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刺激 (1)

◎夭壽啦,三個男人為我竟——◎

沈青玄也在找時然到底在哪。

他是很會掐着手表算時間的那種人。

時然特意出去, 是有事要避着其他人,他心裏很清楚。

沈青玄并不是沒有想跟着時然,尾随其後, 但很快, 這個想法就被及時的遏制住了。

不是他突然不想去了。

而是他收到了時然的警告。

時然并不願意讓他去尾随着自己,當然,這事換成誰都不可能太樂意。

沈青玄這老狗就像是突然轉性了一樣,讓人窒息。

以前她怎麽貼着沈青玄都不行,現在她巴不得他趕緊滾,他卻偏偏糾纏着自己不放。

要不怎麽說, 這人就是賤呢。

時然沉思, 她或許是以前太慣着這幾個狗了。

清冷俊逸的道君像個孩子一樣的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輕咬薄唇,望着面前的少女,她走一步, 他便跟一步上前去。

少女嗤笑一聲,旋即回過頭來, 她唇角微彎, 将身上的竹葉抖了抖,像是傳說中的潇湘妃子,竹葉滿身,清絕出塵。

陽光灑在她身上不顯得刺眼,倒是将她身上的美貌又多勾出了幾分, 但沈青玄一向對于這些外在的東西沒什麽興趣, 只是如今, 他打量了打量面前的少女。

她就算不是以姜玥的外表示人, 現在這副皮相,也很好看。

沈青玄開始好奇起來,時然原本的外貌到底該是什麽樣子的。

他很想知道。

其實沈青玄倒也并不是那麽在意皮相的人。

只不過,他很好奇時然原本到底是長什麽樣子。

這些日子下來,沈青玄倒也對之前的事情隐隐約約有些他自己的猜測在其中。

他覺得,或許他那看來甚是乖巧的小徒弟姜玥,或許跟他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而姜玥之所以要用沈容這個身份和謝缥缈打得火熱,恐怕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在其中,個中密辛,不能讓他人知曉。

修真界有秘密的修士很多,這件事情本來應當算是不值一提的。

沈青玄其實對這些事情司空見慣,他活了幾百年,早就知道人人都有不願說的秘密,就如同他現在對姜玥的心思一樣,莫可名狀,而這件事,毀壞了他修煉了很久的無情道的根基。

他本該為此事懊惱的。

失去了他的道,他的內心亂了,他應當很難受才是。

只是沈青玄卻知道,他并沒有這樣。

他亦步亦趨的跟在時然後面,時然沒開口,他便跟着。

直到少女頓住腳步,而後回頭望向他。

少女聲音清淺而又動聽,剛剛聽到她的聲音,沈青玄的心便猛地一顫。

她笑着開口,但這笑意卻不達眼底,時然的腳踝上還透露着紅色的印記,沈青玄喉頭微微翻滾,方才他也曾将少女瑩白如玉的腳踝握在手中,又用唇瓣輾轉反側的去吻過她裸/露在外的腳踝。

現如今竹林中的清風吹拂,将少女桃粉色的裙擺吹起,他一低頭,又見到她的腳踝的印記。

不由得想起方才少女的腳踝被他握在手中之時,溫潤的觸感。

就在他發愣之時,他聽少女這樣道:“鏡玄道君還要這樣跟着我多久?”

沈青玄的身形僵住,緊接着擡起頭來,他還小心翼翼的和時然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生怕她會生氣。

一時間,空氣都沉寂下來,只有少女立在那裏,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似乎是等待着他給出一個理由和交代。

空氣潮濕,竹林中剛剛下過一場雨,空氣裏還彌漫着竹葉的味道與泥土的氣息,沈青玄低下頭來,他手中的劍被他背在身後,生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怕被大人責怪的孩子一樣站在那裏,不知道到底開口能說些什麽。

“道君——”

時然又笑了出聲,接着道:“您怎麽不說話了?是問心有愧嗎?”

問心有愧這四個字被時然咬得很重。

她是故意給沈青玄聽的,沈青玄在這裏纏着她,她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

你要是非得往情根深種這四個字上扯呢,很明顯,這不太現實。

一是,時然不是瑪麗蘇文女主,她分配到的也不是什麽瑪麗蘇文學部門執行快穿任務,她只不過一個在火葬場文女主部門平平無奇的一個執行任務的普通員工,二是,沈青玄之前在他們兩個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也并不是柔情蜜意的跟她纏纏綿綿,而是咔就拿起了他的本命劍要一刀宰了自己。

咱就說這玩意誰受得了啊?

