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明妫醒來的時候入目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 身邊有人說話的聲音,但是刻意壓低,像蚊子似的嗡嗡響。
剛想偏頭看看是誰在說話, 尖銳的頭痛席卷而來,臉頰也被拉扯出痛意。
“你醒了,別動,正在輸液。”莫流深按住明妫亂動的手,把病床搖高, 讓明妫直起身。
明善海從沙發上起身,臉上帶着焦急, “阿妫,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明妫想起來了,雨天路滑, 她撞上了防護欄。
“我毀容了?”為什麽臉頰和額頭一陣陣火辣辣的痛意。
莫流深擡手按下呼叫鈴, 語氣不鹹不淡, “毀容不至于, 臉上被碎掉的玻璃劃出了幾道口子, 問題不大,不會留疤。頭上撞出一個包,過幾天就會消下去。”
女生都很在意自己的那張臉, 像明妫這種驕傲的孔雀,斷胳膊斷腿恐怕都沒多大感覺,但要是臉傷了,對她來說才是大災難。
聽到沒毀容, 明妫暗自松了口氣。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關心那張臉, ”明善海還心有餘悸, 接到電話說明妫出車禍了, 差點沒吓死,好在莫流深沒走遠,就在附近,很快接到他一起來了醫院,“醫生說碎玻璃再近點,眼就瞎了。你就不能收斂點脾氣,非要在暴雨天開車回去,撞成這樣,你是要把我為數不多的壽命撞出來是麽?”
莫流深無奈地說了句:“明爺爺,別說這種話。”
“被她氣死。”明善海搖頭嘆氣,一把老骨頭要被吓散了。
醫生說差點傷到眼睛的時候,明善海被濃重的後怕和慶幸兩種情緒來回拉扯。
看到明妫醒了,這才把一直懸着的心放下來。
醫生很快趕到,給明妫檢查了一下,“沒什麽大問題,就是有點輕微腦震蕩,要在醫院觀察幾天。”
這家私立醫院明氏集團也有股份,面對股東兼VIP病人,醫生頗有點小心翼翼。
Advertisement
醫生加護士來了十幾個人,把偌大的病房圍的都有點空氣閉塞。
檢查完後一群人又匆匆離開,不敢打擾明妫休息。
“我不住院。”明妫讨厭醫院的味道,盡管這間超級VIP病房豪華的不似醫院,但明妫就是不喜歡。
“你給我老實在這待着,哪也不許去,一周後再出院。”明善海語氣嚴厲,帶着不容反駁的威嚴。
明妫蹙緊眉頭,實在不想待在這,“我不住……”
“明妫,聽爺爺的話吧。”莫流深打斷明妫,“爺爺真的被你吓到了,來的路上一直在順氣,你也不想爺爺擔心吧。”
明妫看着莫流深一副孝順恭謹的模樣,聯姻還沒成呢,就知道管着她了。
他倒是會讨老人家開心。
明妫收回視線,血管裏因為輸液而隐隐發涼。
住就住吧,看爺爺的樣子,自己繼續執拗兩人只會再次爆發争吵。
這種時候,還是順着點爺爺好了。
而且她頭很痛,渾身都難受,實在沒精力沒力氣吵架了。
明善海見明妫不說話,就知道這是服軟了。
贊賞地看了眼莫流深,覺得這個孫女婿找對了。
“我讓人去你那拿換洗衣物,明天讓李嫂炖點補湯帶過來。這幾天我就留這陪你,等你出院了再回老宅住一段時間,徹底好了再回第三公館。”
“……”
明妫開始後悔答應住院了,“不用您留這陪床,找個護工就行了。”
“爺爺,我留下吧,您回去休息。”莫流深說道。
明善海覺得可以,正好兩人在一起能磨合磨合,培養培養感情,“那也行,這幾天……”
明妫不悅打斷,被安排的感覺讓她很煩,“我不用誰留下,找護工。否則明天我就不會躺這了。”
“臭脾氣,硬的像石頭。”明善海了解明妫,說得出做得到,還是不要逼得太緊,各退一步,“那就找護工,你給我老實在這養傷。”
“爺爺您回吧,我想睡了。”明妫怕明善海在這還會再生出什麽新想法,趕緊先把人哄走,順道把莫流深一塊趕走,“麻煩你送我爺爺回家,謝謝。”
莫流深抿緊薄唇看着明妫,臉色蒼白,傷口上貼着紗布,唇上也毫無血色。
不似平常的明豔,卻有一種破碎的美感。
這個女人好像無論多狼狽,都是漂亮的狼狽,從不會讓人覺得蓬頭垢面,風光不再。
兩人退出病房,明妫躺在床上聽着外面的雨聲。
現在小了點,啪嗒啪嗒,就快停了。
緊急剎車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明妫只能手打方向盤往護欄上撞。
好在傷勢不嚴重,養個幾天就差不多了。
頭悶悶的疼,明妫昏昏沉沉閉上眼睛。
“阿妫,你打算考哪所大學?”記憶中清甜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明妫停下手裏的筆,思考了幾秒,故意道:“不知道,可能出國吧。”
儲蘊格沒有出國的打算,聽到這個答案,漂亮白皙的小臉有一瞬間的黯淡,不過很快又揚起明媚的笑意。
“出國也很好,阿妫你那麽厲害,到哪裏都會是最閃耀的。”
明妫單手托腮,看着她,問道:“出國真的很好?”
