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年華噬（二）

張志凡不是第一次看到這些不屬于陽界的東西，但他卻是第一次在熟悉的人身上看到這麽明顯的黑印。說不出李梅華胳膊上的黑印像什麽，總之他覺得非常不舒服。堅持到大掃除結束，白傲拉着張志凡沒有等手腳慢的李二蛋等人先走了。

等張志凡糊裏糊塗的被拉倒了白家新買的那個小院兒裏，他才反應過來到家了。可惜到的不是他家。“你拉我到你家幹什麽？李梅華那怎麽辦？噬齡到底是很麽東西？”

白傲把張志凡拽進西屋，也就是他的房間，然後才回答：“噬齡是一種介于鬼與魔之間的陰物。它們專門以凡人的年齡為食。被它們選中的食物，身上都會有噬齡印，因為一只噬齡每消化一年的年齡需要同樣一年的時間，而他們是永生不死的，所以看到獵物之後它們就會打上自己的标簽，謹防被同類奪走。”

張志凡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這麽恐怖！那被吃掉年齡的意思，是少活一歲？”

白傲回答：“不僅僅如此，被噬齡吃掉年齡不光是壽命減少，還有衰老得更快速。因為人的壽命是有定數的。盡管被噬齡吞掉了一部分，但剩下的也要走完所有的時間流程，也就是說如果這個人可以活八十歲，被噬齡吃掉了四十年的壽命，那麽那四十歲的時候就會像八十歲一樣的蒼老死去。”

張志凡覺得後背都發涼了。“不是說壽命是有定數的？它們說吃就吃，不是破壞定數？”

“但凡被噬齡盯上的食物，都會有類似的願望。比如寧可少活多少年也要達成什麽什麽之類。因為自願，所以噬齡吞掉的年齡也算作定數之中。有時候地府的鬼差也會放噬齡去解決私貪壽祿的人，好讓它們把錯拿走的壽命換回來，重歸定數。總之被噬齡纏上就很難擺脫。但噬齡的數量非常稀少，它也只會盯上陷入心魔的人，或者是因為某種原因貪走不屬于自己壽命的人。”

“那這個東西會讓人達成願望？”

“不能。它只是吃年齡的一種魔物而已。”

張志凡皺起眉頭：“那不就是白白被吃了年紀！李梅華才不到十歲。什麽心魔啊，貪走壽命之類的，好像都應該離她很遠的樣子。”

白傲從書架上掏出一包地瓜幹遞給張志凡。“這個以我現在凡人身的修為還看不透。不過可以問問無常，如果是後者，他能看到，而且是她的命數任何人無能為力。如果是前者，倒是可以解決，不過比較麻煩。”

張志凡瞪着白傲遞過來的地瓜幹，一時間恐懼感都消失了。尼瑪自己的牙口現在能肯地瓜幹？這是深深的嘲諷？于是他默默的推開，繼續正經事：“怎麽解決？有多麻煩？”

“解決她的心魔，還要用一樣東西代替噬齡的食物才行。這目前對你我來說有些難度。”白傲說完咬了一口地瓜幹，那小牙又厲又白，閃得張志凡眼睛都疼了。

“心魔什麽的我是不知道。不過這麽大點兒的孩子能有什麽別的事。學習又沒到緊張的時候，沒有升學壓力，不需要為賺錢煩惱。她家又不是窮困潦倒。除了父母不和的話，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麽讓她形成心魔了。”忽視掉某人的牙齒，張志凡默默祈禱自己的牙趕緊長出來，至少不用再被這樣嘲諷。這個家夥投胎之後簡直是無聊透了！還不如以前死板板一張老臉呢！

白傲嚼着地瓜幹：“你想幫她？”

張志凡點頭：“是啊。我上輩子臨死前倆月還看到她被丈夫家暴過。這輩子更慘，這麽大點兒就被那麽個玩意兒盯上了。你不是說咱們修煉得積攢功德嗎？救人不是功德？”

白傲搖頭：“這還真不是。你情我願的東西，所以費很大力氣救了她，也沒有功德可以收。何況以你現在連聚氣都只懂得皮毛，怎麽救？還有，咱們倆現在只有這麽大點兒，怎麽去解決同齡人的心魔？”

張志凡蔫兒了。有沒有功德放到一邊，他們倆現在真的是“人小力薄”。果然年齡是硬傷麽……“那不然先找個無常來看看？”

“也行。正好我認識一個，是我爸的一個手下。姓金，明天我讓他來一趟。開學那天讓他假裝送孩子上學混進學校，看看李梅華。”

張志凡瞪大眼睛：“金無常？他是警察不？你爸是警察？”

白傲也沒想到張志凡認識金無常，因此也愣了一下：“你認識他？怎麽認識的？”

張志凡就把之前遇到蛙胎的事說了一遍。至于大花後來跟金無常的私下“恩怨”他完全不知道。只不過等後來知道的時候，那也不再是恩怨了。

白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口：“既然認識就好辦了。白家人丁稀少，我爺爺奶奶和母父都不能到這邊住。正愁住這邊沒有大人，就讓他過來好了。往後咱們修煉也好，積修為功德也好，他也能有些作用。”

再一次見到金無常，這個中年男人的模樣沒有絲毫改變。唯一不同的就是之前他見到自己時候嬉皮笑臉的，而看到白傲則是一臉的恭敬。果然人比人氣死人。

白傲把事情說了一遍，金無常立刻點頭：“師父放心，我明天就以送你們上學為由去看看那個女孩兒。”

“師父？”張志凡懵了，扭頭看向白傲：“為什麽他叫你師父？”

