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她是你朋友的女朋友

周圍人人往, 林溫讓開路,将菜筐挪了一個位置。

幾片菜葉掉到地上,林溫撿起, 抹了下菜葉上沾到的帶泥雨水。

菜葉一抹就幹淨, 好像也把她心中的芥蒂和不自在抹掉了一些。

林溫撚了撚沾濕的手指頭, 問齊舒怡:“周禮跟你說過什麽嗎?”

齊舒怡林溫會好奇卻又羞于探讨這個話題, 沒想到林溫的提問竟然這麽直接。

齊舒怡見林溫神情半點都不顯幾分鐘前的種尴尬, 不禁意外地打量她,一邊思忖:“周禮有沒有跟你提過, 我跟他相親, 是他爺爺‘奶’‘奶’安排的?”

“沒有,他沒怎麽跟我說過這方面的事。”林溫從旁邊挪一張板凳, 對齊舒怡,“你坐。”

齊舒怡揚眉,看了看板凳, 又看向含笑的林溫, 她莫名有點忍俊不禁, 順從地坐了下。

齊舒怡和林溫面對面, 中間隔着一個大菜筐,兩人一邊擇菜, 一邊說話。

“他一也沒提過,我是他高中校友。”齊舒怡。

林溫點頭,好奇:“你是他學妹?”

“不是, 我跟他同級。”

齊舒怡跟周禮同歲,高中同校不同班,只不過他們都在重點班,教室毗鄰。

現實中的高中校園不是電視劇, 裏面俊男美女的比例并不高,周禮在當中就顯得鶴立雞群了,他的外形實在出‘色’,尤他績還在年級排名前十,運動力也突出,這樣一個人,不說全校,至少全年級沒人不認識他,齊舒怡也不例外。

不過齊舒怡跟他高中三年全交集,如果硬要扯出點關系,只是,她的爺爺‘奶’‘奶’,和周禮的爺爺‘奶’‘奶’是鄰居。

齊舒怡的爺爺‘奶’‘奶’是藝術家,退休前在宜清市周邊鄉村看中了一塊地,利用幾年時間建房裝修,退休後二老迫不及待地搬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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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山清水秀,風景獨美,二老每天喂鳥種花,清閑自在。某一齊‘奶’‘奶’心血‘潮’想在院子裏多餘的地方種菜,于是她向隔壁對院子裏種滿蔬菜瓜果的老夫‘婦’請教。

一二去,齊舒怡的爺爺‘奶’‘奶’知了隔壁對老夫‘婦’跟他們一樣,也是因不喜歡城市裏的活,所才搬到了鄉下地方。

兩家老人學識不同,經歷不同,從前的活不同,現如今的習慣也不同,意外地有話聊,沒多久就了每天都會竄的老友。

齊舒怡在周末時去鄉下看望爺爺‘奶’‘奶’,爺爺‘奶’‘奶’跟她講了許多隔壁老友的事。

比如他們家原先窮苦出,兒子争讀書好,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奮發圖強,曾經是着名主持人,現在在電視臺做高層。

只是他們的兒子婚姻不順,早年離異了,十幾年一直單身,總說沒時間另找,老友夫‘婦’現在活憂慮,就只放不下兒子的婚事。

“他們觀念傳統,認中國人不是老外,老外不結婚正常,中國人就是不不結婚。這種思想我倒也理解,做長輩的總是希望自家孩子別人有的他都有,一切都順風順水,老也有個相知相依的伴。”齊‘奶’‘奶’說到這裏,笑,“還有一件事很巧,他們家的孫子跟你在一個學校,今年也是高三。”

齊舒怡好奇:“是嗎,哪個班的?不會正好跟我同班吧?”

“說是在一班,就在你隔壁,名字叫周禮,你認識嗎?”齊‘奶’‘奶’問。

齊舒怡愣了愣,剝核桃的動作也停了,“哦,他呀,我知這麽個人,我跟他不認識。”

高三課業繁忙,齊舒怡盡量每周都抽時間去趟鄉下,她一直沒在裏碰到過周禮,爺爺‘奶’‘奶’偶爾會說:“你早一個小時就見到你周‘奶’‘奶’家的孫子了,本還想介紹你們認識呢。”

齊舒怡:“介紹我跟他認識幹嘛呀,我又不跟他一塊兒玩。”

“就知玩。”齊‘奶’‘奶’嗔,“周禮長得帥,績又好,我怕你将嫁不出去,想在你周‘奶’‘奶’家提前開個後。”

齊舒怡自己口水嗆到,她面紅耳赤說:“‘奶’‘奶’,您要不重新拿起畫筆吧,我看您是太聊了。”

齊‘奶’‘奶’:“怎麽,你不喜歡周禮這樣的男孩兒?”

