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人物傳記（一）

不知從何時起, 天宸大陸興起了飼養妖寵的風尚。

不論是散修還是宗門子弟，都不會吝啬一點手段捕捉來一只小妖将它們馴服，當做炫耀的資本。其中, 清風宗以一手可以将妖寵馴養地服服帖帖的秘法, 成為不少人修馴養或購買妖寵的首選之地。

一日，清風宗弟子在追捕兩條三尾狐妖時, 不慎落敗竟讓它們逃了出去，弟子們大感遺憾，因為那只母狐貍的肚子裏可是揣了崽的。

三尾狐妖夫妻拖着受傷的身體回到妖族領地，耗盡了全身的靈氣将小狐貍順利生下後, 以自身為陣眼，融入骨血與神魂在山洞中設下保護陣法, 期望可以庇護孩子到他有自保之力。

好景不長，小狐貍兩歲時, 在山洞不遠處遇到一個前來歷練的人修, 不幸被人捉走販賣，成為了流轉在人修手裏的寵物。

八年時光，小狐貍得天造化, 因長時間吸收所跟随的主人修煉時逸散的靈氣，竟開了靈竅成為一只通智期的妖修。

這等修為的小妖在靈寵中并不稀奇, 小狐貍繼續當着他的寵物, 直到被清風宗的一名弟子高價買走帶入清風宗, 給自己起名為“灼風”的小狐貍的悲慘命運才拉開序幕。

起先灼風以為自己即便換了個地方, 也同之前一樣是寵物的待遇，沒有什麽變化。直到第一條鞭痕落在身上, 揮鞭人的話語落在耳中, 他才發現自己居然還有那樣的作用, 才發現清風宗的秘法，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清風宗從一個不入流的小門派，到如今可以在人修之中占據丁點分量，成為被談論的資本，靠的就是宗門掌門一手出神入化的，捕捉馴養妖寵的秘法。可誰又知，傳說中可以讓妖寵乖順，再生不起逃跑心思的“秘法”，竟如此簡單粗暴？

他們将所有小妖都關進地下室，親手在它們身上施加酷刑，一直到它們點頭同意以身為餌，幫助清風宗騙來無辜小妖，願意乖巧聽從人修的指令，才會從被喂了療傷的丹藥從地下室的牢籠中放出。

在那裏，生不如死是常态，死已經成為了最奢侈的一種方式。

一直倔強從不肯點頭的灼風，以為他會死在酷刑的折磨下。也許見他如此強硬，清風宗的人就不會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

可惜造化弄人，身負微弱修為的灼風，在長期被喂養療傷丹藥吊命的情況下，硬生生靠着丹藥中的那點靈氣，提升了自己的修為。這番異常，自然被清風宗的人看在眼中。

他們放出灼風，将他單獨關押，以丹藥為食強行拔高他的境界，然後放血割肉，配以材料煉丹，以求讓自己蹭上一絲這條天賦驚人的狐貍的氣運，提升實力。

通智期、脫凡期、鍛體期、煉骨期。短短三十年，他們将灼風催生了整整四個大境界，得了他無數的血與肉煉丹，喂養了一整個對宗門“有貢獻”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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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從一只妖那裏沾染上的氣運，清風宗的掌門親傳弟子在一處遺跡獲得罕見的天材地寶紫血芝。

因果循環。

灼風在長久的謀劃中掙脫束縛，偷襲了外出歸來的親傳弟子，搶走紫血芝回到妖族領地。知道自己無法獨吞天材地寶，他将紫血芝抛入妖族領地深處，只留下一滴紫血露。

為了療傷，灼風将紫血露吞服，僅一滴，就順利覺醒血脈成為了這天地間唯一一只九尾狐。]