儲蘊格點了點頭,輕聲道:“嗯,很好啊。”
很好,你怎麽不笑了。
明妫收回手臂,繼續刷題,“哪還真有點遺憾,我覺得還是國內好,明城最好。”
“我也覺得。”儲蘊格重又笑起來,言語中帶着對未來的向往和憧憬,“阿妫,我們考同一所大學吧,我想跟你一起去大學校園。”
明妫刷題的筆沒停,片刻後,說道:“好。”
嗓音中帶着不易察覺的笑意。
明賜祥姍姍來遲,在醫院走廊和賀隐碰到。
明賜祥愣怔了下,很快又恢複如常。
他十幾分鐘前才發了消息跟他說明妫住院了,沒想到他會來的這樣快。
賀隐一襲黑衣,臉色不是很好,薄唇緊抿,顯出幾分生人勿近的冷面閻王既視感。
帥是帥,但臉太冷,一路走過來,女護士們只敢遠觀,不敢上前。
“阿妫和莫流深的訂婚日期延後了。”明賜祥在賀隐即将掠過他的時候說了句。
“猜到了,但我更關心的是……”賀隐腳步頓住,漆黑的眸子看着明賜祥,眸底斂去所有情緒,但還是讓人感到脊背發涼,“她怎麽會車禍住院,在明家老宅發生了什麽麽?”
明賜祥眼神躲閃,模糊說道:“家庭摩擦,一直存在。”
賀隐眉梢輕挑,一看就知道明賜祥說謊了,“是麽,摩擦到她住院,別人卻安然無恙?”
“今天暴雨,她害怕這種天氣。”明賜祥跟賀隐見過幾次面,但奇怪的是,每次都被面前這個年輕人身上的氣息壓制,明明賀隐也不過二十啷當歲,哪裏來那麽大的壓迫感。
“這幾天老爺子會來醫院看她,你注意點,別被發現了。”明賜祥提醒賀隐。
賀隐沒覺得有什麽好避諱的,他跟明妫正常戀愛,又不是偷情,“被發現又怎樣?”
對于賀隐的肆無忌憚,明賜祥不敢茍同,“聯姻日期只是延後,不是取消。現在被發現,相當于送了個把柄到莫家手裏,你也不想讓阿妫被莫家人诟病吧。”
“他們現在毫無關系,就算我跟明妫的事被莫家知道了,他們也無可指摘。”這場本就不會成功的聯姻,還是早一點結束,不然他心裏也不痛快,“正好,可以趁機取消聯姻了,這是個好機會。”
明賜祥知道賀隐說的話不是玩笑,但現在聯姻還不能取消,最起碼不能是明家被拿捏把柄而取消,“賀隐,你別亂來,現在還不是時候。”
賀隐倒是覺得稀奇,明賜祥竟然是不希望聯姻取消的麽,“這話不像是你說的,你應該巴不得他們的聯姻作廢,明妫被明老爺子視為廢棋,這樣你那個私生子不就可以順勢上位了。”
“明妫是我親生女兒,我不會讓她成為廢棋。”
“哦?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愛女心切的好父親。”賀隐話裏帶着明顯的嘲諷,臉上表情輕蔑。
當年明賜祥魏琳和喬君雅的事鬧得那麽嚴重,明城誰人不知。
那年這件事可算得上是豪門的巨大醜聞。
賀隐當時年紀還小不在國內,還是後來聽周明锴說的。
明賜祥忽略賀隐話語裏的譏諷,“阿妫性格強勢,手段狠厲,做事不留餘地,我只是想給自己的另一個孩子某一條出路。不然等到阿妫繼承明氏,厲帆只會被像喪家犬一樣驅逐出去。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被驅逐是早晚的事,私生子怎麽配得到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呢。”賀隐覺得明賜祥足夠虛僞,一邊說着手心手背都是肉,一邊卻暗地裏跟他達成合作,想着法跟自己的女兒對着幹。
明賜祥笑了笑,好心提醒道:“賀隐,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若是明妫知道你是賀成躍的私生子,你覺得她還會跟你在一起麽?明妫最痛恨的就是私生子。”
賀隐眼底浮現狠厲,輕嗤一聲,擡步離開的同時冷冷扔下一句話,“管好你的嘴,不勞你費心。”
