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潑婦鬧門

張志凡崇拜歸崇拜,卻也不是特別能理解大姨為什麽要這麽做。既然離婚是必須的,那對鄭慶國這種男人,何必還要做出這種姿态。按照這個時代的情況,只要把鄭慶國的事情抖摟出去,即便是離婚也是雙方難看的事。本來女人離婚在這時候就不好看。何必自讨委屈。不是有更痛快的方法可以用麽?

張志凡不明白的他娘親大人劉英也不懂。于是這天等她以為把兒子哄睡着了,就把這個疑問跟姐姐提了出來。

劉素笑了:“傻妹子,姐這哪裏是挽回鄭慶國的心。而是我以後再不跟他相見,也要讓他們活在有我對比的陰影之下。那個女人我試了一下就知道是個貪圖享樂看重鄭慶國錢的貨。她能過好日子?也許行,可絕對不是一時半會兒。那得被生活逼。而且鄭家兩老對我不錯,我也不希望在他們面前失了這麽多年來的情分。與其吵鬧,不如讓他們把黑鍋一背到底。以後不管這個女人做得好與不好,在鄭慶國和鄭家二老眼裏心裏,她都永遠比不上我。這麽讓她過一輩子,多解恨。”

劉英頓悟。直說大姐真是夠厲害的。不愧聽有人說服裝廠來年要提拔劉素當副廠長。

張志凡也明白了。如果不是年齡這個硬傷限制,他都想對大姨頂禮膜拜了。這才是真解恨啊!要是按照自己想的那樣,打一頓罵一頓頂多是解一時之氣了。可撕破臉之後過後還不真是人家過好日子,自己看着憋氣。大姨有這份兒心思,真不知道是從哪兒學來的。不得了啊!難不成這年頭也有什麽宮鬥宅鬥的書籍可供參考學習?

劉素受了委屈的事王清雲還是知道了。到底還是年歲大了,一想到女兒被人搶了丈夫還要被羞辱,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沒過兩天,鄭家兩老就來劉家道歉了。不過他們那意思,是哄着劉素千萬別離婚。從他們的本意是真心喜歡劉素這個兒媳婦兒,這年頭可沒有多少人家的兒媳婦兒能做到劉素這麽得體到位的。他們倆也真是把劉素當閨女似的喜歡着。尤其是兒子搞的那個,聽說連個小學都沒上完,又是十幾歲就出到外面去做工,之前跟過多少人都不知道了。肯定是巴結着他兒子的錢財了。又聽說那女人把劉素給推倒了,這才心着急,不顧老臉的來求親家了。

王清雲不是那什麽都不懂的半大老太太,對兩個親家他其實也沒什麽不滿的。但現在她也想明白了女兒的處境。那個女人就算是不跟鄭慶國再扯在一起,孩子已經這麽大個月份了,做掉也是造孽,鄭慶國還是要每個月給寄錢。女兒說得對,這不光是錢的問題,将來的問題大了。骨血親情不是說斷就斷的。退一萬步講,不顧那個女人的安全強迫着去把孩子打了。将來鄭家人對女兒心裏也是有個疙瘩。與其彼此都不痛快,又何必非要這樣呢。委屈女兒的事她可不想做。

所以鄭家兩老這一趟注定是白來了。就是王清雲說得明白,這事兒女兒自己做主。當初他們是自由戀愛,是自主婚姻,她不管那個。而且如果不是女兒受了大委屈,一個女人怎麽會甘願離婚這麽丢人。

日子過得很快,一轉眼鄭慶國的離婚介紹信也已經辦下來的。剩下的就是去民政局辦個手續,做個財産分割。

事情跟上輩子有了一些差別。鄭慶國把這麽多年的積蓄都給了劉素。本來房子鄭慶國還是要給劉素,劉素也跟上輩子一樣沒要。還有就是生意鄭慶國也要分給劉素一半,其實也沒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他們之前的生意就是倒騰服裝,一沒有自家的倉庫二沒有自己的工廠,全靠着跟紡織廠和服裝廠千絲萬縷的關系直接從廠家進貨。劉素如果得到的一半生意,其實就是兩百包成衣。