人家瑪麗蘇文女主要面對的頂多是一幫帥哥對自己來一句,呵,女人,我看上你了,本總裁要你給我一胎五寶。

但火葬場部門的女主顯然不太一樣。嘉

這動不動就是,王爺,她挂在城牆上已經七天了。

時然強烈建議給火葬場文的女主升職加薪一條龍,不然這是要拿小命在做任務,雖然死了也不是真死,還能活,但要說痛苦程度,還是挺痛苦的。

作為仙俠火葬場文女主,時然表示肩負重任,且在教導渣男的路上任重而道遠。

渣男秒變忠犬這事,怎麽聽怎麽都有點子天方夜譚了哎嘿。

她不明白沈青玄到底是何用意,或許他現在糾纏于自己,是那點微不足道的良心起了作用,讓他知道了當初對姜玥有愧疚的這件事,他問心有愧了,所以才這樣做,企圖讓自己的良心好受一點。

可是沈青玄卻也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時然很了解他,他前世就将萬事萬物全都不放在眼中,現如今更不可能會為了那點虛無缥缈的良知這種東西,而放棄自己堅定的東西,那麽到底在沈青玄身上發生了什麽的這件事情,恐怕只有系統才能知道了。

時然的手指又輕輕地動了動。

她手中摩挲着劍,側身靠在了竹子上,黑發散落在肩上,睫毛輕輕地垂下來,輕紗貼在了身上,這一幕顯得恬靜而又美好,沈青玄心裏竟然生出了幾分想要匍匐在她身下,求她憐愛的情緒在其中。

他知道自己或許是病了,這病病得很嚴重,且深入骨髓,可他閱遍世間典籍,卻也惶惶然的清楚的意識到一件事情。

這個世界上的許多醫者,并不能自醫。

就如同他的病,藥石無醫,哪怕是這個世間最好的靈丹妙藥,都無法根治他的病。

他變得有些惶惶然,戚戚然的盼望着面前的這個少女能将更多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

沈青玄不願離去,個中原因也是因為這個。

方才時然同他講得那四個字,他舌尖輕輕抵住上颚,聲音清冷而有沙啞的重複了一遍少女方才說的話。

“問心有愧嗎?”

饒是這位清冷的道君再不通人間的情理與糾纏,卻也明白,他這位小徒弟,意有所指。

且這一所指,與他那日拿本命劍,欲奪了她的性命有關系。

見他如此糾結于問心有愧這四個字,時然倒也覺得很有趣,雖然她要走,但不急于這一時半刻。

面前的男子睫毛輕顫,俊美的容顏已經被接近如雪的頭發覆蓋住,他立在那裏,如同一只挺拔的仙鶴。

系統道;“然然,你知不知道,沈青玄他的頭發全白了耶,他是不是為你白的頭發?你還記不記得那句矯情文學,一個愛你的男人,因為失去了你的愛,變得一夜白頭,我覺得,刺激的情節又出現了呢。”

系統倒是很八卦,這八卦程度堪比朝陽區民衆了。

時然咬唇不語。

她現在什麽都看不到,一切感知都要通過系統的描述,她才能夠知曉。

所以,知道沈青玄的青絲都已經變成華發,她還有些震驚。

但震驚之餘,她更為迷惑的是。

沈青玄的人設已經徹底偏離了。

這些天時然并不是沒有感知到沈青玄的人設崩塌,但為她白頭。

是更深層次的人設崩塌。

這到底ooc成啥德行了哎?不帶這麽整的,時然心想。

她倒不是會可憐沈青玄,他現在這副德行其實講句實在的,也都是他該着的。

時然不會去對一個本就活該的人抱有同情,若是她還是在姜玥的那段感情之中,她或許會難過,或許會心痛,也或許會撲進他的懷抱裏,去做小女兒情态。

但現如今。

并不是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時候。

好馬不吃回頭草。

這幾個前男友如何,她一個都不想理,況且她現在想要的,是堪破大道,成為一代大能,這些事情,不需要男人,她照樣可以做得很好。

她要做得比這些人都強。

不是為了讓他們後悔,而是為了自己更好。

完成任務的初衷,也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手中執劍,擁有着強者的能力,才能夠保護自己,也能夠保護他人。

沈青玄默了半晌,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隔了半晌,時然才隐隐約約的聽到他那後半句話從唇瓣中逸出。

“姜玥,倘若為師,真的問心有愧呢?”

