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只貓貓
今天從早上起床開始,就一直都很忙,甚至沒能好好吃早餐。一直等坐到了攤位面前,艾麗西娅仔細想了想,才發現早晨做好的便當,其實到了船上之後,也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品嘗。
大致吃了兩口後,就忙着開始收拾行李了。
如果是平時,這個時間,她已經開始忙着準備午餐了。
像是這樣外食的經驗,也算是很稀奇了。
她無奈地拎了拎自己從船上下來後,即便再小心卻也還是被雨水淋濕的裙擺,重重的黏黏的。緊緊的貼着小腿肚上,冰涼的濕氣,随着早春的寒風一起,透過緊貼着的皮膚,完美無缺的徑直傳達到心底裏去。
透心涼啊。
額頭前的細碎短發也像是裙擺一樣的,濕漉漉地貼在了皮膚上。
她想,她自己此刻的模樣一定很狼狽。
食物的香氣,跟随着聳尖頂端散發出來的熱氣一起,一點點饞人的勾搭着被積壓了許久的食欲。
艾麗西娅下意識的用右手攬了攬自己額前的碎發,還沒等把手放下來,安德魯就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小塊幹的毛巾來。
“擦一擦吧。”
有點意外的接過那塊毛巾,“謝謝。”
馬奇大叔似乎在這個碼頭工作了很多年,周遭往來的行人們,三三兩兩的,都會同他打聲招呼。
店面不是很大,能夠坐下的位置也不多。
後來的人,更多的是選擇把食物裝在自己帶過來的食盒裏,拿回去吃。
面對這樣的情況,馬奇大叔也像是早就習慣了的模樣。只是會在把客人送出門的時候,忍不住多念叨一句不要把蓋子蓋得太緊。
從食物裏面散發出來的熱量在碰到了蓋子之後,積累出來的水蒸氣,很容易就會把原本酥脆的炸物弄的軟塌塌的了。
不過倒是有不少上了年紀的客人,更喜歡這種軟塌塌的口感。
安德魯像是對着這個攤位很熟悉。
馬奇大叔忙着招呼別的客人,沒空看管這裏,他反倒能夠反客為主的幫着招呼一些新來下單的客人,幫着遞個東西,報個菜什麽的。
艾麗西娅原本吃着東西沒說話,但是看多了,心底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終于,在安德魯再一次起身幫忙後,她不由得伸手,輕輕拉了拉安德魯的衣角。
少年有點緊張的趕忙坐下,“怎麽了?是醬料不夠了嗎?要不要我再去拿一點過來?”艾麗西娅聞言語塞,好半晌才終于算是把自己內心想法重新組織了語言出來。
明明自己心裏都莫名覺得有點可笑,卻還是好奇,“安德魯你在這裏打工過嗎?”在食肆休息的時候?
不然。
要怎麽解釋,這俨然就是像半個主人一樣的控場方式呢?
“啊?”安德魯顯然也是被艾麗西娅這天馬行空的提問給吓到了,他有點無措的捂住了自己的後腦勺,“沒有打工。”但是也差不多每周都會過來一次。
剛一開始,是為了紀念這個見證了自己去留的碼頭。
後來認識了馬奇大叔之後,就真的,是想要成為他的朋友了。
“但是馬奇大叔偶爾也會給我一點幫忙的小費。”說是小費,其實更像是長輩給孩子們用的一點零花錢。
“我也沒有什麽別的地方會用到錢。”所以就全部都存起來了。
再加上食堂發的每月薪資,安德魯這一個月得到的,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擁有這麽多的錢。
這一次的一周出行,他全部都帶上了。
“這一餐,我很早以前,就一直想要請你吃吃看了。”
艾麗西娅心裏有點複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便幹脆垂下了眼睫,不再去看他。
一口新鮮的炸物下去,面皮帶着內裏的海鮮一起,‘帕薩帕薩’酥脆的聲音,帶着心也跟着一起‘帕薩帕薩’的浮躁起來了。
正低着頭吃馬奇大叔特制魚雜碎的小黑貓,原本尖尖的兩只耳朵,突然抖動了一瞬。
下一秒,名義上的‘小花貓’突然擡起了臉,“喵~”【好感度+3】
“……”并不需要你的提醒!
明知道只有自己能夠聽到提示音的艾麗西娅,卻還是覺得不好意思的把半張臉都埋進了大盆中,有一茬沒一茬的狠狠吃着。
等回到了船上,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雨勢漸漸小了下來,原本狂做着的雷聲和風聲也跟着停了下來。雖然浪花依舊,但整艘船的搖擺幅度,卻遠沒有早上那樣看着驚心動魄了。
艾麗西娅不知道什麽時候半躺在床上,靠着牆壁睡着了,沒有感覺到有人走到自己面前來。
可能是早上累壞了,所以現在的睡姿,看上去顯得有些一言難盡。
上半身鋪在軟軟的床上,半張臉都沉沉的陷在了枕頭裏。但是整個人的腰,卻自動扭曲成了一個九十度的旋轉,自腰部以下的腿,全部都半拖在地上。
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這樣睡着了,真的會覺得舒服嗎?
安德魯抱着小黑貓,站在門口猶豫着,一時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進還是該退。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盯着艾麗西娅,看着她在睡夢中微微皺起的眉頭,忍不住伸手輕輕撓了撓自己額頭間的褶皺。
還是覺得頭很暈嗎?
