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許久,他終于放開了她,帶着些小心翼翼。

他輕撫着她的臉,聲音有些異樣的嘶啞,“有沒有被弄疼?抱歉,我方才有些失控了。”

雲嬈還是有些怔然的,就這麽怔怔地望着他,“我怎麽了?”

他眸裏揉入了一些掙紮,以及她看不懂的複雜,有喜意,但更多的是矛盾。

他沒有應她,只是這麽輕撫着她的臉頰,“我讓人另外給你熬些粥過來。”

雲嬈抿了抿唇,垂眸望向他,換了另一個方式,“你怎麽了?”

他搖了搖頭,長指從她發間穿過,親昵地撫着她的頭,聲音略低,“沒事。你身子最近有些虛弱,要多補補。”

雲嬈垂眸,輕應了聲“嗯”後便沒再追問。

炎璟帝也只是握着她的手,微垂着眼眸,将眸中的神色都藏在了眼皮底下。

翠西很快端了酸梅汁和粥過來。

炎璟帝親自喂雲嬈喝粥,雲嬈初始時還很不習慣,只是他堅持,連皇帝架子都擺了出來,雲嬈也就紅着臉任由他喂。

雲嬈身子實在虛,喝完粥沒一會兒便沉沉睡了過去。

炎璟帝一直坐在床前未動,只是失神地盯着她的睡顏,絕美的臉蛋很平靜,睡下時呼吸都平順得仿似不在。

那麽纖弱的身子,卻已經孕育着一個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盯着她的黑眸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感動、驚喜和擔憂在那雙墨玉般的黑眸裏交織,最後化成一聲深長的嘆息。

他的手伸向她,手掌揉着她的臉,指尖下的觸感溫溫軟軟的,讓人流連不去。

“雲嬈。”微抿的薄唇輕啓,他俯下頭,在她唇上輕輕吻了吻,有些貪戀,“雲嬈。”

只是這麽在她唇邊輕聲喚着她的名字,嗓音低啞,裹滿複雜難忍的情緒,想要靠近,想要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是安子淵,不是炎璟帝,卻又怕極她那日離去時的決絕,他對她總是防不勝防的,那日能依憑着心底的執念及麒麟戒的作用僥幸躲過了她的藥,到底是沒有真的忘了她,但若是她再給他下一次藥,他能否再躲過?

即便已經過了月餘,那日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于他卻是畢生難忘的,明明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觸及的人,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一步步地遠離,甚至在他醒來時可能再也記不起她的存在,而她也早已不在。

她是鐵了心要讓他忘了她,也是對他,乃至她的生命已經絕望了的,才會走得如此決絕和幹脆。

藥效侵蝕着他的大腦時,他拼了命地抵着體內的藥效,睜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一點一滴地拉開和他的距離,慢慢地踏出那道門,直至再也不見,那時滿心滿腦只餘下滿滿的絕望,這是他這二十幾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那樣的無助以及悲恸入骨,只能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她徹底走出他的生命,再也不會回頭……

他是第二天早上才清醒過來的,整個心髒似是被誰掏空了般,空落落的,卻又揪着疼,疼得胃也跟着緊縮着疼,好像突然間失去了這世上最重要的東西,卻又不知道是什麽,只是突然就覺得整顆心都空了,他那時是真的忘了她,直到無常來尋他,然後問他,雲姑娘呢?

“雲姑娘”三個字似一道悶雷,擊得他整個心髒都收縮着疼。

“安子淵,對不起!”

