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從校園到社會 “你也是,不一樣了
從校園到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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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的藝術風格和法國有很大區別, 法國是文藝複興的發起地,曾經出現過梵高、莫奈一大批印象派畫家,而西班牙藝術的興起則是以後來的抽象派為主, 還有那風格迥異的建築群。
索菲亞皇後藝術博物館展覽的作品,主要就是以抽象派為主, 在來之前, 程樾并沒有做過攻略, 只是随便搜了一下簡介。
見到邵北川之後,程樾更是将藝術抛在腦後,他們拉着手, 宛如剛剛開始戀愛的一對小情侶,穿過寬敞的走廊,踏進一間間展廳。
這裏的粉刷都是以白色調為主,展覽的畫作都是當代文明的大師,其實程樾對抽象派并不是很理解,她只是跟着邵北川移動的路線觀看。
上二樓時,程樾才一頭霧水的問:“這家博物館不是很出名麽,有沒有什麽鎮館之寶?”
邵北川笑了下,低聲道:“有, 咱們先去看它。”
“嗯。”
那張“鎮館之寶”,尺寸很壯觀, 占據了一整面牆,還沒進門, 就能透過門口看到一點。
直到站在它面前, 程樾微微怔住。
邵北川也是靜立不語。
盡管剛看到這幅畫時,程樾并不知道它的立意,卻依然可以感受到它傳遞出來的內容, 畫中的人和動物,都是抽象派畫法,被分割成一塊塊。
有的人伸出雙臂,朝天慘叫,有的人大哭着,懷裏抱着死去的孩子,那些富有張力的情緒,令所有人來到這幅畫面前的人,都安靜下來。
直到程樾和邵北川離開這間展室,程樾才問道:“它畫的是什麽?”
邵北川反問:“你看到了什麽?”
程樾說:“身首異處,恐懼、哭喊、絕望。”
邵北川“嗯”了一聲,說:“那幅畫叫《格爾尼卡》,原來是西班牙的一個小鎮,二戰時被炸毀了,畢加索在一怒之下創作了這幅畫。”
程樾低下頭,許久沒有言語。
邵北川也一路沉默着,等到他們一起進了電梯,後面跟着進來一群西班牙的小朋友,大概也就是小學一二年級生,還有個老師跟着他們。
小朋友一進電梯就大聲說着笑着,叽叽呱呱的西班牙文,一下子就将兩人從方才的情緒中拉出來。
電梯上到三樓,孩子們率先出去了,程樾這才松口氣,說:“看來不管是哪個國家的孩子,都是一樣的吵。”
邵北川笑道:“看來你很不喜歡小孩。”
程樾也跟着笑了,說:“如果他們能一直那麽可愛,我大概會喜歡,當然我這樣說,也是異想天開。”
兩人在博物館裏轉了一小時,出來就在街邊的咖啡座喝了半杯咖啡。
程樾托着腮,始終盯着邵北川看。
邵北川問她,到底在看什麽。
程樾說:“看我喜歡的男人,他似乎和在國內時不太一樣了。”
邵北川挑眉,半真半假的問:“更帥了?”
“嗯。”程樾應道。
但同時,她也在心裏回道:“也更遠了。”
直到邵北川說:“你也是,不一樣了。”
程樾心裏跟着一緊,面上卻很平靜,問:“是更成熟了,更好看了?”
邵北川沒說話。
程樾讀着藏在那眼神裏的深意,許久沒有言語。
數分鐘後,意大利劇組那邊叫邵北川去開工,程樾依然維持着剛才的姿勢,看着他越走越遠的背影,臉上的笑容終于落了下去。
程樾一直望着那邊,看到邵北川和工作人員交談,看到他們一起往這邊看過來,又一起看向手機。
不會兒,程樾的手機裏就蹦出來一條消息,是剛才工作人員抓拍的邵北川和她在街邊相擁的照片。
程樾微笑着将照片換成手機桌面,再一擡眼,邵北川已經被幾個人包圍住,她透過人群,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和頭發。
程樾提早回了酒店。
她不知道邵北川幾點完工,完工後要做什麽,她只是将酒店地址發給他,随即就在房間裏處理假期作業。
這一學期的課業并不多,但寒假的大部分時間,都被她用在公司裏,如今才開始趕作業,看着那些題目,竟有一種不真實的穿越感。
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根本不是個學生,上大學只是走過場,有時候,她又覺得自己還只是個學生,不比過早的接觸社會裏那些貓膩。
作業做到一半,程樾實在累了,就撐着頭眯了一小會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間裏的座機電話忽然響起。
程樾驚醒,迷迷瞪瞪的走到床邊,接起來“喂”了一聲,随即就聽到西班牙味兒的英語,好似是在說,她有一位叫“Shao”的朋友。
程樾一愣,很快應了,随即就起身走向門口。
不會兒,門鈴響了。
程樾打開門,就看到邵北川立在外面。
等邵北川進門,掃了眼桌面,說:“你這樣,倒像是個學生。”
程樾“哦”了一聲,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戴着眼鏡,她将眼鏡摘下來放在桌上,說:“我本來就是學生。”
邵北川沒接茬,摘掉圍巾,脫掉外面的皮夾克,露出裏面的淺色針織衫。
程樾問:“累了一天,要洗澡麽?”