賀隐進到病房的時候明妫正在睡覺,但睡得極不安穩,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眉頭也緊緊皺在一起。
她又夢到了那個公交站臺,再次目送儲蘊格坐上了那輛公交車。
這次她依然想去阻止,但是說不出話,腿也動不了。
只能眼睜睜看着公交車漸漸開遠。
賀隐抽了張紙給明妫擦掉額頭上的汗,下一秒,明妫猛然睜眼。
很顯然是做了噩夢被驚醒。
“做噩夢了?”賀隐坐在床邊,聲音又輕又溫柔。
剛從噩夢中醒來,明妫腦子還不太清楚。
聽到有聲音,她慢慢看向聲音來源,眼底的不耐煩和驚懼還沒散下去。
看到是賀隐,明妫暗暗松了口氣。
“你怎麽來了?”明妫徹底清醒過來,躺在床上,白皙的臉上貼了好幾塊紗布,看起來凄凄慘慘。
賀隐靜靜看了她幾秒,然後彎腰親了下她的額頭,避開了傷口。
“看到新聞說你出車禍了。”賀隐指腹帶着些微的涼意,輕輕摩挲着明妫的臉頰。
對于賀隐這種所有情緒不外露的性格,即使是謊話,也說得得心應手。面上毫無異色。
收到明賜祥的消息那一瞬間,賀隐真切感受到心髒停掉的感覺。
當時他還在公司開會,扔下了幾十人的重要會議一路飛奔疾馳趕到醫院。
“竟然都上了新聞。”明妫輕嘆一聲,有點煩躁。
倒不是因為上了新聞煩躁,而是要在醫院待一周,她很煩。
“賀老師,我不想躺着了,你扶我起來。”躺了那麽久,感覺越躺身體越疼,而且軟綿綿的,好像随時都能散架。
明妫自從會走以來,還沒躺過那麽久。
哦,也有過,被喬君雅關小黑屋差點休克那次,也是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
所以她才讨厭醫院啊。
賀隐把病床擡高,在明妫背後放了兩個靠枕,這樣能舒服點。
“要不要喝點水,嘴唇都幹了。”賀隐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手指在明妫蒼白的唇上按了按。
明妫笑了笑,輕輕咬住賀隐還沒撤回去的手,只一下便松開。
眉眼間的暧昧笑意卻擋也擋不住,小小的動作讓賀隐瞬間渾身緊繃,一股熱意從某處直沖心髒。
這時候了還不老實。也就是現在生病仗着自己不會真的對她怎樣。
賀隐眼眸暗沉如墨,看着明妫的樣子恨不能一口将她吞到肚子裏。
“現在別撩撥我,會出事。”賀隐提醒她。
明妫無視提醒,眉眼含笑明知故問,“那是你出事還是我出事啊?”
賀隐挑眉看她,意思很明顯。
好吧,明妫會意,他出事。畢竟自己都躺這了,賀隐再禽獸也不會對她怎樣。
“賀老師,我渾身都痛,你親親我吧。”明妫鼓了鼓腮幫,手指勾着賀隐的衣袖,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白皙的手背上還有輸液留下的針孔,看起來脆弱又可憐。
賀隐反手壓住她作亂的手,問道:“親了就不痛了?”
明妫唇角輕勾,聲音放輕,“那倒不會,但是會甜一點。”
賀隐有些無奈,就知道明妫不可能會收斂,這和剛剛的撩撥也沒區別。
只要是明妫,賀隐就抵擋不住。
賀隐站起身,彎腰在明妫額頭上落下一吻,然後久久沒動作。
明妫有些不滿,剛想抱怨,賀隐的吻緩慢移向明妫的鼻尖,再往下來到唇邊。
賀隐卻停住不動,幾秒後伸手捏着明妫的下巴往上擡了擡,方便他親吻。
唇瓣相貼,賀隐起先動作還算輕,到了後面越來越控制不住,吻得又重又狠。
明妫嘴唇被磨的很疼,想往後面躲,被賀隐按住脖頸拉了回來。
病房裏的溫度暧昧纏綿,兩人皆氣息不穩,喘息聲充斥着病房。
明妫覺得自己自作自受,撩撥的下場就是自己全身上下唯一算是好的嘴唇,現在也負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