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程樾和韓羽 “奇怪,我為什麽心情不好……

程樾和韓羽

06

幾分鐘後, 三個人來到醫院對面的小餐廳。

賀言去櫃臺買了三杯熱飲,回來時,程樾已經在褚昭旁邊坐下, 她的手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着,而褚昭雙手撐頭, 手肘就架在桌面, 安靜的一言不發。

賀言不動聲色的坐下, 程樾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

顯然,褚昭還沉浸在褚誠病倒的事件裏,很多事他還沒精力去想清楚, 可程樾、賀言卻是旁觀者清。

褚誠這次暈倒,是因為慢性腎衰竭,這個病最忌諱操勞,需要靜養,拉長時間,等待配型的機會。

可是褚誠是褚家這一代的掌門人,誰都可能閑,唯獨他不能。

眼下,褚家除了褚誠之外, 還真拿不出一個像樣的幫手,褚家內部讨論過多次, 經過拉扯,最終還是決定推褚昭出來。

可褚昭自小就沒接觸過這方面的訓練, 他和程樾、賀言不同, 他野慣了,也自由慣了,一直放養着, 如今卻要突然把他關進籠子裏,換做是誰也會不适應,會反抗。

其實早在褚誠最初發病确診時,褚昭就被召回家裏談了此事,褚昭最初的反應是拒絕的,而且很堅決、強烈。

直到這次,褚誠病發,褚昭在病房裏親眼見到一切……

褚昭就這樣低頭沉默了許久,他做了幾次深呼吸,終于擡起頭,開口時聲音還有些沙啞:“姐,我哥的情況是不是很不樂觀?”

雖然褚誠的情況他已經看到,褚家人也多次告訴他,褚誠支撐不了幾年,可是到這一刻,褚昭還是心存希望,想聽到有人告訴他,褚誠不嚴重。

程樾一頓,緩慢的收了手,輕聲說:“只要他能好好養着,等待配型,還是有很大希望的。”

褚昭閉了閉眼,靠進椅背。

這時,賀言說:“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盡管說。”

隔了幾秒,褚昭點了下頭,問:“我只想知道,現在我能為我哥做點什麽。”

賀言嘆了口氣:“他身體上的痛苦,沒有人能幫他承受,你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服從家裏的安排。”

這話一出,程樾的眼神立刻飛了過來,連眉頭也皺了起來。

賀言卻好似沒看見,自顧自繼續道:“褚昭,你雖然在這方面有欠缺,可你到底是褚家的孩子,你底子好,有這方面的基因,只要你肯努力,拿出你對攝影一半的熱情,假以時日一定會做出成績。”

程樾沒忍住,在桌下踢了賀言一腳。

而褚昭也在此時睜開眼,剛好掃到。

褚昭沒有表現出來,他只是勉強扯出一點笑,只對賀言說:“哥,能不能讓我和樾姐單獨聊幾句。”

賀言笑了下,起身道:“我出去抽根煙。”

等賀言走出小餐廳,又安靜了片刻,程樾才吸了口氣,對上褚昭的目光。

此時坐在她身邊的褚昭,早已褪去了往昔的青澀,他已經成長為一個出色的男人,程樾甚至相信任何一個女人見到他,都不忍看到他流露出絲毫落寞。

程樾的語調很輕,溫柔的和以前一樣,絲毫不見強勢:“賀言的話不用放在心裏,他有私心,也是受了你家裏的囑托,所以才極力說服你。這件事你自己的想法最重要。”

褚昭的神色也逐漸舒緩下來:“我想知道,事實是不是真如他們所說,如果我不出馬,就找不到合适人選了?”

程樾說:“所謂‘合适’人選,是要看對誰說。就算褚誠退下來,公司還是照樣運轉,只不過站在你們家的立場,再送上去的人必須還是褚家人。”

程樾只是将意思點到,更深層的東西并沒有戳破,其實這件事說白了,就是褚家為了維持榮光,他們寧可推出來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傀儡,也不希望将權力交給有能力的外人。

而傀儡,會更容易操控。

好一會兒,褚昭才開口:“我不在乎他們怎麽說,怎麽看,我唯一關心的就是我哥的身體。”

程樾問:“你是怕要是你真堅決不從,他們就不讓褚誠安心養病?”

