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去哪兒?”
踏上酒店臺階, 周禮才将人放下,林溫雙腳終于落在了實處,但又覺像踩空, 腳底空落落的。
周禮快速推開玻璃門, 等人進去, 回看林溫斜傘, 還站在他面給他擋飄來的大雨, 他抽走林溫手中的雨傘,催道:“快進去。”
林溫立刻進屋, 周禮替她收傘。
這家“酒店”一看就自建房改造的, 牆面刷了白漆,地水泥地, 前臺很簡陋,沒看到能吃飯的地。
整個一樓的空間感覺不大,不收拾的特別幹淨。
周禮皮鞋上都泥, 他在門口踏了踏才入內, 但還不避免地踩出了一串泥腳印。
酒店裏只有兩位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看模像店主夫妻。
老板娘打扮地幹淨利落, 招呼說:“沒關系沒關系,進來吧, 外面雨這麽大。”
老板有點駝背,沉默寡言地拿了拖把讓周禮踩幾下,又将泥腳印拖幹淨, 周禮道聲謝,問:“這裏有飯菜嗎?”
“有的有的,不菜比較少,們看看有沒有想吃的。”老板娘熱情道。
“酒店”主要做住宿, 餐飲順帶的,沒有專門的廚師和菜單。老板娘把他們領去廚房,給他們看現成的食材,待會兒也她親自下廚。
周禮和林溫都不挑,他們要了一份花蛤蒸蛋,一份雪菜蒸筍,再要一份青椒炒肉絲。
吃飯的地在靠近大門口的小飯廳,之前飯廳門關,兩人都沒注到。
飯廳沒裝空調,只有電扇。
周禮打開電扇,林溫給他遞紙巾:“快擦一擦。”
外面雨實在太大,兩個人身上還被飄到不少雨水,林溫稍好,周禮的手臂背和褲腳全都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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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禮扯了扯衣服背,随手抹了抹脖子和胳膊,再坐下來擦皮鞋。
皮鞋慘不忍睹,林溫不停給他遞紙巾,紙巾一團團變黑,周禮的鞋終于被救了回來。
菜‘色’簡單,上也快,老板娘邊上邊介紹:“花蛤都早上買的新鮮的,吐沙吐了一上午,絕對幹淨!”
“筍裏面放糖了,們吃慣吧?”
“青椒能有點辣,們要吃不了就跟我說,我給們換道菜。”
很少碰到這熱情的店主,林溫一直道謝。
老板娘終于沒再打擾,兩人吹電扇慢慢吃午飯。
小飯廳門沒關,便透氣,緊閉的窗戶外,雨下像沙塵暴,天‘色’黑壓壓的,電閃雷鳴有些吓人。
林溫吃心不在焉,視線總投向窗外。
“在想爸媽?”周禮問。
“……嗯,”林溫扒飯粒說,“不知道他們這幾天怎麽。”
她父母年紀大,陰雨天總骨疼、肌肉疼,林溫一直在記日子,父母來這裏經五天,雨也連續下了五天。
桌上手機響了幾聲,有新微信。林溫看了一眼,人臉識別自動解鎖,屏幕上顯示出發信人的名字。
林溫皺眉,沒有去碰手機,繼續低吃飯。
周禮掃到了姓名,他沒吭聲,了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有沒有想好怎麽跟爸媽說?”
林溫慢慢地搖了下,她看向周禮。
看不到周禮的背,也不知道他的衣服幹沒幹,但他褲腳還濕,林溫瞄了眼桌底。
她想起周禮說的許多話。比如“離群索居者,不野獸,就神明”,再比如,“人一旦求助了‘迷’信,自就會刻忽略一些現實,畢竟‘迷’信造就的奇跡更能讓人驚喜和滿足”。
周禮不個話多的人,他多數候也喜歡沉默,他就比她大了四歲,但他的成熟勝她的。
林溫做事向來不問人,她長大懂事一貫自己默默拿主。
但這次她身邊有了人,林溫忍不住嘗試,征求周禮的見:“我一開始想這次直接把他們勸回來,但剛才我又猶豫了。”
她擔心父母不樂,也擔心戳破父母旅游謊言的尴尬。
周禮放下筷子,靠向椅背,想了想,他問:“爸媽多大歲數了?”他估計七十來歲。
林溫道:“他們都七十了。”
“跟鄭老他們差不多大。”周禮說出自己的看,“我向來覺人年紀大了,只要不做缺德事,想怎麽活就随他們怎麽活。”
林溫問:“要他們被騙了呢?”即寺廟正規的,但林溫始終心存疑慮。
周禮反問:“他們經被騙了嗎?”