空氣中是長久的寂靜,除了飛鳥的啼鳴聲,什麽都聽不到了。

雨又窸窸窣窣的落了下來,直接打在了沈青玄白色的長袍上。

他擡起頭來,雨滴順着竹林的縫隙滴落下來,而後伸手幻化出一柄紫竹傘來,撐在時然的肩膀上方。

離得近了,少女身上的幽香同他身上的冷香便肆無忌憚的混合在了一起,難分你我。

但時然腦子裏并不覺得浪漫。

她腦袋裏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

沈……

沈芷若?

可她拿的也不是張無忌劇本啊。

時然腦子裏浮現出來的都是《倚天屠龍記》,唔,這位沈姑娘。

挺不柔弱的,還能一個打一堆。

應該不用讓她像憐惜周芷若那樣憐惜他吧?

沈青玄替她将多數的雨淋了去,他的身上已經濕透了。

而後就在時然微微怔楞之中,她聽到面前的人又似山崩海嘯的開口接着跟她道:“姜玥,我的的确确,問心有愧。”

他腦子裏渾渾噩噩的,剩下的念頭只有抱緊眼前的這個人。

沈青玄的聲音裏帶着些幾不可聞的顫抖與脆弱,他将冰冷的嘴唇也觸碰到時然的嘴唇上,但他沒有撬開少女的唇瓣,深吻下去。

因為他看得到。

時然并不喜歡他現在這個樣子。

面前這個少女,并不願意讓他親吻他,他開始變得自卑且膽怯,怕她厭惡,卻又求她垂憐自己。

他現在這個樣子委實有些不太能拿的上臺面來。

瘋瘋癫癫的,就像是一條狗來等待着主人的垂憐,但沈青玄卻并不感到羞恥。

他的內心不斷的有一個聲音告訴他,無論用盡什麽辦法,只要能把面前的少女留下來就可以。

就算要他匍匐在她的腳下,為她戴上枷鎖,成為她一個人的奴隸,他也甘之如饴。

時然身體猛地一僵,被他這樣的貼近和這樣靠近她說話的距離吓了一跳。

“沈道君在打啞謎。”

少女輕聲笑了笑,而後又擡起手,直直地勾起面前人的下巴,用手指去摩挲着沈青玄的下颌。

清冷的道君眼尾微微泛了紅,還能看到其中的濕潤。

少女的指腹溫潤,讓他舍不得她的手指離開他的下颌。

她眉眼含笑,唇角微微上勾,似工筆勾勒成一副精致的山水圖一般,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少女踮起腳尖來,貼在他的身側,唇瓣輕點了他的鼻尖。

只輕輕一點,就讓如同雪山之巅上聖潔的雪蓮花的那位道君渾身顫栗。

她笑得媚意橫生,明明從未修行過任何媚術,卻讓沈青玄如同那日一樣,噬魂奪魄。

時然并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好看,可沈青玄卻是知道的。

他瞳孔微縮,渾身上下竟然一時間動彈不得,任由時然空着的那一只手在他的胸膛上畫着一個又一個圈。

眼中倒映無她,沈青玄看不見天地與飄飛的竹葉,他的心沉浸在如同雪花的輕吻之中。

只輕輕一點。

猶如鴻毛點水,雁過無聲。

但她的那只手還在不停地作亂,直直貼在了他胸口的位置停了下來。

少女将臉貼了上去,傾聽他的心跳聲。

沈青玄的衣裳已經濕透了,時然這樣貼上去,其實和沒有衣服差不了多少。

幾近赤誠相對。

沈青玄微微閉上了眼,清心咒對他已經沒用了,他身側還帶着一柄琴,本意是為自己祛除雜念,不念紅塵的。

可是他錯了。

他說入紅塵尋找另一種道自己便能夠放下執念,但現如今的沈青玄卻并不是如此。

時然勾着他的霜發,聲音吐得很輕,又将唇靠近了他的耳畔。

将沈青玄直直地抵在了竹子上。

這竹子被兩個人的重量壓得明顯有些喘不過氣來,差點都要折下來。

是沈青玄用術法将竹子定住在那裏。

他聽得見少女這樣惡劣的低語。

“鏡玄道君不直接說你對什麽問心有愧,誰又能知道你對誰問心有愧?又是對什麽事情問心有愧?這些日子以來,你對我如此大獻殷勤,莫不是因為你把我當成了姜玥的替代品?”