白傲回答：“很簡單，他拜我為師，自然叫我師父。”

“我問的是你教他什麽。修煉之術？”

白傲看着他：“明知故問有意思？”

張志凡面部抽搐：“可是你都還沒教我呢。”

白傲嘆了口氣：“有一個醋性大的媳婦兒真是煩惱。好吧，今晚我就同你一起修煉修煉。”

等等！這話怎麽聽着這麽的……別扭呢？“你別以為我不懂啊！你一定說的不是好話。”

金無常實在是沒繃住，當時就笑了出來。“小師娘太有趣兒了。難怪花花每次都跟我念叨他的小主人有多可愛。”

“花花？誰？你是說大花？”張志凡反應過來，當時就站了起來：“你認識大花？你跟大花很熟？”

金無常沒想到張志凡的反應還挺大，還以為花花有什麽事呢，也跟着緊張了起來：“那次蛙胎的事件之後。我們時常見面。有很麽不對的地方嗎？”

張志凡不樂意了：“大花果然不貼心。交了朋友都不告訴我。唉，虧我還給他魚幹吃。真是貓大不中留啊。”

這次換白傲臉蛋子抽搐了：“你們倆說夠無聊的事情了嗎？金昌，你去回家收拾東西，然後搬到這邊來住。我會跟爸打招呼，你以後就以我表叔的身份住在這裏照顧我。張志凡，一會兒我跟你回家，跟你姥姥和你媽請假，然他們準許你這幾天陪我住在這裏。對了，金昌你一會兒你先跟我倆過去吧。以家長的身份拜托張志凡的姥姥讓我每天在他們家搭夥吃飯。”

看着白傲安排得這麽忘我，張志凡有一種蛋蛋的憂傷。這尼瑪為什麽不咨詢一下我老人家的意見啊！

王清雲還記得金無常的樣子，他帶着兩個孩子一進門，她就被吓了一跳。還以為又出啥大事兒勞動市公安局的警察了呢。結果一聽這位金警察是小白傲的叔叔，因為工作的關系沒辦法每天在家照顧侄子，想拜托自己可以讓白傲搭夥過來吃飯，她當時就笑着點頭了。“小孩子能吃多少，你可別拿錢了。他們倆既是同學又是好朋友，我哪能拿你的錢。舉手之勞而已。”

金昌把十張十塊錢放到了炕上。“您雖然是舉手之勞，可對我們來說卻是幫大忙了。而且又不是只吃一兩頓，您要是不收錢，我們也不敢把孩子每天留在您這兒啊。所以這錢您還是收下。不多，您也別嫌棄。”

一百塊還不多？這可是一個工人一個月的薪水了！就是她們現在賣鹹菜買得火也就是這些錢。“這哪兒能嫌棄啊。一百塊太多了。可用不了這些，快拿回去一些。二十塊就差不多了。”

金昌當然不會收回去：“您就別再往回推了。您也知道，白傲是從帝都過來的。白家有錢有勢，不在乎這幾個。而且白傲從小吃穿都是頂好的，也麻煩您多費費心。這孩子愛吃肉，他和小凡都是在長身體的時候，我就怕這些錢不夠他們吃呢。”

王清雲聽這個，倒也不再推辭了。要是頓頓肉的話，雖然一百塊花不了，可再說就好像自己矯情人家錢似的。“那就當我財黑了。以後你工作回來也甭做飯了，來我家搭夥吧。這錢多你一個大人也夠吃的。”

金昌有點兒不好意思，不過看白傲給他遞過來的眼神，他當時心領神會。“那就麻煩您了。”

第二天上學。金昌非常得瑟的穿上警服去送張志凡和白傲，順便加上李二蛋、趙小三和小九他們五個一起上學。

張志凡覺得有點兒丢人，主要是金昌這個人繃起臉來像那麽回事兒，可一旦笑鬧起來，比他還像小孩兒。真不知道這魁梧的身材下是如何生成一副活潑心腸的。難道是每天晚上當差抓生魂的生活太枯燥，所以白天就分裂出一個陽光大叔的人格來？真是想想就特別可怕啊！

本來家長送學生是不讓送進學校的。不過金昌這身衣服給帶來了便利。一直來到教室門口，白傲拉住金昌的袖子：“那邊那個穿藍色衣服，臉蛋子圓圓的女孩兒。”

其實金昌已經留意到了。他沒有天眼，但身為活無常，他雖然之前并沒有修行，不算是玄門修行者。但卻可以看到陰陽兩界的各種生物和靈、精甚至是氣。李梅華被噬齡盯上，身上被打上烙印的同時也染上了明顯的陰氣。這對他來說看的特別準确。而如果是有命數被改，又鬼差領來噬靈的話，就又會多一些特殊的符號。而這個東西只有他們鬼差才能看得見。

片刻之後，進場把白傲拉到一邊，假裝叮囑孩子，實際上卻是：“如果是私貪壽祿而招惹到噬齡，她身上也會同時有陰陽印。我可以肯定她不屬于這種情況。”

這一點白傲其實已經猜到了。只是想再證實一下。“那你利用工作便利，調查一下李梅華家的情況吧。”

金昌有點兒不明白：“噬魂非常難解決。您和小師娘沒必要趟這趟渾水。什麽都撈不着反倒要拿出一些東西給噬齡吃，多虧本。”

“修為沒有，陰德還是有一些的。就算沒有益處，讓他安心也好。”

金昌咋舌：“師父您真是個疼媳婦兒的人。”我以後也會這樣心疼花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