齊舒怡心說,她可不想自虐,周禮在學校就沒缺過女朋友。

齊舒怡沒數過周禮到底交過幾個女友,可三四個,可四五個,她只知周禮跟每一任女友的交往時間都不長,周禮這人沒什麽人诟病的,唯一叫人诟病的,也就是他情感太充沛,情史太豐富,而些女也統統腦袋夾了,在這事上前仆後繼,奮不顧身。

齊舒怡自認她自己條件優秀,她不會感情裏的卑微者。

後随着對周禮的了解增多,齊舒怡推翻了她對周禮的認知。

高三一整年,齊舒怡每周都聽到一段周家的故事,甚至是周家的秘辛。

比如周禮的母親竟然姓覃,跟周禮父親離婚,是因她消費力太強。

比如周禮跟他外公家并不親近,覃家裏面水太深。

再比如周禮跟他父親相處得像陌人,一天說不上一句話,周禮爺爺‘奶’‘奶’不知怎麽調節他們父子關系。

後,就是周禮父親入獄了。

齊舒怡在進入大學後,回看高中三年,也回想了周禮,她結合自己專業所學,重新認識了周禮這個人。

“他交往經歷豐富,交往經歷不代表戀愛經歷,在我看,他的戀愛經歷零。”齊舒怡微微擰眉,說,“周禮實看不起女人。”

林溫一愣。

她手上還掰着菜葉子,聽到這裏,她反駁:“你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周禮他從都沒有看不起女‘性’。”

“抱歉,是我沒說完整。”齊舒怡,“準确得說,應該是周禮看不起任何戀愛中的女人,及戀愛中的男人。”

周禮的父母對周禮影響極深,他的母親将愛情當兒戲,他的父親将愛情當人,一個愛得淡薄,一個愛得深沉,這可讓他覺得,沉浸在愛情中的人,都是神經病。

他又想嘗試戀愛,也許這跟他爺爺‘奶’‘奶’從小灌輸給他的傳統婚姻觀有關,又也許,他是想體驗他父母的曾經。

愛情總歸是沒錯的,錯的是在這段愛當中的人。

周禮一邊嘗試,一邊又置身事外,像個旁觀者一樣冷漠地看着他的歷任女友,也冷漠地看着他自己。

齊舒怡也推翻了她從前認的“他情感太充沛”。

周禮不是情感充沛,相反,他過于淡薄了。

而如今,齊舒怡又要再次推翻自己。

心理學的奧妙或許就在于,她她已經完全讀出了一個人,可事實上,人類何複雜,也許走完一輩子,她都不一讀得懂一個人。

“我之前一直在外地讀書,這些年很少回,去年回看爺爺‘奶’‘奶’,我爺爺‘奶’‘奶’又跟我提起了他。”齊舒怡娓娓。

去年八月,她回了一趟,爺爺‘奶’‘奶’開始催婚。

齊舒怡稀奇:“你們前還說周‘奶’‘奶’他們思想太傳統。”

齊‘奶’‘奶’:“是啊,可我們又沒否認這種傳統。”

齊舒怡:“……”

“你既然提到你周‘奶’‘奶’了,正好,你周‘奶’‘奶’說了,周禮這些年一直單身,在大學的時候都沒談過女朋友,現在工作了,他借口更多,你周‘奶’‘奶’一直在幫他相親。”齊‘奶’‘奶’笑,“我上個禮拜提到你要回了,你周‘奶’‘奶’可高興了,知什麽嗎?”

“……”

于是齊舒怡點了頭,她點了頭,周禮邊卻一直沒有回應。

直到九月,她回讀博,相親終于安排上程。

天約在餐廳見面,時隔多年,周禮再次出現的形象是一身裝革履。

齊舒怡也偶爾會看看財經新聞,可電視和真人到底不同,看到真人,她才确信,高中時期某個桀骜淡漠的男孩,真的已經長了一個熟穩重的男人。

周禮不認識她,對她這個校友也完全沒印象,他紳士地請她先點餐,等一番客的開場結束後,周禮才坦言,他爺爺‘奶’‘奶’即将離開這裏,臨走前就一個要求,希望他去相親。

齊舒怡想象到兩位老人是如何威‘逼’或者賣慘的,她不在意:“這麽巧,我跟你也算同病相憐。”

頓飯周禮請客,吃得還算愉快。

過了一陣,齊舒怡主動聯系周禮,她有學業上的事需要周禮幫助,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他們的第三次見面,是在相親一個月後的十月份。

天她約了一位ktv老板,要問對方拿一份關于娛樂行業灰‘色’地帶從業者的資料,到了ktv,老板說他有點事,可要一兩個小時後才過。

她正這一兩個小時的去處苦惱,恰好就在這家ktv,她碰到了周禮。

“嗨,這麽巧!”齊舒怡跟周禮打招呼。

周禮剛從口進,:“我約了朋友,你這唱歌?”

“我倒是想,我約了這家ktv的老板,老板可要遲到一個小時。”齊舒怡唉聲嘆,“現在我得消磨掉這一個小時,不知你的朋友們介不介意多認識一個朋友?”