她不急不慢的扯着沈青玄衣服上的帶子,又将帶子咬在了唇齒之中,手指輕勾,又将帶子吐了出來。

但是松散的衣襟已經敞開,肌膚觸碰到的是微涼的空氣。

他的身體直接暴/露在了微/涼的空氣之中,時然看不到,只能以手代眼來欣賞。

她手指摩挲過的地方,恰好能夠感受到肌膚的紋理與細膩,也感受得到他身上輕微的顫栗之感。

沈青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聲音有些悶,卻仍然如同叮咚的泉水一樣悅耳。

像編鐘的聲音一樣,由于帶了些情/欲變得失控起來,不複往日的清冷。

他道:“你想聽嗎?”

其實他想問的是你想知道嗎。

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想聽嗎。

他知道或許時然能明白他意有所指,只是不願意承認。

他們兩個就這樣兜兜轉轉的打着啞謎。

沈青玄就算如此,也仍然保持着那份清冷與矜貴。

這些像是對他造不成任何影響一樣。

反倒是時然,像個勾引聖僧的妖女一般。

少女鬓邊的發絲掃過沈青玄裸/露的肌膚,他有些癢,又感覺到那人的指尖點在他胸口的位置,接着道:“我聽聞,道君修的是無情道。”

沈青玄咬唇不語,但心跳聲卻出賣了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他越是不說話,越是激起了時然的征服欲。

淩/虐美人這件事,她雖不在行,卻也躍躍欲試,畢竟前世火葬場劇情她沒走,便也沒體會到什麽□□狗男人的快感。

時然笑吟吟的貼近他道:“那道君,心髒,為何方才跳得這樣快,是因為我嗎?”

沈青玄輕輕咬唇,繼而別過頭去,不欲看她,他自然知道時然此舉是在羞辱他。

可他沒辦法拒絕她的靠近。

他對她這個人渴望得要發了瘋。

他薄薄的唇瓣裏輕輕吐出幾個字,時然聽得清楚。

沈青玄道:“你明明知道。”

若是以往,他并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跟時然說話。

對待姜玥,他或許會用明知故問這四個字,還會憤怒得拂袖而去。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走。

還是停留在那裏,任她欺淩與侮辱,都無動于衷。

時然輕輕颔首,接着道:“我知道什麽呢?該知道你那日是如何想要一箭穿心,殺了姜玥的這件事情嗎?”

她還在笑,手指又輕輕勾勒起沈青玄的一縷銀發。

“道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您說,我說的對不對呢?”

時然心中清楚,沈青玄已經咬定了的事情沒有人能夠去改變他的看法,她便不再否認,但也不會那麽輕易的就如他的願,承認下來。

沈青玄果然愣了神。

他道:“我。”

我字一出口,就在嗓子眼裏轉了半晌,他道:“此事,是我之錯,我不欲辯解。”

他沒什麽好辯解的。

“我那時,确實是想殺了你。再重來一次,可能那樣的時刻,我還會這樣做。”

“你現在是沈容,我便尊重你是沈容,直到你肯重新回到我身邊為止。”

狗男人說話真的很下頭啊!

這玩意和殺你我不後悔有什麽區別。

“道君,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副模樣,特別像白馬會所裏的鴨子?”

沈青玄輕輕眨了眨眼。

他不知道白馬會所是什麽,但鴨子應該是個類比詞,他現在狼狽極了,時然自然也不會用什麽好話來形容他,且她本就有意羞辱。

他啞聲開口,帶了幾分篤定的語氣道:“你不開心,對嗎?”

時然心想,對啊,當然會不開心,一見到你們這幾個狗就變得不開心了。

少女輕輕地眨了眨眼睛,又道:“若我說我真的不開心,道君又當如何呢?”