林溫蹙了下眉,搖搖。
周禮道:“在這件事上提前做了預判,本身就有了自己的立場,沒給爸媽機會。”
林溫心一跳,周禮和她對視。
這形容太熟悉,将“爸媽”直接替換成周禮,也毫無違和。
林溫抿了下唇,周禮看她一笑,不跟她翻舊賬。
繼續言歸正傳,周禮道:“顧慮太多,也跟爸媽缺乏溝通,以先中立地看待寺廟的行為,再想想下一步該怎麽做。”
林溫若有所思。
周禮握起她右手,将她筷子戳進菜裏,說道:“邊吃邊想,菜要涼了。”
于林溫邊吃邊想。
假如父母正常的禮佛,她沒看到又跪又拜又塞錢的場景,也沒聽到其他人誇張的故事,她那天會不會有那麽大的心緒起伏?
林溫吃完飯,說道:“我想先看看我爸媽現在的情況。”
他們變糟還變好,這才決定她該怎麽做的最關鍵因素。
周禮點,都聽她的。
飯雨勢恢複正常大小,離店的候店前面那段路經被店主夫妻鋪了一層稻草,林溫的帆布鞋踩在稻草上,只洇濕了一點鞋邊,沒有踩到淤泥。
走到車邊,周禮看了看停在不遠處的另一輛車。
這裏周圍的建築物只有那家“小酒店”,他們來的候附近沒車,現在多了一輛車,酒店裏卻沒有進新客。
“怎麽了?”林溫經坐進副駕,她還沒關車門,見周禮撐傘在邊上沒走,她不由問道。
“沒什麽。”周禮拍拍她膝蓋,讓她把腿縮回去,關上副駕門,他繞去了駕駛座。
幾分鐘,他們進入寧平鎮,林溫叫停,找了家小雜貨店,買了一件雨衣。
跟導航再開一陣,他們終于抵達寺廟。
寺廟門口不好停車,他們把車停在離寺廟百米遠的地。
步行進入廟內,林溫裹雨衣,盡量隐藏住自己的身形外貌。
周禮被她逗忍俊不禁,“上回也這麽‘喬裝打扮’的?”他笑問。
林溫尴尬:“嗯……”
周禮緊了緊她的帽檐,配合道:“嗯,真的認不出來了。”
“……”
下雨,林溫穿雨衣并不奇怪,周禮撐傘走在她邊上,兩人順人多的地去,不一會兒就到了一處大殿,裏面正在講經。
林溫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她指給周禮看。
周禮觀察道:“他們氣‘色’不錯。”
林溫點。
一直看到講經結束,林溫和周禮又遠遠跟這行人去廚房。
經十二點多了,他們才剛準備吃飯。
林父林母跟人說笑端碗去餐桌,餐桌上擺不少素菜,餐盤邊放公筷,老年人們邊吃邊評價菜‘色’。
“林溫,周禮?”
林溫聽到聲音回,齊舒怡。
周禮見到人,有點詫異,了兩秒才想起上回林溫提在寧平鎮碰到齊舒怡的事,原來不在鎮上碰到,在寺廟。
齊舒怡穿圍裙,今天她在廚房做義工,剛忙完手的事,去上了個廁所,出來她就看到了這兩人。
“好久不見。”齊舒怡含笑,跟周禮打招呼。
周禮打量她:“怎麽會在這裏?”
“林溫沒跟說嗎?”齊舒怡看向林溫。
林溫道:“我沒跟他說在這裏做課題。”
“那現在知道了?”齊舒怡笑跟周禮說了一句,又問林溫,“怎麽又來了,爸媽這邊……?”
