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錯誤

一整個夜自習程尋都處在放空狀态，鈴聲響時才猛的回過神，鋪在桌面的卷子上被畫了許多歪歪扭扭的線條，還有一些自己也辨不出來的字跡。

他放下筆，煩躁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張哲言從後面走到他旁邊，說：“走吧。”

“我收拾下東西。”

程尋抓着那張卷子塞進抽屜裏，又不死心地往書包裏塞了些作業，準備等會兒帶回寝室做。

他背上書包，問道：“去哪？”

“小樹林吧。”

小樹林是他們學校寝室樓群後面的一片綠化林，沒有路燈，一到晚上就黑漆漆一片，地形複雜，環境隐蔽，小情侶們的幽會聖地。

兩人避開那些膩膩歪歪的人們，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張哲言的情緒不高，沒像平常那樣嘻嘻哈哈，耷拉着腦袋不說話。

程尋心裏大概知道些原因，但因為他上課前說的那些話，現在不怎麽樣想和他交流，就沒主動開口，從書包裏摸出煙和火機，給自己點上，自顧自地抽起來。

兩人沉默了一陣，張哲言才躊躇道：“剛才，何淘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程尋吐出一口煙，裝作不懂道。

“她哭了嗎？”

“嗯。”

張哲言又不說話了，眉頭緊皺，很洩氣地低下頭。

過了一會兒他又道：“她那樣罵我，我都沒說什麽。”

“我只是想逗你們開心而已，為什麽會惹她哭呢？”張哲言用手捂住自己的頭，蹲在地上喃喃道：“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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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搞不懂原因，對于剛才自己惹哭了心愛的女生的行為，一副痛苦困惑的模樣。

程尋冷眼看他，也跟着蹲了下去，把抽了一半兒的煙在地上摁滅。

星點的亮光消失不見。

“你覺得曲老師的事情好笑嗎？”程尋盯着黑漆漆的土地，道。

張哲言放下手看他，男生的側臉在黑暗中只能看得影影綽綽，聲音卻讓人能感受到真切的落寞。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在現實中見到過。”張哲言道，“我先前以為這種人只存在于網絡和書中。太奇怪了吧，男人愛上男人，他們不會覺得自己不正常嗎？”

“像個娘娘腔一樣抹口紅化妝，穿高跟鞋。”他努力地表達自己所理解的，“他們是喜歡和自己有一樣器官的人嗎，去澡堂用猥亵的目光看其他人？或者盯着裸男的照片性幻想，那該多惡心啊。”

“所以你覺得曲老師是這種人嗎？”程尋盯着他的眼睛。

“額。”張哲言遲疑了。

“或者，男人抹口紅穿高跟鞋就是錯的嗎，他們有傷害到其他人了嗎？”程尋又問道。

“應該沒有……”

“那為什麽他們就應該被說惡心？”

張哲言愣了愣，語無倫次地比劃道：“可猥亵，艾滋什麽的……”

“我理解你的意思，”程尋道，“但那種人無論對象是男是女都很惡心吧。”

張哲言說不出話了。

他從沒想過這樣的問題，他從小的教育只讓他知道男生應該喜歡女生，而他也正是如此，從高二時他就對同班的何淘有了好感，想方設法地吸引她的注意。

他知道她喜歡八卦，他覺得她眼晶晶的豎着耳朵望着他的樣子太可愛了，所以當他從旁班聽到曲老師這個爆炸性消息時，他激動極了。

男人喜歡女人天經地義，而男人喜歡男人根本就是個笑話嘛。他簡直迫不及待地想告訴她，期待着看到她得知後的笑顏。

可是，何淘知道時，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過頭去寫作業了。

怎麽會這樣，他不懂，他以為是自己沒說清楚，亦或是何淘沒聽清，所以當程尋來時，他又手舞足蹈地說了一遍，他特意說得很大聲，好讓旁邊的她能完全聽見。

然後她生氣了，她憤怒地指責他，罵他，說他才惡心。

怎麽回事，他當時滿腹委屈，憋一肚子氣，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才忍住沒爆發，她為什麽會生氣？

他一頭霧水。

原來，是他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