沈青玄垂下頭:“我會——”

他聲音幾近嗫嚅,耳垂微微透着淡粉色,接着道:“我會竭盡全力,試着讓你開心。”

“如果當鴨子能讓你開心的話,那我願意只做你一個人的鴨子。”

對話開始往奇怪的方向跑偏。

他聲音卑微而又小心,而且又将身體貼近了時然的身體。

像只溫順的幼獸一樣渴望着她的疼惜。

神态天真而又純良。

時然輕聲嗤笑出聲。

她嘴唇輕張:“道君,你知不知道白馬會所的鴨子到底是什麽?”

沈青玄默然。

時然這樣直白的逼問他,他心中清楚。

他道:“我的确不清楚,可我料想得到,你所言,并不算什麽好話。”

時然抿唇,沈青玄的确有幾分好姿色,濯濯如春月柳,也如玉山将頹。

若是她不曾對男人失望。

也不對他生厭,再回到故事的最初,他這樣卑微的想要讨自己開心,時然應當是歡喜的。

可現在不是曾經。

她輕聲笑了笑,又點了點他的唇,接着道:“道君,你現在自甘下賤,那時你對姜玥絕情,用劍刺她之時,可曾想過今日?”

少女聲音平靜,神态沒有變化,可沈青玄卻愣了神,他的薄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

雨聲滴滴答答,他聽得真切。

紫竹傘朝着時然的方向傾斜了一大半。

沈青玄的肩膀已經濕透了。

他手指輕顫,那雙拿慣了劍的手,竟是連傘都要拿不穩。

時然态度冷靜,聲音也很理智。亂了心智的人,竟然只有沈青玄一人而已。

她手指輕擡,将傘推拒回去,接着道:“鏡玄道君,有些事情,還是你自己想清楚比較好,你對姜玥到底是不是愛?”

“還有,你到底會不會愛人。”

她神态自若,還帶着些慵懶。

“願道君暫時不要跟着我,如果你不想讓我更讨厭你的話。”

沈青玄的眼裏感覺什麽也看不到了。

他心中酸澀難忍,想摸摸胸口的位置,卻又停了下來。

胸口的溫度滾燙,且熾熱。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他才逐漸平複下來。

耳側的轟鳴聲戛然而止。

他聽得到自己沙啞到接近破碎的聲音。

煙霧彌漫中,他眼簾低垂。

長發掃過手心,冰冷的雨讓他格外清醒。

他低聲道:“好。”

——

謝缥缈來找沈青玄時,他正坐在竹林中,用絹帕去擦拭琴弦。

雨已經停了。

白日裏下得雨并不大,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他的琴弦有些濕了,但沈青玄并沒有用術法清潔,而是用絲帕一遍又一遍的擦拭。

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調試了幾遍琴音,都不滿意,但他這副飄飄然如遺世獨立的模樣。

倒頗有些,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的意趣在其中。

于他而言,琴與劍都沒什麽區別,對他來說都算是一種武器。

彈琴并不是什麽為了享受人生意趣,而是為了修行。

他此時此刻看起來,肅肅如松下風,像極了一個世外的隐士。

聽見謝缥缈來了,他倒也不擡頭,只是停下了擦拭琴弦的手,而後彈了簡短的一個音節。

他态度輕慢是慣有的事。

自古正邪不兩立,但沈青玄現在無意與謝缥缈起争執。

畢竟他在乎的人現在還和謝缥缈有所牽扯。

他不想讓她生氣。

“道友倒是好雅興,還在這裏彈琴。”

謝缥缈輕輕開口道。

他笑着轉身,手心裏祭出一道白光,靠在竹子上,好整以暇的看向一臉平靜的沈青玄。

謝缥缈本不欲來找沈青玄的。

情敵見面就是分外眼紅。

但奈何時然不見了,據宗宣所言,時然臨走之前好像曾與沈青玄見過面,他得知這個消息後,便立馬跑來找沈青玄了。

沈青玄将琴抱了起來,沒再理他,轉身欲離去,倒顯得謝缥缈像個跳梁小醜一樣。

他輕輕低頭,沒有說話,轉身時卻被一道流光束縛住前行的路。

黃昏的光影将謝缥缈的影子拉得很長,沈青玄手指輕輕一挑,琴弦光影流動,靈力直直地彈射出去。

他斂眉道:“魔君這是要與我過過招不成?”