這也不是劉素要的,鄭慶國自知對不起妻子,又聽那個女人把自己的錢放在了明面上說,心裏膈應也是一時惱火,才做出把東西都要給前妻的決定。不能不說這也是劉素的想法之一。她可不想自己辛苦跟鄭慶國賺下的家産便宜了那個娘們兒。于是她心安理得的受了。不過她也不是個把事情做絕的人。對鄭慶國,她還是把自己想說的都說了。當然這是在兩個人從民政局離婚生效之後了。

鄭慶國萬分不舍得,把劉素請到了一個本地最有名的飯館的包間。要了幾個簡單的小菜,他蔫頭耷腦的,眼圈還直發紅。弄得劉素也眼睛發酸。多少年的感情,哪是能說沒就沒的。恨不假,氣也是真的,但等到現在倆人真的沒關系了,心也是疼的。

劉素親自給鄭慶國倒了杯酒,然後給自己了倒了半杯。“咱倆現在就算是朋友了。有些話我只有這時候才好跟你說。不過聽不聽得進去全在你。”

鄭慶國看着劉素,心裏那個難受啊。他其實早在劉素被那個女人推倒的時候就已經徹底後悔了。一個幫着自己賺家業的女人和一個惦記花自己錢財的女人,傻子也知道哪個好了。何況他本來就沒想過要離婚。只是當時腦袋不知道是怎麽着了魔,“你說。我都聽。”

劉素嘆了口氣:“我是恨你背叛我。可這麽多年夫妻感情,我也不希望你過得這麽難。你給我的那些錢我會留出一部分給爸媽。之所以不給你是我不相信你找的那個女人會持家過日子。那錢你也別想動,等生意出了問題實在沒轍了你再去問爸媽要。他們生養你不容易,雖然爸這麽多年總是教訓你,那也是因為心裏惦念着你呢。那個女人一看就不是個會過日子的,能不能孝順兩老我是不知道。兩老沒幾年也要退休了,你就多回去陪陪他們。別一出去做生意一月倆月的連個電話都沒有。家裏你不是早就給扯了電話了。還有那兩百包衣服,你分給我幹嘛呢?我又不能去賣。就還給你吧。給我留二十包就當是個意思了。不過你也別讓別人知道,最好把買賣分兩撥做。錢自己把着,該花的花,不該花的別花。還有,孩子委屈不得,你現在就得給預備了。我搬之前已經把小屋收拾出來了。你再去買個嬰兒床什麽的就行了。”

鄭慶國聽着,一口把這杯酒喝了下去,眼淚嘩嘩的就掉下來了。“素啊,我對不起你啊!我該死,我咋就那麽鬼迷心竅了呢!我不想離婚啊!”

劉素也哭了。“你大我這麽多,當初我媽是不同意我嫁給你的。可我看上你了。沒想到就看走了眼。一個女人最重要的不是有多少錢,是有一個心裏只有她的丈夫。你做不到,我就不能跟你受一輩子的氣。況且孩子無辜,我也不能讓你打了他那麽沒人性。但我也想要自己的孩子啊。你怎麽能這麽混蛋呢。”

劉素回到劉家之後,大病了一場。症狀雖是感冒,可每當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她都會偷偷的哭一會兒。對着母親妹妹和外甥,她臉上總是露着笑。可家裏人怎麽能不知道她心裏難過,不過是不想說出來讓她難堪罷了。

張志凡心疼大姨,仗着自己現在就是個豆丁,整日裏撒嬌賣萌,一開始演得他自己都一身雞皮疙瘩大,可久了就運用自如了,倒真融入到小孩子的角色之中了。

劉素離婚消息并沒有刻意隐瞞,所以慢慢的就被人們知道了。廠裏的人,絕大多數都為劉素抱不平。可劉素是個中層幹部,平日裏不說賞罰分明,但有幾個實在是看不過去的油子也被她收拾過,自然就有幾個看她離婚背後說閑話的。再堅強的人走到廠子裏被人指指點點也會受不了。而且劉素這個提拔副廠長的事似乎也因為這樣就不了了之了。這讓劉家人都很氣憤。也讓劉素的心情更糟糕了一些。