“嗯。”褚昭點頭。

利用親情來進行綁架,這是褚家那些人能幹出來的事。

褚昭忽然問:“姐,你還記不記得,你送我相機沒多久,它就被她藏起來了。那天,還是你幫我解的圍。”

程樾點頭:“我記得。”

這裏的“她”指的就是褚誠的母親。

自褚昭兒時踏入褚家的大門,就一直受到褚母的忌憚和打壓,整天都像是防賊一樣。

褚母私下也沒少提醒褚誠,要提防褚昭,不要以為兄弟倆小時候感情好,長大就能繼續兄友弟恭。

還有,要多去和程樾結交,雖然褚誠後來因為求學,和程樾的關系逐漸疏遠,但小時候的情分還是在的,要撿起來也不難。

後來,褚母發現褚昭有了一臺限量版單反,又聽說褚昭和地下樂隊的人混在一起,便以“玩物喪志”為由将相機沒收,程樾就是因為這件事特意去了一趟褚家。

程樾雖然是晚輩,可是在口才、氣場、格局,以及家庭背景上,都力壓褚母一頭,褚母在表面上還要讓程樾幾分。

程樾甚至還對褚母說:“褚昭或許不是經商的料,争家産什麽的也未必能成,可他要真是把精力都放在這裏了,跟您卯上了,就算不成功,最低限度也能攪混水吧。都說家和萬事興,您說您這又是何必呢?”

言下之意便是,支持和培養褚昭的攝影愛好,對大家都好,可不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褚母當時已經有些不高興了,直到程樾告訴她,相機是她送的,褚母所謂不入流的地下樂隊也是她投的,去給樂隊拍照更是她叫褚昭去的。

這下,褚母當即吃了個啞巴虧。

後來,就連褚誠都贊成褚昭走攝影這條路,還拿了主意出了大錢為他鋪路。

只是褚誠不像褚母那樣是出于私心,而是真的為這個弟弟好,這也是為什麽褚昭如今會進退維谷。

哪怕褚誠和其他人一樣苛待他,如今換來的都只是褚昭的一聲冷笑。

程樾想起這段往事,一時不由得唏噓。

程樾問:“這件事,你問過褚誠的意見了麽?”

褚昭點頭:“我哥說,不要像他一樣,扛着包袱上路,到頭來壓垮自己。”

到了這一刻,褚誠還在為褚昭考慮,也難怪褚家其他人以褚誠做籌碼。

程樾許久沒說話,直到褚昭問:“我該怎麽辦?這件事我只相信你的意見。”

程樾看過去:“說實話,站在你的角度,我希望你不要改變,堅定地做你自己。你是我們這些二代當中活的最逍遙自在的那個,我們都很羨慕你。”

說到這,程樾吸了口氣,心裏五味雜陳,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包括她和賀言,也包括邵北川。

随即程樾又道:“但我知道,如果你真的這麽做了,以你的性格,你在良心上一定過不去。所以這件事我也很矛盾,如果真像當年一樣鼓勵你堅持攝影,替你出面去争取,我恐怕也做不到。”

褚昭笑了,似乎比剛才釋懷了一些:“我就知道,還是姐對我最好。”

程樾也跟着笑了,真是不得不承認,如今的褚昭真是男人味十足,若不是從小就拿他當個弟弟看待,有時還真招架不住。

但很快,程樾便正色道:“再說利益角度,我和你家裏那些人的想法是一樣的。站在他們的立場,他們需要褚家的男人站到最前面。而站在我的立場,你坐那個位子,總比別人坐要好對付。将來若是咱們兩家有合作,我和你談是有天然優勢的,你看在我幫過你的份上,一定會讓我三分。我說的這層意思不僅是針對我,對賀家也是一樣。”

這也就是為什麽,賀言會勸說褚昭回家,就因為他看到了更長遠的利益,更有利于他的東西。

褚昭意會,點頭不語,其實他心裏跟明鏡似的,自然也想到了賀言如此上趕着勸他,背後必然有所圖。

隔了幾秒,褚昭才說:“現在也就只有你跟我說實話。”

