覆沒,別說見到獸形,連一根獸毛都沒帶回來。
最後還是他親自出馬,匿名混進帝國軍裏,和這個男人一起上了次戰場。
那是在一顆偏遠星發動的戰役,由于當地磁場問題無法使用任何尖端兵器,所有戰士只能恢複獸形,采用最原始的方式作戰。
就在那一次,他見到了烈陽下的血獅。
渾身浴血的雄獅像是一把利刃,破開敵方的堡壘,直取敵軍将領首級。
等到戰後,他才發現原來這是一頭純白的獅子,那身刺目的鮮血沒有一滴是獅子自己流的。
真特麽是個戰争瘋子!
修萊恩自知正面對上獅子絕無獲勝可能,只有先藏匿起來,才能找到機會從獅爪下救出青年。
他可不是什麽助人為樂的大善人,只是因為青年,他不想看到喜歡的小崽子被瘋獅子一口咬死,如果他需要為此付出代價的話……
是用一條腿還是一條胳膊交換青年呢?
修萊恩仔細衡量了一下……笑死,根本沒有上限。
願以命相博的都是瘋子。
但如果獅子對青年出手,他會試着做一次瘋子。
黑狼伏低身體,後腿蓄力,做出随時可以伏擊的姿态,可就在下一秒,他“欻”地睜大了犬科獨有的钛合金眼,閃爍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他看見了什麽?!
氣勢洶洶的白獅俯下身,在青年的臉頰舔了一下……
這是在幹嘛?
嘗嘗食物的味道嗎?!!
不,凱瑟斯原本的目标并不是臉頰。
在聽見青年用好聽的聲音和他說話後,白獅便注意到了對方紅紅的嘴唇,別的還模模糊糊看不清,但偏偏看清了嘴唇。
紅潤飽滿得好像一顆等待采撷的漿果。
白獅低下頭顱,大概是出于“好吃的東西要留到最後”的古怪心理,他微微偏開了目标。
“……”
被舔了一下的林榆表情懵逼,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臉頰上有着不屬于自己的熱度和濡濕感。
其實還有點害怕,他聽說獅子的舌頭上全是倒刺,可以像無數刀片一樣将肉從骨頭上剔下來。
但白獅舔他的這下一點都不疼,到是有點麻麻的,還有點癢癢的。
“你做什麽呀?”
林榆回過神來,蹭了蹭被白獅惡意弄濕的臉蛋,“……是在撒嬌嗎?”
撒嬌?那是什麽意思?
白獅疑惑地歪了下腦袋,視線并沒有離開青年的嘴唇。
林榆算是知道了。
眼前這只“大貓貓”只是在撒嬌而已,貓咪撒嬌的時候就很喜歡舔來舔去,想來獅子也是一樣。
真調皮。
他邊說邊轉過身去:“好了,你快進來吧,都被雨淋透了。”
看不到了!
紅紅的“小漿果”從視野中消失。
白獅視線一凝,巨大的獅爪焦急地搭上青年的肩,想要對方轉過頭來,可他錯誤估計了自己的體重,一下将青年撲倒在地。
觀衆們還不知道白獅這會兒腦子不做主,見狀被吓得驚呼出聲:“呀,小玉蘭被白獅撲倒了!”
“吃醋也別欺負小玉蘭啊!”
“黑狼個慫貨就這麽幹看着?!”
當然不可能。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黑影蹿出來,向白獅直沖過去。
速度快得觀衆們別說截圖,連看清都困難:“哇哦!”
然而黑狼這奮力一擊,卻被白獅擡爪擋住。
“嘭——”
觀衆們看不出來兩只猛獸是怎麽交手的,一聲巨響之後,黑狼重重地撞到一旁的石壁上。
“大狼!”
林榆被白獅龐大的身體圈住,但也看清剛剛被打飛的是大黑狼了,擔心不已地仰頭去看。
修萊恩艱難地爬起來,回頭看了眼石壁上印出的獅爪痕跡。
如果不是閃得快,被這一爪子撓在身上,恐怕不是皮開肉綻那麽簡單……
狼和獅子體型相差太大,果然還是太勉強了。
但小崽子……
“別過來!”
林榆大聲阻止黑狼,“聽話,呆在那裏。”
他不知道黑狼為什麽突然襲擊獅子,但能看得出來黑狼不是獅子的對手,再沖過來,說不定會受重傷。
看來貓狗雙全的齊人之福也不是那麽容易享受的。
貓飛狗跳恐怕才是常态。
林榆苦笑着想。
白獅對于青年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的行為很不滿意。
為什麽不看我?
你不是我的人嗎?為什麽有了別的狗子?
