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明奕只呆到初四,初四一早他收拾東西回公司去,跟一杯咖啡在辦公桌上消磨了一早上。下午他去見交響樂團的負責人,今年春天他們會和止雲合作。事情是早就商議好的;女主角本人不在,他們也沒有更多的決定,只是大致核對了時間表而已。對方有十足的紳士派頭,自然偶爾也會顯示出紳士性質的傲慢來,不過稱得上十分友好。這幾乎是整個春天唯一重要的活動,不容失誤。傍晚他便打電話給止雲。鈴聲響了兩下她就接了,先傳來好些人聲,才聽見止雲說:
“喂?”
明奕問:“你在外面?那我晚上打給你好了。”
“沒有沒有,在家裏,家裏人多,老老少少得鬧得很。你等等,我到屋裏去。”
他聽見噪音小下去,接着止雲輕快地說:“好了,今天初四,你到哪裏玩了沒有?有沒有收紅包?”
明奕笑道:“什麽紅包,我給出去好多紅包,司機保安服務生,還沒見到你們,否則又要破費。我都多少年沒收過紅包了。”
“怎麽會,我家長輩還要給我紅包,我媽連連說都工作了不要了,人家說沒結婚的都要給,硬塞給我。”
“沒結婚的都要給?這規矩真好,我家怎麽不這麽說。”
“哎,你那邊靜悄悄的,你在哪裏?”
他說:“公司,還能在哪裏?我又要跟你說正經事了。”
“啊喲,你說。”
明奕笑開了。“沒有,只是我今天見了陳文翼,陳先生很和氣,處處都願意考慮你的時間表,你要謝謝人家。他們假期只放了幾天,已經在排練了。”
止雲只是說:“好吧好吧。”
“再有什麽事情我發郵件給你吧,打電話也說不清楚。你見到唐一哲了?”
“見了,他到機場接我的啊。你有事嗎?”
“沒有,只是問問,怕你到時舍不得他。”
“對了,我還說要告訴你呢,結果你不提我都忘了。一哲說他今年夏天可能可以過來住一段時間。”
“哦,什麽時候?”
“他只是說夏天,他也沒定,”止雲試探地說,“明奕,你覺得怎麽樣?”
她這樣問倒讓他一驚。他不知自己什麽時候開始有資格進入這個話題的領域了:“哪裏,我有什麽不支持的。”
片刻後她聽着又輕松起來,問起他假期都在跟什麽神秘人物共度。
“哪裏有什麽神秘人物,”明奕笑道,“神秘人物就是辦公桌,你不是說我是摩羯座的?”
“就是,你真的是摩羯座的。”
“我真的不是,你要不要看我的身份證?”
止雲說:“不是這個事,什麽神秘人物讓你這麽藏着掖着?你要是有的話就是應該帶出來給我們認識一下,我和依薇可以幫你參謀好多事情。哎,我說,什麽樣的女孩子配得上你呀?”
“……你這是損我還是什麽呀。算了算了,我也沒有別的事情了,我挂了,你回去陪家長吧。”
她連連咂嘴,不過明奕在她面前還有些威信,玩笑開到如此份上也是她的極限了。止雲邊笑邊跟他道別,随即挂了電話。
止雲回來的第二天就和明奕到排練廳去。她一來就見到陳文翼先生,是個又瘦又高的中年人,西裝革履,話說得也像他熨帖的西裝一樣。陳先生跟他們握手,說:“你們來得真早,還沒到時間,先喝點水休息吧。”
明奕就笑道:“哪裏,比你們晚了這麽多天,已經過意不去了。”
他們早了半個小時,周圍只有幾個人。明奕和止雲都到後臺去,止雲要找洗手間補妝,明奕倒了杯水,找張椅子坐下來。止雲走了好一段路才見到洗手間,剛要一推門,門倒先開了。她伸手按門,跟從裏面走出來的那個人擦肩而過,一眼看過,卻覺得對方仿佛在對她笑。她連忙要再回頭,厚重的鐵門卻已經自己掩上了。
等回到舞臺,止雲果然一眼就看見看見剛才那人,是樂團的大提琴手。明奕堅持讓她過去搭讪,自己也跟過去。趙希音扶着一把大提琴,細眉長目,說起話來和和氣氣。
她說:“我剛才就覺得是你,貿貿然笑了一下,我還怕認錯人了,不敢多說什麽。”
明奕笑道:“我們來的晚,都讓大家等得不耐煩了。趙小姐來得真早。”
希音一臉微笑:“哪裏的事,你們太客氣了。叫我希音就好了。”
“那你也何必叫我陸先生,止雲也叫我明奕。”
他們聊了有将近十分鐘,直到人來的越來越多,明奕看看表,想着要陳文翼把止雲介紹給指揮和首席,才互相告辭。然而猝不及防的是第一天的排練,全然不如結識新朋友這樣讓人惬意,全然是一場鬧劇。指揮因為堵車而遲到,人人騷動,直到他姍姍來遲,也是各人同場異夢,奏不出同一首歌。明奕在臺下看,指揮一路強壓怒氣,唯獨對止雲還稍事客氣,真讓他一番慶幸。他更慶幸的是自己只用管一個人,陳文翼先生真是不知如何偉大。
離場的時候止雲也鎖着眉毛。明奕試圖安慰她,說:“也不是你的事,我原先那些是客套話。他們自己的問題多了去了,你別太上心。”
她連連搖頭:“我沒事,只是忍不住要想。我們都知道該怎麽做,明天盡量協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