程樾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決定還得你自己做,我說的實話也只是把利害關系擺在你面前,無論你選擇哪一邊,都要做好舍棄某些東西的準備。”

程樾和褚昭的對話持續了十五分鐘,褚昭先一步回了醫院。

程樾透過玻璃窗,看着他穿過馬路的背影,比剛才精神了不少,可接下來他要面對的事,只會更艱難。

這條路她和賀言都在走,個中滋味,他們比誰都清楚。

正想到這,賀言從外面進來了,他身上帶着風的味道和煙草味。

賀言一坐下,程樾便收回目光,直勾勾的盯住他。

賀言怔了怔,很快解釋道:“我知道我剛才太心急了,但我也是為了他好。就這麽說吧,無論他現在怎麽糾結,以他的性格,肯定還是選擇收心回家。”

程樾的目光很冷:“那也用不着你我這些外人替他拿主意,他需要時間消化,你急個什麽勁兒?”

賀言無奈的嘆了口氣。

程樾白了他一眼,多一句都懶得說。

不會兒,賀言起身了,又去櫃臺買了熱飲,端回來給程樾,開始求和:“好,都是我不對,是我太心急了。”

程樾掃向熱飲,用手背試了一下溫度,便開始用它捂手。

這時,賀言笑了:“其實我想什麽你很清楚,你早就把我看透了。”

程樾沒理他。

賀言又道:“我承認,我勸他也有私心。如果将來有一天賀家對上褚家,不管是競争還是合作,面對褚昭我會更從容,也更有勝算。我相信,你也想到了同樣的事。”

聽到這話,程樾緩慢的擡起眼皮:“我是想到了。”

賀言笑意漸深,大有一種志同道合之感,他們之間的默契還在。

直到程樾說了下面這一番話:“這天底下錢多的事,生意也做不完,與其老盯着眼前這幾攤事,倒不如把眼光放長遠,格局再打開些。你想想看,如果下一個上位者不是褚昭,而是外面找回來的,他若有能力有德行,你的算計的就是杞人憂天,反過來如果這個人德不配位,那公司落在他手裏也不會好,你的擔心更是多餘。外面世界很大,強敵很多,你不可能每一件事都能提前打預防針。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褚昭心思純正,不會來陰的,你與其防着他,倒不如多防着身邊的小人。能害你的永遠是你最親密的人,外人又能做多少呢?”

賀言的笑容逐漸從臉上消失,可他沒有一點生氣,只是目光深沉的和程樾對視。

半晌,賀言開口了,說的卻是另外一件事:“秦宣的事,你還在怨我。”

當初就是賀言聽信了枕邊人的話,将秦宣送到程樾身邊,才會發生後來的酒店事件。

程樾雙手環胸,慢悠悠笑了:“你說呢。”

賀言輕嘆,垂下眼眸,姿态低極了:“我知道你這幾天心情不好,你有什麽不滿,盡管跟我發洩,包括秦宣這件事,你希望我怎麽做才能釋懷,我一定照辦。”

然而程樾關注的重點卻是:“奇怪,我為什麽心情不好?”

賀言明顯一頓,眼神柔和了不少:“邵北川那條熱搜,我也看到了。”

那條?

哦。

程樾頓覺好笑:“你的意思是,因為他有了女朋友,我就郁悶了?”

“我和你到底認識這麽多年,你們之間的事我也都看在眼裏。”賀言說:“你若是走出來了,當初就不會留下秦宣。”

程樾挑了挑眉,瞅着賀言好一會兒。

賀言又道:“當然,秦宣的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到位,我應該提前調查清楚。你剛才說的很對,能害我的永遠是我最親密的人,是我太掉以輕心了。”

賀言的道歉十分誠懇,可程樾卻沒接招兒,還忽然撂下這麽一句:“其實你也不算猜錯,我現在的确有一種失戀的感覺。”

賀言愣了。

再看程樾,她卻正在笑,哪裏像個失戀的人?

當你風情萬種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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