凱瑟斯這會兒腦袋混混沌沌,多餘的事情沒空思考,也不知道自己剛打飛的不是狗子而是狼。
他滿腦子都是酸意,剛被壓制下去的燥郁感又冒了出來。
占有欲十足地将青年壓在身下,白獅擡頭對黑狼龇出獠牙,喉嚨裏發出代表驅逐意義的低吼:滾。
林榆卻在這時候擡起兩條細細的胳膊,捧住了獅子的大腦袋:“好了好了,你乖,別兇了。”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不舒服你要說出來啊,亂發脾氣,別人怎麽會知道呢?”
在獅子壓上來的時候,他摸到了獅子鬃毛下的皮膚……很燙。
毫無疑問,獅子在發燒。
林榆摸了摸白獅的頭:“淋雨後,就開始不舒服了吧?”
小豌豆藤和紅薯寶寶在淋雨後顯示出被污染的狀态,挨個生病發燒,大獅子也因為淋雨出現了同樣的發燒症狀,還神志不清的。
這可不像是普普通通的受涼症狀。
這場雨一定有問題!
放在以前,林榆必然要采集一些雨水樣本帶回實驗室分析,但現在他暫時沒空想那麽多。
白獅病得糊裏糊塗,一改之前高貴冷傲的形象,變成了一只愛撒嬌的大貓貓,似乎還把他當成了貓薄荷,吸他上瘾似的,摁住他又舔又蹭。
“停,停下……”
林榆掙紮着去推獅子的大腦袋,可他細胳膊細腿兒哪裏推得動呢?
更何況他心疼毛絨絨在生病,根本沒有下力氣,白獅只當青年在跟自己嬉鬧,更加興奮地抱着人輕蹭起來。
屏幕前的觀衆們放下心來,一個個臉上挂着猥瑣兮兮的笑容,手指在鍵盤翻飛,留下一串串“嘶哈嘶哈”的彈幕留言。
“快錄屏啊!直播間随時會被掐掉!!!”
“诶嘿嘿,四舍五入,我看到床戲了嘿嘿嘿……”
“白獅搞什麽?這世上沒有他在乎的人了嗎?”
“有啊,他只在乎小玉蘭!”
“看黑狼那個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哈哈哈……”
“黑狼:我不是來拆散你們,我只是想加入這個家。”
修萊恩确實怪委屈的。
這叫什麽事兒啊?
他還以為青年被白獅欺負了呢,拼死沖出去,差點被獅子一爪子撓死,弄半天人家是兩廂情願……
黑狼夾着尾巴,餘光時不時瞄青年一眼,眼神裏訴說着無窮的幽怨。
林榆以前獨自一人無聊的時候,除了培育植物外,還有個愛好就是看萌寵up主的小視頻,也見過有貓有狗的大戶人家,知道貓貓狗狗之間會因為主人而彼此吃醋。
于是抽空看了黑狼一眼。
果然,委屈巴巴的一大團毛絨絨縮在角落裏。
林榆:“……”
只恨他此時分身無術,不然兩只一起揉揉!
觀衆們看得鼻血亂飛,直喊:“受不了了受不了了,血槽都空了,我受不了了……”
白獅已經磕嗨了,抱着林榆吸到忘乎所以,根本停不下來,放在平時林榆也會rua回去,但現在大貓貓在生病,還渾身濕漉漉的蹭他一身水。
不是玩耍的時候。
“不要了不要了……”
大獅子還是維持平時高冷的樣子吧,這樣熱情起來,他可吃不消。
但白獅正在興頭上呢,怎麽剎得住?
“你再不停下,我要變了哦!”
林榆警告道。
白獅無動于衷,繼續忘情地又舔又蹭。
“欻啦——”
“?”白獅感覺手感不對,睜眼一看,兩爪間哪裏還有軟乎乎的青年。
他抱着的是一株纖細的小樹,樹冠開滿了可愛的小白花,樹身一晃,巴掌大的小葉片嘩啦啦直響。
“累死我了。”林榆抖擻着枝丫,疲憊道,“讓我變成樹緩緩。”
林榆按常識認為食肉動物不會對植物有什麽興趣,畢竟他是白玉蘭,又不是真的貓薄荷。
殊不知,就在他變回白玉蘭樹的瞬間,斂在體內的花香味四散出來,山洞內頓時充斥着玉蘭花治愈的芬芳,無意識間外洩的精神力擴散出去……
魔藤和紅薯寶寶在小玉蘭精神力的治愈下一點點恢複健康,松鼠和黑狼也因為玉蘭花香而精神一凜。
白獅怔了怔。
在甜甜的花香中,他迷離的雙目逐漸恢複清明,朦胧的世界也變得清晰起來,冰藍色的眼瞳中映出小玉蘭樹的輪廓。
凱瑟斯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一株寶貝樹在他心裏紮了根,軟軟的根系在他心尖上輕輕地撓了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