人物傳記并不算長，嚴爵卻花了整整二十分鐘才将這一段文字看完。

在看完最後一個字後，他面色深沉唇角緊抿，什麽話都沒有說直接點開了商城，在搜索欄裏搜索各種危險違禁物品。

潘文成正盯着直播屏幕唏噓，眼前一花突然變換了界面，他急忙擡頭朝着嚴爵看去，想勸，定睛一看才發現嚴爵打字的手都是抖的。

嘆了口氣，他只能等嚴爵自己冷靜。

搜索的結果毫不意外全都是“空”，游戲上次更新雖然添加了亞特蘭蒂斯大陸的特産，但是并沒有更新本位面的可購商品。一無所獲後，嚴爵盯着屏幕發了三秒的呆，突然把平板往沙發上一放，又開始揪着抱枕狂揉。

“潘局……”嚴爵雙手緊握着抱枕，眉頭死死皺起。

“嗯。”潘文成應了一聲，見嚴爵一副難受的模樣，關心道：“我知道你生氣，我也氣，但是不要氣壞了身體。”

灼風說的，只是他經歷中最微不可道的一小部分，那之後被單獨囚禁的長久歲月，他一個字都沒有提。他們以為灼風講述的那些就已經夠讓人生氣了，可當真相完完整整的呈現出來時，才發現那不過是冰山一角。

而且随着傳記解鎖，也解開他們不少的疑惑。比如：灼風被當做寵物的這些年月，是怎麽弄來足夠的可供他修行的物品的？修行不易，妖修只會比人修更加艱難。

“我之前還誇灼風有天賦，修煉神速。”嚴爵垂着眼，聲音裏是說不出的難過，“現在想想，我那些以為誇人的話，全都是在往灼風身上插刀。”

灼風有天賦嗎？當然有。

可是再有天賦，也不可能只憑借天地靈氣在短短三十年內跨越四個大境界，灼風的修為，全都是被人催生的。就像是被用來取用鵝肝的鵝，用管子強行喂食催肥，只等被人剖開肚子取肝。

低頭把臉埋進抱枕裏，嚴爵很想去抱一抱灼風，摸着他的毛告訴他，就算沒有修為他是天底下最可愛的狐貍，值得被所有人捧在手心。

不過灼風大概也不想聽到這些，因為“可愛的狐貍”往往會和寵物挂上等號。

他突然擡頭，看着潘文成恍然道：“我知道為什麽灼風在來的第一天會攻擊諾爾了。”

“什麽？”

“因為諾爾在抱住灼風的時候，說他是寵物。”

潘文成微微訝異，仔細一想也懂了其中的關竅。他揉揉太陽穴，嘆氣：“灼風剛開始的負一百好感度，現在想想還真是格外仁慈。”

說不定系統的最低好感度的上限就是負一百呢。

嚴爵和潘文成對視一眼，又齊齊低下頭開始唉聲嘆氣。猜到灼風願意主動敞開心扉的驚喜，也随着人物傳記的解鎖蕩然無存，他們兩人心中此刻充滿了惆悵悲憤，又因為那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改變，只能無能狂怒。

室內安靜了很久很久，潘文成率先調整好了心态，拿出對待工作的态度拉着嚴爵分析人物傳記解鎖的原因。

“人物傳記是在灼風主動說出了自己的經歷之後解鎖的，是不是代表這兩者有關聯，或者這就是解鎖的要求？”

嚴爵打起精神：“應該吧，傳記的內容和灼風說過的差不多，而且還解釋了灼風父母的去向。”

他愣了一下，聲音恹恹的：“灼風之前還說覺得那個山洞親切……”

二十多年沒流過淚的漢子，此刻卻有種想哭的沖動。嚴爵摸摸自己的心髒，每次在崽崽們的問題上情緒突然豐富，總是讓他很不适應。

搖搖頭驅散傷感，嚴爵說起正事：“傳記裏面的都是重點內容，一句話概括的那些經歷應該是普通尋常的，被重點提出來的，都是灼風的人生轉折點。”

“嗯，你有沒有發現，傳記的最後一句話寫的什麽？”潘文成點了點屏幕：“‘順利覺醒’，裏面提到了灼風是順利覺醒。”