沈青玄聲音淡淡,從中聽不出情緒,兩道流光飛轉之中,竹林裏的竹葉散了大半,兩個人各自退了一步。

流光在一定範圍內波動的光芒越來越盛。

他們兩個人靈力都很強,造成的毀滅性打擊自然就很大。

“鏡玄道君可知,我未婚妻為何久久不歸?都已經要入夜時分了。”

謝缥缈問道,但他的攻勢仍然不減。

但是沈青玄卻應付得很雲淡風輕。

沈青玄手指仍然按在琴弦上,擡頭望了望天空。

他眼睫輕輕一顫,而後淡然道:“的确已經快要入夜了。”

而後半晌,沈青玄又輕輕開口道:“她,還未歸嗎?”

謝缥缈同他用起他的未婚妻這幾個字,就是別有用心,見到沈青玄仍是這副無動于衷的模樣,他就算平時再淡定,此時此刻都變得有些不太自然。

難道真的是他想多了嗎?

可沈青玄方才那番話,他卻能夠從中解讀出隐隐約約關懷的意味兒在其中。

謝缥缈手中的靈力依舊與沈青玄僵持在那裏,兩個人之間你來我往,不分伯仲。

“容容走之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是你,你竟然會問我她怎麽現在還沒回來?”

謝缥缈噙着笑意望着面前的人,接着道:“是我該問你要人才對吧?鏡玄道君。”

面對着謝缥缈像花孔雀一樣的挑釁,沈青玄沒說什麽,他将琴弦中蘊藏的靈力又打了出去,接着道:“我以為她和你在一起。”

“……呵。”

謝缥缈手中攻擊之勢未減半分。

“她不是去尋我的。”

謝缥缈開口道。

饒是他一向再沉得住氣,此時此刻也有些繃不住了。

找不到時然的這件事情,讓謝缥缈的內心變得惴惴不安。

這還是她頭一次沒等他回來。

他本以為沈青玄或許會知道時然的下落,可現如今看來。

沈青玄這副困惑的模樣,倒是真的像不知情一般。

謝缥缈一向習慣用溫和的表象來僞裝自己,哪怕其實他自己的內心并不如此。

他唇上還挂着一抹戲谑的笑意,步伐越來越快,像是要直取了沈青玄的命一樣,沈青玄倒也不急于進攻,而是以退為進。

沈青玄并不戀戰。

他将琴音彈奏的更快了一些,足尖輕點,而後漠然地望着謝缥缈,開口道:“我正欲去尋她,她說過月上柳梢頭之時便會歸來,此時此刻還未歸,想必是出了什麽事情。”

謝缥缈臉上的笑意僵硬在那裏。

他手中的攻勢慢了幾分。

因為時然這次和他說要出門,他壓根就沒有問過她什麽時候會回來。

謝缥缈總覺得,他不必說,時然那麽愛他,就會乖乖的守在那裏等待他回來。

可是,這一次,他好像想錯了。

他眉頭輕皺,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魔神生而無心,他體會不到人間的種種感情。

至于之前對沈菁好,也完全是因為他覺得沈菁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肯對他好的人,他不想吓到她,想竭盡全力的用一個正常人的報恩的方式來對待她。

可是喜歡這二字。

對于謝缥缈而言,卻是再陌生不過。

和沈容在一起的時間越久,他越覺得自己心口隐隐發酸。

他興許是要生出一顆心來了。

為了她生出一顆心。

他從前從未體會過這人間的愛恨情仇,世間百态,也不覺得這情愛二字有多動人。

更多的是以一種漠然地姿态來面對別人的生離死別,甚至會覺得他們愚蠢。

可他現在才發現,自從那個夢境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有多在乎那個少女,有多離不開她。

謝缥缈眸色微微一暗。

他道:“鏡玄道君知道她朝着什麽方向去了嗎?”

