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明家老宅在郊區, 明妫住的第三公館又是在繁華的市中心。兩者之間距離很遠,不堵車的情況下都要兩個小時。

今天天氣不好,明妫從第三公館出發沒開多久就已經開始堵車了。

車流像是一條條長龍蜿蜒在道路上, 好半天才挪動一下。

明妫百無聊賴看着前方的車流,第一次沒因為堵車而心情煩躁。

最好是能堵到那些人不耐煩取消今天的飯局。

市區這段路開了一個小時,期間明善海打了電話過來問明妫怎麽還沒到,明妫如實告知這邊的路況。

明善海靜了幾秒沒說話,呼吸有點沉重, 明妫知道爺爺不怎麽高興了。

但她也沒主動服軟道歉。本來就因為明善海默許明厲帆進公司生着氣,這會明妫也懶得裝笑臉了。

明善海叮囑她開車小心, 天氣不好要注意安全,明妫嗯了一聲,那端挂斷電話。

從市區出來後的道路就通暢了許多, 不過明妫故意把車速降下來, 慢慢悠悠往明家老宅去。

反正天氣不好開車要更加小心, 有了這個理由, 明妫就像在明善海面前有了免死金牌。

快到老宅的時候, 手機響了聲,明妫瞥了眼,是莫流深發過來的微信。

明妫直接無視。

不用看都知道莫流深發的內容是什麽, 無非是自己怎麽還沒到,自己做的過分了,讓長輩等多沒禮貌等等一些指責的話。

明妫有時候覺得莫流深不止比她大五歲,像是大了十五歲。

說話啰嗦又唠叨, 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每次都要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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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妫最煩他這一點, 好好的帥哥, 偏偏長了張嘴。

車子到了明家老宅大門口,門衛看到熟悉的車牌號,把大門打開,明妫開着車子七拐八繞。

十分鐘後才來到老宅別墅區。

明家老宅占地面積廣闊,莊園裏各種青蔥欲滴的樹木,綿延不絕,葳蕤茂盛。

別墅坐落在一片綠色中,環境清幽安靜,是個不錯的養老地點。

明善海在即将退休的時候置辦了這處産業,就等着退休之後住進來養老的。

雖說住的避世清淨,但明老爺子對于集團的動向可謂是一清二楚,身體是養老了,但是精神還控制着偌大的明氏集團。

鑒于每回來這邊吃飯都不會有多愉快的經歷,所以明妫沒閑情逸致欣賞莊園的美景。

把車停在別墅院子裏,站在走廊前的阿姨看到明妫到了,從一旁拿起雨傘,要過去接人。

“我來吧,您去忙。”莫流深從阿姨手裏拿過雨傘。

“那麻煩莫小先生了。”阿姨颔首道謝,轉身走進廚房繼續忙活。

天空飄下幾滴雨絲,像是暴風雨前的開胃小菜,巨大的風暴還在緩慢醞釀中。

明妫車上有傘,但是有人專門給撐傘,她也懶得自己動手。

推開主駕的門下來,黑色的雨傘遮擋住她整個人,沒有被雨水淋到一絲一毫。

明妫淡淡看了眼莫流深,沒像以前那樣假笑跟他打招呼。

收回視線的同時提步往別墅裏走,撐傘的人卻停在原地,沒跟着一起走。

雨水裹挾着風飄到明妫的身上,她不明所以,眉頭輕蹙看向身後的莫流深。

“你不會撐傘我可以自己來。”明妫有些煩躁地拍了拍身上的雨水。

她讨厭身上濕噠噠的感覺,很難受。

莫流深靜靜看了她一會,把雨傘往明妫那邊挪了點,“一副來讨債的表情,這裏有人欠你錢?”

明妫笑了笑,跟他扯皮,“有啊,還多着呢,不止欠錢。”

還有人欠她命呢。

莫流深深色的瞳孔映出明妫纖瘦的影子,沒理會她的玩笑話,提醒道:“兩家人都在,你也不想明爺爺生氣,破壞了莫家和明家的交情吧。”

又來了,說教雖遲但到。

明妫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偏不讓他舒坦,“那可說不定。我心情不好,不想跟你們裝表面親密,一派和氣。”

“那你今天來幹嗎?砸場子?”莫流深還算了解明妫,砸場子這種事她也不是幹不出來。

明妫思索幾秒,覺得莫流深說的在理,笑着附和,“嗯哼,說不定。”

“明妫,你成年了,有時候脾氣要學會收斂。我想你知道什麽事情可以做,什麽事情即使你再不願,也要裝着情願。”

莫流深知道明妫不願意聯姻,婚姻被擺布,沒有人會願意,就連他這個對婚姻沒什麽期待的人都不怎麽高興聽從家裏的安排,跟門當戶對的千金聯姻,更何況明妫這種肆意妄為的性格。

但聯姻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任他們怎麽不高興不樂意,都阻止不了。

莫流深是不想阻止,跟誰聯姻都一樣。

明妫也無所謂跟誰聯姻,但只有跟莫家才能得到明善海手裏的股份,明妫可以說是別無選擇。

明妫撇了撇嘴,問道:“莫流深,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大了?”

