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抽煙

孤兒是在程尋很少接觸到的一個詞，偶爾他可能在新聞或者報紙上看見它，母親看到後會輕輕地嘆一句那些孩子真慘。除此之外，他也從在身邊見過有哪個同學是孤兒的。

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已經是可憐人的代名詞，他們衣衫褴褛，無家可歸，在各個偏僻的角落尋求生路。

一些人因為過多的愛窒息喘不過來氣，一些人從未擁有過愛。

他從未想過姜原是其中的一員。

男人平時一點也看不出是生活在不幸中的，他嬉笑怒罵，肆意妄為，他是程尋心中最向往的自由的風，現在卻虛無缥缈快要散落了。

程尋把冰塊丢到洗手池裏，從浴室走出去，看見姜原站在陽臺。

四月出頭的夜，空氣沁着樹枝新芽的味道，姜原只穿了件薄衫，趴在陽臺的欄杆上。

其實沒什麽好看的，大城市的天都一個樣，全是霧蒙蒙的，什麽星星都看不到，只有零星的窗口還亮着燈光。

姜原望着天，程尋望着姜原。

男人鼻挺唇薄，側臉的線條流暢，仿佛石刻般的雕像，透出着某種堅毅，又流露出悲傷。

程尋拿起丢在沙發上的書包，在內袋裏摸索了一會兒，拿出個紙盒，走上去。

“抽一根吧，哥。”程尋把包裝打開，遞到姜原眼前，“抽這個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姜原垂眸看了一眼，有些意外：“你還會抽煙？”

程尋在自己嘴上叼了一根，掏出打火機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嗯，以前壓力大的時候學的。”

他又把手裏的煙盒朝姜原送了送。姜原看看他，眉毛上挑，從裏面抽出一根，放在嘴裏：“火機。”

程尋把煙和火機裝入口袋，兩手捧住姜原的臉，自己踮腳湊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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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頭和煙頭相觸碰，火星在兩點之間蔓延開來，姜原學着程尋那樣狠狠地吸了一口，卻不知道如何吞吐，嗆得直咳嗽。又橫鼻子豎眼起來，眼朝程尋瞪過來。

程尋見狀連忙幫他拍背，安慰道：“沒事，哥，我第一次也是這樣，你試着輕輕從鼻子裏把氣吐出來。”

姜原照着他說的又試了次，這回成功了，面前煙霧缭繞，男人的眉眼也舒展開來。

程尋笑了，說：“是不是有種放松的感覺？”

姜原點點頭，專注地吸氣吐氣。

程尋撇過頭，繼續講：“我剛升入高中的時候不習慣，那時候學習跟不上，我爸天天在家罵我，跟我媽吵架。有次他倆吵得很厲害，在家摔東西，我哭了，又不敢讓我爸看到我哭，從家裏跑了出來。當時也是半夜，我兜裏就揣了十塊錢，小區只有便利店還開着門，我走進去用這十塊錢買了包最便宜的煙和一個打火機。”

“初中時就看見那些不學無術的小混混經常這樣叼着一根煙吊兒郎當地走着，他們看起來好像什麽都不怕，一點煩惱也沒有，我也很想知道那是什麽感覺。我當時坐在旁邊公園的長凳上，哭着給自己點上煙，結果咳得肺差點嘔出來，然後慢慢順氣了，我覺得其實沒什麽可哭的，人都有煩惱，我這種可能在別人眼裏是最微不足道的。後來我媽來公園找我，陪我坐了一會兒後帶我回家了。”

姜原安靜地聽着，回憶那個聲音和自己養母很像的女人，聽起來她們脾氣也很像。

“那包煙就一直被我攥在手裏，我媽當時看到我，眼睛瞪得很大，一副吃驚的表情，但到最後她也沒說什麽，只是摸了摸我頭，我當時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程尋彈了彈煙灰，把只剩三分之一的煙蒂扔在地上，踩滅，看向姜原：“哥，我沒有經歷過你的痛苦，但我知道，沒有我媽，我根本活不下去。”

“哥，可能你覺得我沒有和你感同身受的能力，我也知道自己的淺薄無知，但我還是如此想了解你。”

程尋向前一步，緊緊地抱住姜原，他們胸膛碰着胸膛，程尋聽到姜原強而有力的心跳聲，緩慢道。

“我想像現在一樣，我們的心能貼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