邵北川一頓,轉頭看她。
酒店房間的光線是昏黃的,照在兩人身上,柔和了立體的線條,他的眼神又黑又沉,睫毛落下一片陰影。
程樾的視線緩慢略過他的眼睛,鼻梁,和嘴唇,直到目光再對上,她輕聲問:“要留宿麽?”
随即,她就在他眼中看到了溫和的笑意。
他說:“我先去洗澡。”
“嗯。”
邵北川進了浴室,程樾就坐在椅子上發呆,聽着裏面傳出嘩嘩流水聲,她心裏也是五味雜陳,一時也分辨不清那些複雜的情緒。
她喜歡邵北川嗎?
無疑是的。
那她在怕什麽呢,還是說有哪裏她覺得勉強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
喜歡一個人,自然是希望拉近距離。
可是眼下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升起的都是不好的預感。
分開兩年,他們都變了。
無論曾經多麽親密,眼下也是陌生居多。
他們對彼此的熟悉感,還停留在兩年前的印象。
那時候的他屬于舞臺,他對音樂認真而專注,它占據了他人生的全部。
而她屬于世俗,她有大把的人際關系要處理、周旋,還不只是一個階段,它們将會持續幾十年,占據她以後的人生。
他們的未來,似乎都能一眼望到頭,唯獨是在彼此交集這一塊,是模糊不清的。
程樾發了會兒呆,直到邵北川走出浴室。
他身上帶着水氣,頭發擦得半幹。
程樾醒過神,将吹風機遞給他。
邵北川就站在穿衣鏡前,用吹風機胡亂吹了一通,頭發炸了起來,他又用手往後撥了幾下。
程樾就雙手抱膝的坐在床邊,盯着他看。
邵北川轉過身,走向她,她的目光也随着移動,頭逐漸揚起,身體的重心也在往後。
他托住她的後腦,俯身将吻落在她的額頭。
她嗅着他身上的氣息,只聽他說:“我只在這裏停留三天,就要去瓦倫西亞。”
程樾接道:“我也是,國內還有很多事。”
邵北川輕輕點了下頭,遂越過她上了床:“早點睡吧。”
程樾“嗯”了一聲,跟着鑽進被窩,窩進他懷裏。
他關了燈,任由程樾枕着他的手臂。
程樾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在臨睡前還在想,他們都是憑感覺而喜歡上對方的,那麽是不是,人變了,感覺也跟着一起變了呢?
這一覺,程樾只睡了五個小時。
天還沒亮,屋裏還是黑的。
在黑暗中,她感覺到床鋪動了幾下,是邵北川下了床,他去倒了水。
等他回來時,似乎還問她喝不喝。
程樾“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然後邵北川就托起她的頭,将水瓶湊到她嘴邊。
程樾咽了兩口水,嗆出來,水也灑在身上和枕頭上。
隔了片刻,再次堵過來的便是溫熱柔軟的兩片東西。
水流進她嘴裏,她迷迷糊糊的抓住他的衣服,将他往下拉,随即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他們的肢體交纏在一起,将原本就溫暖的房間瞬間點燃了。
這種歐式百年酒店的床和被子,會随着人的動作而發出聲響,而且在黑暗中會顯得聲音特別大。
程樾聽着那些聲音,感覺自己被一團火包圍了,她是濕熱的柴,先是被烤幹,随即燃燒起來。
這一次不同于兩年前,他們的心智更成熟,有些事也更快上手,那時候他們很急切,恨不得抓住分別前的每一分鐘,如今的他們卻是不緊不慢的,更注重和享受整個探索的過程。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意亂情迷時,程樾覺得自己要分成好幾塊,似乎這個邵北川,遠比兩年前的他更暴力,他甚至沒有收着自己的力道,遠比她更沉迷。
她叫着他的名字,直到完全融化。
他們一起迎來了天亮,他将她摟得很緊,她聽到他在耳邊說了幾句話,只是沒聽清是什麽。
等到程樾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
床上只有她一個。
她眯着眼睛回憶着,又好像不太肯定邵北川是不是和她說過話。
過了一會兒,程樾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一眼,上面有一條邵北川發來的信息:“晚上見。”
其餘的微信,她一律沒有看。
關掉微信,就看到手機屏幕上那對相擁的男女。
程樾倒回到床上,挪動有些酸軟的身體,半晌終于呼出一口氣,很快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