莫流深不知道明妫問他年齡做什麽,但還是如實回答,“三十。”

“你是三十,不是六十。怎麽說話比我爺爺還啰嗦啊,你一本正經說教的樣子真的很老派又煩人。”明妫說話向來直來直去一針見血,不會跟你拐彎抹角。

被吐槽老派,莫流深不置可否。

“煩人你也得忍着,”莫流深眼簾微垂,看着明妫白皙明豔的臉,沒什麽表情地又挪開,“你若是能聽話點,我也不至于次次苦口婆心說教你。”

“我不稀罕,求你去教別人吧。”

“流深,阿妫,怎麽站在那還不進來。外面下着雨,快點進來。”明善海站在走廊看到兩人一直站在雨裏說話,揚聲打斷。

莫流深撐着傘跟明妫一起往室內走去。

明善海本來還想說說明妫,但看兩人相處不錯,也就咽下了要教訓的話。

只讓明妫趕緊去跟莫家父母打招呼。

莫流深的父母明妫自然見過,揚着笑臉一一喊了人,莫家父母眉開眼笑,直誇明妫越來越漂亮了。

好像前段時間特地打電話給明善海告狀明妫的人不是他們一樣。

都是商場浸|淫多年的老狐貍,跟這演戲呢。

明妫自然也毫不示弱,臉上的笑意自從進了別墅就沒消失過。

畢竟是即将成為自己公公婆婆的人,明妫還不至于傻到得罪他們。

莫流深看着明妫一副被迫營業的模樣,唇角幾不可見的輕勾了下。

飯菜都是提前準備的,這會差不多就可以開餐了。

魏琳忙前忙後招呼莫流深的母親,臉都要笑僵了,幾次三番要上前搭話,都被方憐無視。

明妫看她像是跳梁小醜一樣,輕嗤一聲,心情瞬間變好。

衆人落座,明妫打了個招呼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經過書房,裏面一抹白色吸引了明妫的視線。

美人眼裏瞬間浮現狠厲,她推開門,果不其然,看到了偌大書房的落地窗前擺放的一架純白色鋼琴。

樓下的這間書房是明妫存放書籍和不用的物件,有時候合作方送來的禮物也一并由助理送到這裏放着。

第三公館地方再大也沒有這裏來的寬敞。

以前住在老宅的時候明妫常常在書房一待就是一天。自從搬出去後,這裏的東西沒人動,家裏阿姨每天都會進來打掃。

即使明妫不用了,明善海也沒允許別人使用。

明妫記得,這裏似乎從來沒有過一架鋼琴,還是白色的,簡直跟小時候喬君雅強迫她彈的那架一模一樣。

真是辛苦特意買來這架鋼琴的人了。

明妫都不用猜,也知道這是出自誰的手筆。惡心她真是越來越用心了。

餐廳時不時傳來衆人聊天說笑的聲音,聽起來氣氛祥和愉快。

他們愉快,明妫就不痛快。

她走過去,打開琴蓋,手指在琴鍵上胡亂按了幾個音,又重又響。

餐廳的聲音戛然而止,明妫手指順着琴鍵一路按到底,那邊響起拖動椅子的聲音。

不多時,餐廳的人都聚集到書房門口。

由于這間書房沒人用,平時都是阿姨打掃,所以明善海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架鋼琴。

在看到的一瞬間,他溝壑縱橫的臉上顯出幾分怒意。

在這個家裏,人人都知道鋼琴是明妫的禁忌。

不止是因為喬君雅逼迫她彈鋼琴,而枉顧明妫的喜好。

其實有段時間明妫短暫的喜歡過鋼琴,那是在遇到儲蘊格之後。

儲蘊格熱愛鋼琴,天賦極高。

明妫很喜歡她坐在鋼琴前,纖細的十指輕柔躍動,美妙的音律便傾瀉而出。

後來在一次文化節上,因為跟儲蘊格一起表演節目的同學手被燙傷,參加不了。

封寒不怕死的說明妫很會彈鋼琴。

明妫要笑不笑地看着封寒,視線一轉,跟儲蘊格期待的眼神對上。

那場音樂節,明妫和儲蘊格的四手聯彈豔驚四座。

她們一黑一白,手指交錯躍動,靈動又極富美感。

從那以後,整個明信高中沒有人不知道一班的明妫和儲蘊格。

後來儲蘊格發生意外,明妫再也沒有碰過鋼琴。

但偏偏有人要觸碰這個禁忌,那不能怪她發脾氣了。

有時候人的脾氣,來了擋也擋不住。

“請問誰能給我解釋解釋,它是怎麽來的?”明妫站在鋼琴前面,指了指,視線鎖定在魏琳臉上。

氣氛凝固,溫度降至冰點。

“阿妫,有什麽事過後再說,先吃飯,莫叔叔莫阿姨都在這,別讓長輩等。”明善海拐杖在地上點了兩下,以示提醒。

“已經等了很久了,不在乎這點時間。”明妫直接忽略了這兩聲警告,視線在衆人臉上掃視而過,最後落在魏琳臉上,“如果沒有人給我合理的解釋,那這頓飯也不用吃了。”