“安子淵,你真的愛上我了是不是?還是你只是以為你愛上我了而已?我也想愛你呢,可是我活不了幾天了,而且我也不敢愛你了。無論任何時候,我終究是被你舍棄的那個,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亦是,我都可以理解的,可是我也是會疼的。”

“從十歲沒有了家開始,我就一直是被放棄的那個,被你放棄,被蕭潤放棄,盡管你們對我沒有任何的責任,可是我也想在我撐不住的時候,有那麽一個人心甘情願地讓我靠一靠。”

“我知道我又癡人說夢了,我走了,這段日子我很開心,真的,我只是很抱歉……擾亂了你的生活,如果可以重來的話,或者我在找上你之前就能想起我的過去了,大概我就不會去打擾你了,若是還有下輩子,希望我們都不會再遇到彼此。”

……

不同的片段在大腦中劇烈地交織撞擊着,伸向他的血污小手,盈滿驚懼的清澈眼眸,裹着哭腔的哀求,“救我,求求你……”,“謝謝你!”怔然後唇角劃開的釋然淺笑,鬥轉星移後淺笑盈盈的絕美臉蛋,長劍刺破*的尖銳聲音,那雙錯愕、茫然的眼眸……

所有零散的片段似是被撕裂的布帛,狠狠地撕扯着他的意識,再慢慢串聯成和她有關的記憶。

那半個月他瘋了般地找她,前所未有的焦慮和恐懼淩遲着他,就怕再找到她時,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墓碑。

安子淵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炎璟帝的遇刺,若非他突然遇刺,他不會進這深宮裏來,更不會在禦花園與雲嬈不期而遇,乍見到她的那瞬間,他幾乎控制不住将她整個緊緊壓入懷中,借此感受她還活着的真實性。

到底還是忍了下來,在她戒慎試探的眼神裏,他只能告訴自己,不能操之過急。

這些日子他借着炎璟帝的身份給她試以不同的藥,她的毒卻還是一點好轉的跡象也沒有,反倒是越來越虛弱,他從未能睡過一日安眠覺,如今,她竟又懷了身子……

“皇上,扁太醫到。”外面于公公的話語打斷了安子淵的沉吟。

安子淵在雲嬈唇上吻了吻,擡起頭,聲音已恢複成往日的低沉威儀,“宣。”

他讓扁太醫過來再雲嬈診診脈,她的脈搏一向很弱,那時他便幾乎診不出她的脈搏來,如今這喜脈也是微弱得近乎沒有,需很仔細地壓下去才能尋得。

這些日子他和扁太醫每日都會給她診脈,竟從未發現她已懷着身子,若不是她今日嘔吐想喝酸,他才想到這一可能。

手掌不自覺地隔着被子撫上她依然平坦的小腹,那裏竟已孕育着他和她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光是想着那個尚未成型的孩子,心裏便已被不知名的感動熨得暖暖柔柔的,一個像足了她也像足了他的孩子,該是多美好。

“恭喜皇上。”扁太醫診完脈,起身向安子淵叩首道賀,再次打斷了安子淵紛亂的思緒,“娘娘已懷着月餘的身子。”

話完又忍不住擰了擰眉,總覺得哪裏不對,皇上是這半月才開始臨幸月妃娘娘,怎會懷着一個多月的身子?

安子淵望他一眼,擔心吵醒雲嬈,讓他到外面屋子,并出言叮囑,“娘娘有喜之事不得聲張出去,也先不要讓月妃娘娘知悉。”

“是。”常年在深宮裏待,扁太醫自是有分寸的,而且看皇上并沒有怪罪月妃娘娘的意思,想來是皇上哪夜半夜溜入這月華宮中才如此的。

“依愛卿之見,娘娘如今這身子受得住嗎?”安子淵問。

扁太醫兩道雪白的濃眉擰了起來,“娘娘體內的毒已經侵入骨髓,身子已極虛,怕是承受不住。”

“所以……”安子淵凝向他,眸裏帶了一絲深銳。

扁太醫聲音低了下來,帶着一絲謹慎,“依臣之見,趁着娘娘腹中胎兒尚未成型,還是盡早把胎兒拿掉為好,娘娘此時的身體實在不宜孕育,即便日後能僥幸誕下麟兒,娘娘這身子怕是也回天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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