張志凡氣得只是那些人毫無道理的嚼舌頭根子。再過幾年,這被三的三別人的離婚的包N奶的事就跟吃碗面一樣普通,人們連茶語飯口聊都不再覺得有什麽過瘾的了,現在卻能有這麽大的影響力。至于副廠長什麽的就算了。這個服裝廠已經快到盡頭了,用不了四五年就得改制然後下崗的下崗,放假的放假。就連自家娘親大人在的紡織廠一樣。當個破廠長到時候還要被一群人堵着跟要債似的,何苦來哉。

原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沒想到劉素離婚之後的第十九天,那個懷着孩子的女人找上了門。

當時張志凡正在跟着他姥姥拖煤坯子,這是他們這邊兒的土話。就是把買來的煤面跟黃土混到一起用水和成煤泥,然後弄成餅子。這樣耐燒也好藏。張志凡和不動煤泥,但可以用小鏟子幫忙搗弄煤餅子,祖孫二人也忙活得熱火朝天。

今天不是周日,但劉素最近正放假。理由是廠裏覺得劉素心情不好,特別準的假。雖說是帶薪讓她休息,可怎麽聽怎麽不好聽。劉英和王清雲都對服裝廠領導的做法非常不滿,這又不是他們家劉素的錯,憑什麽給放假。不過劉素已經淡定了。而且她也不是糊塗人,從鄭慶國這幾年下海之後的情況來看,再琢磨琢磨上面的政策越來越寬,加上廠子的效益也開始大幅度下滑,留在廠子的意義也不大。她正想着換個環境自己也闖一闖呢。

那個女人在鄭慶國面前是小鳥依人的模樣,可對其他人卻跟潑婦無異。說她有腦子吧,也不至于抓不住鄭慶國的錢,說她沒腦子,這孩子也不是想懷就懷上的。這年頭萬元戶難找,也難傍。反正今天她來劉家鬧這件事,已經是想好了要把她之前在鄭慶國哪裏演的溫柔娴淑給扔了。再說了,之前被劉素算計那一次,她的形象也早就沒了。

劉素不想打孕婦,但是這個女人叽叽喳喳的在門口嚷嚷實在是丢人頭頂。王清雲是老輩兒人,在這件事上做過頭一點兒也能說得過去。于是她擡手就給了這個女人一巴掌。“你憑什麽來我們劉家鬧?鄭家不樂意娶你這種貨你找我們劉家幹什麽?還想我女兒給你求去?你不要臉,你就不想想你肚子裏的孩子要不要臉了?”

張志凡這時候舉着黑乎乎的小鏟子站在姥姥面前:“媽媽丢人,孩子也好不了!匣子(收音機)裏都這麽說。”其實他想說的是不能指望腦殘能幹出什麽正常事情來。這種二B就只能等着被虐。

這時候早就圍了一群街坊了。這些人都是老鄰老居,劉家老少都是親和的主兒,這幾十年的交情說起來有不少都比親戚近了。有幾個老太太和嬸子大娘的都站出來連罵帶卷。

那女人一看這麽多人幫腔,她就開始撒開潑了,仗着自己挺着個大肚子沒有人敢用力打她,坐在地上就開始嚎。什麽劉家人缺德啦,打孕婦要害她一屍兩命之類的。

劉素一直皺着眉,看着這個女人,最後她冷笑道:“我這還是頭一遭聽說。一個搶了人家丈夫害人家離婚的破鞋還有上前妻家裏鬧的。我拿了你一分錢嗎?是你欠了我不知道多少錢吧?當初我跟鄭慶國沒離婚之前,你撈的可都是我們夫妻共同財産。我念你懷了孩子,想給自己積德不讓你去堕胎,所以把鄭慶國讓給你了。你還來找我鬧?你也別罵罵咧咧,你就說句人能聽得懂的理,你要說得有理,我就去跟鄭家二老給你說情讓你進門。可如果你今天說不出理來。”說着劉素擡頭,看了一眼周圍的鄰居。“李二嫂,麻煩你去一趟派出所,就說我家來了有一個發瘋的孕婦要在大門口開膛破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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