“阿妫!”明善海加重語氣喊了聲明妫。

“是我……”魏琳笑着解釋了這架鋼琴的來歷,走上前看着明妫,臉上帶着和藹的笑容,“是我買的,打算送給你的生日禮物,這不明天就十八號了,你二十五歲生日,本來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被你先看見了。阿妫,鋼琴還喜歡麽?”

虛僞的笑意,令人作嘔的姿态,假意的示好貼心。

明妫看着魏琳帶笑的臉,眼底不加掩飾的被譏諷和狠意充滿。

一直沒說話的明賜祥面露不悅,“誰準你自作主張的!你知不知道……”

魏琳打斷明賜祥的話,把自己的貼心周到和一番苦心美意盡數道來,“我怎麽自作主張了,這架鋼琴可是我托了朋友找了好久才買到的,跟原先那架一模一樣,阿妫一定會喜歡的。”

明妫當然知道魏琳如此肆無忌憚的原因,她輕笑一聲,笑魏琳看不清形式,嘗到點甜頭就趾高氣昂起來了。

“你已經不是第一次挑釁我了,你不會以為你兒子進了明氏集團,就有資格跟我争奪明氏繼承權了吧。你就能靠着兒子揚眉吐氣,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惡心我?”

明妫臉上挂着淺淡的笑意,眼底卻寒冰刺骨,語調不急不緩,卻字字戳在魏琳的心窩上,“我告訴你啊,小三永遠都洗不白,永遠都人人喊打,私生子永遠都是陰溝裏見不得光的老鼠。妄想爬男人床就能從雞變成鳳凰,你天真的過了頭吧。雞永遠都是雞,打扮的再光鮮也掩飾不了內裏令人作嘔的氣味。”

魏琳被揭短,臉色變得蒼白僵滞,當着衆人的面也不怕被戳脊梁骨,泫然欲泣地指控道:“明妫你這樣說太過分了吧,我只是想給你個生日禮物,沒想惡心你,你怎麽能把我想的那麽不堪。”

明妫不耐煩地緊蹙眉頭,臉色沉下來,“可以了,你梨花帶雨的演戲只有愛你的男人才吃這套,恐怕明賜祥都厭煩的很。”

“你!”

“好了,還嫌場面不夠熱鬧?”明善海拐杖重重敲着地面,打斷凝固緊繃的氣氛。今天算是在準親家面前丢盡了臉面。

“确實不夠熱鬧。既然大家都在,那就一次看個夠吧。”明妫轉身拿起地上的鋼琴椅,大力砸向純白色的鋼琴。

巨大的聲響在書房蔓延,完美無瑕的鋼琴瞬間四分五裂。

明妫覺得碎的還不夠徹底,掄着椅子三百六十度砸了個粉碎。

莫家父母顯然沒見識過這麽暴力的場面,連連後退數步。

一直充當隐形人的明厲帆靠在角落,目光灼灼盯着砸鋼琴的身影。

明賜祥想上前阻止,卻也顧忌明妫的怒火,止步不前。

魏琳雖然面上梨花帶雨,卻在心裏暗自發笑。

今天惡心到明妫,莫明兩家的婚事恐怕也要延後,目的達到。她是應該開心。

若不是顧忌着不能開懷大笑,魏琳簡直要高興瘋了。

在明家這麽多年,她受了明妫多少氣,今天這才出了不到十分之一。

莫流深看不下去,上前拽住明妫的手腕想阻止,被明妫一把甩開,“滾開。”

“夠了明妫。”莫流深語氣微沉。

“不夠,滾遠點。”

明妫眼底腥紅一片,莫流深抓着她手腕的手微頓。他從沒見過明妫這樣,知道這件事徹底觸到了明妫的底線。

但依然要阻止明妫,壓低聲音提醒道:“長輩們都在,你這樣只會讓某些人目的得逞,暗自痛快。”

明妫臉色微頓,驚訝于莫流深竟如此快速從場上信息得知了魏琳的目的。

其實在見到這架鋼琴的時候,明妫就知道魏琳不單單是用它來惡心自己,背後恐怕還有別的目的。

至于是什麽,明妫一清二楚。

但那一瞬間的憤怒幾乎淹沒了所有情緒,面對魏琳直白愚蠢的挑釁,明妫依然選擇掉進這個張着血盆大口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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