小黑貓半個身子盤在安德魯的胳膊中,嬌氣的‘喵喵’了一聲,叫回了他剛剛突然發散開來的思維。
安德魯緊了緊自己手上的小藥瓶。
是剛剛在船員手上買來的暈船藥。坐船出行的人中,多少總是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搖晃,一些常見的藥物,客船上面還是基本都配齊了的。
他站在門口呆了一會兒,眼睜睜的看着小黑貓順着自己的胳膊往下縱身一跳,躍到柔軟的墊子上後,就毫不客氣的爬到了艾麗西娅的身邊。
“別——”安德魯大驚,右手伸出想要把小黑貓抱回來。
就見小小的黑貓,毛茸茸的尾巴尖有意無意的劃過了艾麗西娅的鼻尖,讓她在睡夢中下意識揉動鼻子的同時,跟着也輕輕的翻了個身。
這一下子,總算看着不別扭了。
大概也是覺得自己剛剛睡着不大舒服吧。
艾麗西娅在昏睡中,下意識的咂了咂嘴巴,發出了一串誰也聽不懂的呓語之後,就又抱着高高的軟枕一起,沉沉的睡去了。
莫名覺得心間松了一口氣的安德魯,把小藥瓶放在她床側邊的櫃子上後,就輕手輕腳的退出了房間。順帶,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感受到了鼻頭被觸碰到,艾麗西娅條件反射地別了別頭,卻因熟睡中毫無意識,頭便重重地往一側偏去,原本只被枕頭湮滅了半張的臉,現在大半個都陷進去了。
鼻子沉重的在羽毛枕的攻擊下,艱難的呼吸着。
一吸一吐,讓呼吸聲都放大了數倍。
大約因為剛剛那難受的姿勢和周圍環境,艾麗西娅這一覺其實睡得并不沉。剛剛被小黑貓那樣一弄,她已經有些慢慢醒來的跡象。
只是這船輕輕搖晃的幅度,實在是太适合睡覺了。
她在被子和枕頭的夾攻下,堅持了幾息,到底還是沒撐住的又睡過去了。
這一覺。
睡的時間就有些久了。
她輕輕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小黑貓那放大了的臉。只見它微微盤起了自己的尾巴,低垂着頭,正靜靜地看着自己,兩只琥珀色的眼瞳,像是兩只明晃晃的小燈籠。
在黑暗中,格外的引人注意。
艾麗西娅就在這樣的琥珀色中,漸漸清醒了些,趕緊站起身子來,看了看窗外,小聲道:“天已經黑了啊……”
她又看了看周遭的環境,确定自己還是睡在自己的房間裏沒錯。可是這麽長的時間,安德魯怎麽沒來叫她呢?
就這樣讓她睡了一個下午?
那晚上估摸着,就要睡不着了吧。
她氣鼓鼓的從床上一個翻身,就要半坐起來。還沒等靠在牆上,就覺得自己的頭昏沉的厲害。
奇怪的感覺,讓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不會吧。
鼻子有點塞塞的。
整個人都有點發暈。
而且額頭好像有點燙燙的,又好像沒有……
是感冒了沒錯吧。因為剛剛才淋過雨——
“嗚,我不想吃藥。”抱緊了小黑貓的人,活像是耍賴似的在本就不大的單人床上滾來滾去。
艾麗西娅的體質算不得好,每次生病了,想要靠着人為的方式度過,都是不可能的。輕點吃藥,重點打針。
想要自己痊愈,不啻于白日做夢。
平日裏看上去總是獨立自主的女孩,生病的時候,難得會流露出些孩子氣來。作為陪伴了她好些年的小黑貓,見怪不怪的任她搓圓揉扁,難得的好脾氣。
看不出表情的貓臉上,硬生生的,能夠體會出些寵溺的意味。
等到在床上翻滾夠了,原本還能夠看見些微夕陽光芒的天空,變得更加黯淡了。
艾麗西娅不得不點上了自己床頭的壁燈,這才注意到了那一小罐藥片和一杯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在這裏的蜂蜜水。
杯壁已經變得冰涼,還有一張告知用藥的小紙條。
這種被人照顧的感覺,很稀奇。
稀奇到艾麗西娅拿着杯子,即便口渴的厲害,卻也沒有第一時間就喝下去。細細的拿着那在普通不過的杯子,對着壁燈的小小燈光,搖晃着。
直到那已經放涼的杯壁,都被迫沾染上了些許她手上的溫度之後,這才按照紙條上的叮囑,按時吃下了藥片。
藥片的作用并不會馬上見效,但她卻莫名覺得自己整個人的精神都跟着好了許多。
光腳站在了地上,冰涼的觸感從地板上反傳上來。小黑貓不滿的‘喵’了一聲,把自己整個身子都拉的長長的,仔仔細細的盤住了艾麗西娅的兩只腳。
直到她終于從床底下翻找出那兩只拖鞋後,這才意猶未盡的從地板上起身,轉而攀到了她的肩膀上。
洛普夫人在客船上為她們定的是一個套房,一般都是家庭出行用的。
她現在所在的這一間,按照布局來說,是孩子的房間,外間,則是包括了客廳和大人睡床的一個大房間。
安德魯就睡在那裏。
和只是被壁燈點亮的小房間不同,大的外間,幾乎把所有能亮的燈都點上了。
艾麗西娅出來的時候,沒在外間看見人。
大的雙人床上一片狼藉,依稀還能夠看得出人躺過的痕跡,她有點奇怪的在房間裏繞了一圈,剛打開大門,就撞見了正端着托盤在和走廊中侍者談話的安德魯。
“你醒了啊!”安德魯一擡眼就看見了她,趕忙招手,“這是這裏的招牌料理——核桃奶酪酥皮魚肉餡餅。”
“因為不确定你到底什麽時候起來,我本來是在和他打商量,能不能最後再給這裏上菜的。”他笑容滿面的接過托盤,“現在剛剛好,還是熱乎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