林溫簡單解釋:“我今天先來看看。”
齊舒怡今天事情多,不能陪林溫,知道不林溫父母有什麽事,她就沒多擔心,跟他們簡單聊了幾句她就走了。
等父母吃完午飯,林溫和周禮也走了。
他們去廟外面買了一些香燭,又換了點現金,回來每個大殿都走了一遍。
燒香拜佛,再往功德箱裏塞點零錢,周禮帶林溫跟殿內的僧人聊了一會兒。
聊完這個殿,又去聊那個殿,拜大半佛像,兩人又去逛廟裏其他地,路上碰到香客聊天,周禮偶爾也‘插’句話,林溫有旁聽,有也會提問。
一直到夜‘色’降臨,林溫目送父母回寝室,她才和周禮離開寺廟。
明天還要來,他們去鎮上先找今晚住的地。
寧平鎮上沒有星級酒店,也沒有像的賓館,甚至連小旅館也只找到三家,最重要的客房也只剩一間。
因為白天的暴雨和雷電,一家旅館的電路壞了,一家旅館被水淹了,還有一家旅館幸存,導致入住率上升,僅剩一間大床房。
林溫低看導航,說道:“好像沒有其他旅館了。”
周禮轉了轉車鑰匙說:“上車,去中午那家店。”
兩人重新上車,不一會兒就到了公路邊那家“小酒店”,店裏依舊只有店主夫妻二人。夫妻倆還記他們,聽他們說要開房,老板娘道:“正好還剩下一間大床房。”
兩人:“……”
“怎麽了?”老板娘問。
周禮敲敲前臺桌子,看向林溫:“住這兒,我回鎮上住。”這才第四天。
林溫點點,沒有反對周禮的提議。
周禮先送林溫上樓。
酒店只有兩層,二樓客房。走樓梯,推開‘露’臺門,林溫的房間在‘露’臺旁邊。
去房間還要撐傘,周禮把傘打開,摟林溫快步去。
幾步路,林溫被周禮護沒有沾到雨,周禮另半邊手臂還被淋濕了。
房間沒有房卡,用的鑰匙,林溫打開門,又開了燈,房內陳設一目了。
有床有櫃有空調,裝修很簡單,但勝在看起來很幹淨,比鎮上的旅館要好。
周禮看了一圈,道:“這裏還行。”
“嗯。”
“那我走了?”
林溫看他,點點。
“明天七點來接?”周禮又問。
“起的來嗎?八點好了。”
周禮點:“好。”
送周禮到門邊,林溫又聽周禮說:“門記反鎖。”
林溫說:“知道。”
打開門,周禮撐傘離開。
林溫把房門反鎖,回屋開了空調。
行李包放在櫃子上,她去拉開拉鏈,取出裏面的換洗衣物。
走到衛生間門口,她頓了頓,又折返回去,放下衣物,她拿出裝在塑料袋裏的雨傘。
林溫開門,撐傘走向‘露’臺欄杆。遠遠地,她看見周禮踩稻草鋪成的小路,走到了車邊。
車燈亮了亮,周禮拉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座。不一會兒,車子發動,緩緩開向公路。
周禮咬住煙,一邊轉動向盤,一邊‘摸’出打火機。
車輪滾上了公路,他沒馬上提速,望向路邊的小酒店,他按了下打火機。
火苗燃起,他又松開了。沒點煙,他收回視線,看向公路,繼續往前開。
開了不到兩百米,他回又望向小酒店,周圍漆黑,‘露’臺上亮燈,像黑夜裏的螢火。
人影還在。
周禮再一次收回視線,緩緩開了一百多米,他拿下咬在嘴裏的煙,猛打向盤,調返回。
車子突沖回老地,林溫退兩步,離欄杆遠了些。但她依舊能看到車子熄火,有人走出駕駛座,沒有撐傘,那人大步流星地踩了稻草鋪成的路。
林溫握傘原地打轉,半晌她才小跑向房間,跑到一半,她忽被人抱起。
“去哪兒?”周禮用力親了一下她的臉,抱她走向房間。
林溫把傘舉周禮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