“如果傳記是灼風的過往經歷的話，那麽最後一句話不該這麽寫，應該是清風宗的人查到了灼風的下落，并且偷襲灼風讓他神魂破碎。如果不是的話，之前的那些又說不通了。”

“只有最後一句話是奇怪的。”

嚴爵猜測道：“是不是因為不能透露幼兒園的緣故？不，不對……”他自我否定，“人物傳記就是給我們看的，天宸大陸的人又沒有辦法看到灼風的傳記，根本不存在透露的可能。”

“這麽寫，91肯定有他自己的用意。”潘文成肯定道：“而且，你不覺得這個傳記的序號不對嗎？”

嚴爵一驚：“是啊，上面還标了（一），灼風是真實存在的妖，他的過去已經說完了，按照一般游戲中人物傳記設置的連貫性，接下來不應該會有二啊。”

再說，那就要到灼風的未來了。

潘文成：“我們要問一問91了。”

嚴爵也正有此意。他喚出91，先問了人物傳記解鎖是否與幼崽主動說出自己的經歷有關，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又問：“傳記的最後為什麽寫灼風順利覺醒？”

這次91沒有給出答案，而是詢問：“請問玩家是否花費五萬積分獲得該問題的答案？”

嚴爵：“……你确定你沒有說錯？”

91：“沒有。”

行吧，這個問題他問不起，還有別的：“人物傳記是不是還有二？”

“是的。”

嚴爵好奇：“二裏面會寫什麽，難道你可以預知未來？”

91标志性的冷淡機械音道：“如果玩家想解鎖人物傳記（二），請交納十萬積分。後者的回答是，我不能預知未來。”

潘文成按下嚴爵想暴打不存在實體的91的手，問它：“二只能花費積分解鎖，沒有其他條件？”

“是的。”

“好的謝謝，我們沒有問題了。”

聽着這熟悉的趕人話語，91不像以前那樣直接離開，而是留下一句：“傳記內容請勿告知幼崽，如果違規系統将會立即解綁。”

潘文成和嚴爵兩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也默契的點點頭不打算再提。

嚴爵回過神，咬牙切齒道：“垃圾客服死要錢，來到本位面後別的沒學會就和那些真游戲一樣學會騙人氪金了。”

一共十五萬積分，就算可以刷分了，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根本刷不到那麽多。

潘文成倒是看得開：“要的貴，說明咱們快摸到它的核心了。你想想，那兩個問題一解開，不就正好可以解釋它為什麽從其他位面拉人嗎？”

嚴爵冷靜了一下，問：“這麽貴，我們要解鎖嗎？”

“等上面決定吧，分總會刷到的，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他拍拍嚴爵的背：“接下來你也要忙起來，多跑幾個地方刷分了。”

他總覺得大額積分的口子一開，接下來有什麽重要問題91要的會越來越多。

嚴爵點頭：“我感覺去一些明星站臺會或者演出什麽的地方，刷分的速度比較快，這才沒幾天，積分都已經破一萬了，接下來我想多去一些這類的場合。”

他去過一次晚會，實際證明這種晚會上，人産出的正面情緒并不多，還沒他去公園裏待一小時刷分快。

“我看微博上說京市過兩天有個小型音樂節，我想去，潘局您幫忙給我安排一下吧？”最好找幾個能扛得住人山人海的噪音攻擊的。

潘文成毫不猶豫地點頭：“好，有什麽計劃及時和我說。”

“諾爾那邊怎麽樣了？”

嚴爵搖頭：“他父王和大祭司兩人還沒商量出結果呢，據諾爾說，他們倆個到現在為止還沒把名冊全部看完，所以交易的事情還要往後繼續推遲。”

只和異界做生意這一點，就需要他們慎重慎重再慎重了，再加上又是魔法世界和科技世界之間交易，他們兩人有這副表現也是正常。

“不過我上次提醒了諾爾他的出生時間不太對後，他已經開始上心了，昨天他還問我，怎麽才能自然的對他母親提出他想知道的問題。看表情，這條小魚心裏也藏着不少的疑惑。”