周禮‘插’着兜走向一間包廂,說:“進坐坐吧。”

就這樣,齊舒怡跟着周禮,混進了包廂。

林溫沒想到當初的情況是這樣,她把垃圾袋的口子撐大一些,将周邊地面的爛葉子撿進去。

齊舒怡擇着菜,把擇掉的部分都扔在了地上。廚房後院一直很‘亂’,人多菜多,收拾的過程幹淨不了,午飯後會再統一清掃地面。

林溫沒随手扔,她特意問人要幾個垃圾袋,将垃圾都規規矩矩扔進裏面,還會順手撿起齊舒怡扔地上的。

齊舒怡沒想到,周禮的目光會追随這樣一個“規規矩矩”的女孩子。

天她跟着周禮進ktv,裏面人已經到齊。

周禮替他們做了簡單介紹,齊舒怡自然坐在周禮身邊,跟他聊了聊上回請他幫忙的事,并說下次請他吃飯。

周禮工作忙,一邊跟她聊着,一邊回複手機信息,朋友們唱歌唱得起勁,他頭也不擡,直到話筒傳到一個女孩兒手裏,溫柔的嗓音響起。

周禮沒有擡頭,他只是放慢了回複消息的速度,回複完一條,他撂開手機,彎身拿起茶幾上的飲料,直起身的時候,他目光像是不經意地帶過了個女孩兒。

齊舒怡将這一切盡收眼底,順着他一掠而過的視線,看向了他朋友的女友。

他朋友的女友坐在長沙發盡頭,他們坐在貴妃椅這頭,兩邊隔着遠的距離,這距離是人刻意的。

離對方遠,又是看清對方的好視角。

在溫柔歌聲即将收尾時,齊舒怡問:“你喜歡她?”

齊舒怡想,他或許會否認。

周禮握着飲料杯,瞥了她一眼。

齊舒怡又:“她是你朋友的女朋友。”

周禮扯了下嘴角,重新看回女孩兒。

也許是燈光過于昏暗,也許是周遭過于嘈雜,周禮的眼神在齊舒怡看,像帶着一種隐晦的壓抑和‘逼’人。

她聽見周禮淡聲:“嗯,不用提醒我。”

齊舒怡沉默,她又一次推翻了自己,周禮不是過于淡薄。

井蓋壓在他心口,淡薄的是井蓋,一旦井蓋挪開,底下或許是難見底的深沉。

天之後,齊舒怡沒請周禮吃飯,也沒再見過周禮。

菜已經擇到了底,林溫的手上都是綠‘色’的菜汁,她停下了動作。

齊舒怡笑笑:“啊,菜都擇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洗了?”

“嗯。”林溫搬筐,齊舒怡在邊上給她幫忙。

林溫邊想心事邊洗菜,齊舒怡也不再說話。

等菜快洗完的時候,林溫忽然問:“你什麽會跟我說這麽多?”

齊舒怡說得太多,而她不像一個多嘴的人。

齊舒怡甩了甩菜葉上的水,:“可我希望你們有始有終?”

她不會感情裏的卑微者,可是她希望,曾經占據她青春的少年,有一段真正美滿的人。

林溫看向齊舒怡,第一次細細打量對方。

半晌,她才點頭笑:“謝謝。”

過了一會兒,林溫又問:“對了,周禮的爺爺‘奶’‘奶’去了哪裏?”

“他們去了港城,之後應該會去國外居。”齊舒怡,“他爺爺‘奶’‘奶’說周禮會跟他們一起去,去國外從頭開始哪有這麽容易,周禮在國內做主持人做得好好的,我看都快一年了,也沒見周禮辭職啊。”

林溫一愣,沁涼的水沖刷着她的手背。

周禮确實一直在辦理辭職,只是還沒辦。

周禮走出寺廟的時候,只剩淅淅瀝瀝的一點雨絲。

廟口不停車,他走到百米開外,找到自己的車子。

坐進車裏,他翻找到充電器,一擡頭,他忽然注意到後視鏡裏有輛眼熟的車子,車昨天曾經出現在公路邊的小酒店旁。

周卿河當年出事後,好事者衆多,周禮對跟跟去這方面很敏感。

周禮推開車下車,回頭望向不遠處的部車子,慢慢朝它走了過去。

車窗戶貼了膜,周禮從擋風玻璃望進去,看到一個陌男人在打電話。

陌男人瞥了他一眼,似乎不耐煩,嘴唇巴巴動了兩下,發動車子開走了。

周禮掏出手機,撥通肖邦的電話。

肖邦一如既往的死沉沉:“有事?”

“我記得你有個朋友,你問問他不幫我查個車牌號。”周禮把車牌報給肖邦,簡單講了幾句,他挂斷電話。

剛才人手機離了耳朵,手機界面不是通話狀态。

周禮重新回車上,翻出煙和打火機,點燃香煙,他胳膊搭着窗戶,慢慢想着事。

抽完兩支煙,他散了散味才回到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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