沈青玄默了默,而後淡然的從唇邊溢出三個字:“帝都山。”

“……”

謝缥缈的身子猛然一顫。

——

“江道友。”

時然抱着劍輕聲道:“我沒想到咱們兩個廢話能廢話到這麽晚。”

“你到底怎麽想的?我沒什麽興趣和你在這繼續廢話。你應該好好看完《男德手冊》,我們再來繼續交流。”

修仙的人本來也不太在乎時間流逝,個個都是老人精,活了很多年那種,修真的生命漫長而又無趣,能吃上點熱乎的瓜大家都還挺雀躍的。

更何況,在修真界不太需要休息,所以大家在吃瓜這件事情上便變得格外的雀躍。

少年用手指輕輕捏着符咒,又道:“沈姑娘方才也瞧見了,我想放晏随走,可是這位道友自己不肯走,非要與你共進退,難道錯誤在我不成?”

救命,這事真的就是聽起來就很迷惑。

為什麽晏随非要不走,大義凜然的說決不能把她一人置身于險境。

沒看到江之洲不會拿她怎麽樣嗎?

真是人看了人迷惑,狗看了狗也會迷惑的程度。

現在的情況,時然顯然騎虎難下。

江之洲不肯放她走,她也不能跟江之洲硬扛,況且現在她的武力值去扛這三個狗哪個都是挺成問題的。

她覺得挺無奈的。

雖然經過修煉和系統幫助,她現在的修為提升了不少,但對于書中氣運之子的存在,還是有點不太夠看的。

硬抗把身家本事都用了,想必只會讓她的掉馬之路變得更快。

時然道:“那你為什麽不肯把我們兩個一起放走呢?想必這對于江道友而言并不難,而且,我想江道友身為名門正派的弟子,不會無理取鬧的,我只不過是路過罷了,江道友為何不肯放我離去,非要僵持到現在。”

江之洲手心的符咒又燃燒起來,打在離時然不遠的地方。

少年本就色若春曉,且生得豔麗無雙,嘴角微微噙着一抹笑意,又将法術變得更牢固了些。

他聲音是笑着的,可卻分明能從中聽出來一絲冷意,他聲音輕輕,帶着些警告的意味在其中。

“可是,是沈道友先不講誠意的,對嗎。我方才已經如你所言準備把晏随放走,是他自己不肯走,況且,我的疑惑,沈道友也并未給我解決,為何要我放你走?”

他眼簾低垂,帶着些打量的目光接着掃視面前清麗出塵的少女,接着道:“方才說,做人要說話算話的人,可是沈道友你,不是我,你先要做我的老師,教會了我道理,自己又不踐行,天底下哪裏有這樣好的事情呢?”

“……”

時然表示她真的會謝好嗎,江之洲這邏輯乍一聽感覺沒什麽問題,實際上問題可大了好不好?

這簡直是要她狗命。

本來做火葬場女主就夠慘了,還要擱這跟他東拉西扯搞虐戀情深。

她真的要麻掉了。

只是想走個任務劇情而已,怎麽就這麽難?她真的要拿起她的四十米大長刀,外加咣咣撞大牆了。

“江道友,我還有事,不便與你詳談,還請先行放過。”

時然開口道:“夜色已晚,想必江道友也需要休息了,我就不再打擾,可好?”

江之洲垂眸笑道:“我如果說,不好呢?”

“你——”

時然明明是跟他好說好商量,誰知道江之洲這狗不吃軟的,但硬的,她也和他搞不來。

“你如果說不好,那我就不走了呗。”

少女直接坐在了地上,她道:“那江道友不願意走,我們就在這裏,相看兩相厭吧。畢竟你也不是敬亭山,不可能讓我相看兩不厭的,你說對不對?”

她道:“我家鄉有句詩,是個叫李白的大佬寫的,他說,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

少女笑眯眯的,從掌心裏燃了一團靈火出來,接着道:“你猜猜,你有沒有那麽大的魅力能夠讓我對你相看兩不厭呢?”

江之洲淡淡擡眸,接着道:“你不必同我說這些話故意激怒我,你對我相看兩不厭也很簡單,因為你本來就看不見,對嗎?”

“……”

時然愣住了,她輕輕咬唇。

她想說的話又被吞回了肚子裏,她明明裝得已經很正常了。

怎麽江之洲還是——

【宿主大人,江小狗好像比之前關心你了哦,你說你是不是馬甲掉了。】

時然在心中暗自吐槽了一句,我呸。

她才不信呢。

雖然江之洲懷疑是懷疑,但馬甲是不可能掉的。

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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