嚴爵攤手：“奈何作為一名真正的幼崽，注意力總是會被輕易轉移，想着想着就忘了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我不想催他，就順其自然吧。”

以前不催，是覺得無所謂，只要諾爾健康那他為什麽進幼兒園，他們好像也沒有那麽迫切了解真相的想法，專家組也是同樣。

現在不催，是因為今天看過灼風的經歷後，他對人物傳記就有了一種莫名的慌張情緒，生怕真相揭開後，諾爾的過往也是慘痛非常。

“應該，不會吧？”潘文成聽了，安慰他：“諾爾在現實裏才剛出生不久呢，哪裏會有什麽經歷？傳記應該會和他們種族的歷史有關。”

“希望吧。”嚴爵微微嘆氣，“灼風的好感度開始上漲了，要不了多久應該就會滿值，也不知道第三只幼崽又是個什麽情況。”

總不能每只崽都那麽慘吧？

想到這裏，嚴爵總算有了點想要快速刷分，了解系統存在意義的沖動。

見嚴爵開始走神，潘文成不再和他多聊，叫上人一起出了保密室，回各自的宿舍休息。

坦白自己的經歷後，灼風又開始別扭起來，雖然不再躲着嚴爵了，但每次和他說話總會忍不住地做小動作，簡直是肉眼可見的不好意思，對嚴爵的好感度倒是開始了緩慢的上漲。

嚴爵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見到灼風時，會因為人物傳記對他産生憐愛啊，呵護啊等情緒下一系列讓他肉麻的舉動，然而見了灼風後，他對對方的态度，和之前相比除了更親切一些，和對諾爾态度開始持平後，也沒什麽特殊的照顧了。

因為灼風看起來，并不像是需要被人呵護的樣子。

他有自己的驕傲，也有自己的堅持。他會親自報仇而不是躲在別人的身後，等待着別人為他伸張正義，等待別人的垂憐。

不過嚴爵還是送了他一個窩。

粉白色的純棉布料，圓形，填充了許多棉花一看就軟乎乎的窩。

灼風嘴上說着不需要，修行之人不在乎身外之物，實際上當晚就把窩放在了幹草堆上，把中心位置踩出自己滿意的形狀後窩了進去。

純白色的狐貍配粉白色的窩，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會呼吸的櫻花味扁湯圓。

當然，這些都是嚴爵無法欣賞的了。

除了照顧幼崽們，嚴爵也按照計劃開始長時間的出外勤，在外面到處晃悠，短短兩天下來他的積分就已經突破了兩萬大關。

以前看到價值1500積分天價藥劑的貧窮心态，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這天晚上，參加完音樂節後，嚴爵迫不及待的帶着保護自己的人跑出去了兩條街。

把耳朵裏根本沒什麽用處的耳塞扔進垃圾桶，嚴爵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揉了揉，頭疼地呻/吟。

太吵了，大音響的轟鳴人群的尖叫，湊在一起簡直是對喜靜的他莫大的災難，還別說要在那裏待好幾個小時，他的耳朵都快要廢掉了。

擡頭對着明面上，貼身保護自己的童飛遠歉意地笑笑，嚴爵問：“童哥，你們還好吧？”

童飛遠也是心有餘悸，搖搖頭：“沒事，我們受過訓練的。”

“那就好。”

嚴爵松了口氣，他擡頭看看這個陌生的，從沒有來過的街道，想要回去的想法被空氣中不斷飄來的燒烤香味擊碎。

夏天的夜晚啊，小龍蝦燒烤配冰鎮快樂水，不吃一次哪裏叫過夏？

“童哥，咱們晚點回去吧？”嚴爵指指不遠處熱鬧的街道：“吃點宵夜？一邊吃一邊刷分，豈不美哉？”

童飛遠自然是以嚴爵的意思為主。

作者有話說：

嚴爵：最猛的狐貍就要睡最粉的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