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阿蒂爾·蘭波在喝醉後斷片了。
他依稀記得自己扶着叫“魅影”的歌劇家走出去,把對方送去了酒店後,自己腳下發飄的打車回去,在的士車上呼呼大睡,重力保護全身。
然後,他好像聽見了弟弟的聲音,分不清是哪個弟弟,或許是兩個弟弟都來了。
他覺得有點吵,但是拒絕不了家人詢問的聲音,那種感覺好像是自己最小的妹妹伊莎貝爾在叽叽喳喳說話,圍着他,這只小百靈鳥可愛又黏人,唯一的壞處是随時會喊來嚴肅的媽媽。
“安靜點,伊莎貝爾……哥哥沒事,別喊媽媽……媽媽對我已經夠煩心了……”
阿蒂爾·蘭波醉醺醺地朝着幻覺伸出手。
他反射性的撤下了重力,對家人毫無防備,用手輕柔地觸碰“少女”做過農活的臉頰。
即使是醉酒之中,哥哥也舍不得傷害到妹妹。
保護家人是他的本能之一。
的士車後座外面,準備拉這個酒鬼出來的中原中也被摸了臉,沒聽懂對方無意識說出的法語。
他勉強聽出了“哥哥”、“媽媽”兩個詞。
再具體一點的內容,他就吃力了,畢竟他初學法語,而法語的口音也分地區,阿蒂爾·蘭波剛才說出的家鄉話與巴黎口音有着不同之處。
中原中也苦惱,肩頭多出一只佩戴白手套的右手,保羅·魏爾倫把擋住視線的少年拉開。
“弟弟,讓我來。”
讓中原中也懵逼的法語,保羅·魏爾倫分辨出來了,對阿蒂爾·蘭波的家鄉範圍有了猜測。
中原中也老實地讓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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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蒂爾·蘭波多年沒有回法國,也沒有提及過自己有其他親人,說明親情已斷,保羅·魏爾倫不認為叫“伊莎貝爾”的妹妹和“媽媽”還活着。
保羅·魏爾倫誕生的時候,法國已陷入內亂。
那個混亂的年代,種種的悲劇塑造強者,強者也總是與不幸相伴,成為戰争的一部分。
“哥哥。”
保羅·魏爾倫聞到對方的酒氣,用力一拽,把後座位上喝成爛泥阿蒂爾·蘭波抱住。
“你喝醉了,我帶你回房間。”保羅·魏爾倫在阿蒂爾·蘭波的耳垂邊說道,“你只有我們。”
阿蒂爾·蘭波的瞳孔失神,有星光在搖曳。
“伊莎貝爾……”
金發男人偏過頭,去看身形相仿、有藍眸的中原中也,借着酒瘋非要把自己的弟弟說成妹妹。
“那是中也。”
保羅·魏爾倫冷漠地指出。
“臭弟弟……”
阿蒂爾·蘭波眼中的星星墜落,黯淡,幻覺破滅後,嘟囔出了一句有成為口頭禪趨勢的稱呼。
“你在說中也嗎?”保羅·魏爾倫反問。
“說你。”阿蒂爾·蘭波手軟腳軟,勉強站直,沒等他故作潇灑地回去,他的腳下一空,腰上多出手臂。保羅·魏爾倫把酒鬼打橫抱起,喊道:“弟弟,接住他頭上的黑帽子,不能弄髒。”
中原中也拿起了黑帽子,看了看,走在後面。
保羅·魏爾倫與阿蒂爾·蘭波的外型基本一致,特點就是個頭高挑,腰細腿長,身軀猶如一張弓。雙腿屈起後,在別人懷裏會顯得特別柔韌,不會有其他成年男性五大三粗的僵硬之感。
這樣完美的身材比例,百萬人裏無一。
在懂得欣賞美人的“藝術家”眼中,那就是人群裏最獨特的一盞燈火,見過一次就無法忽略。
在不動用異能力的情況下,保羅·魏爾倫的身體素質極佳,輕松地抱起阿蒂爾·蘭波,邁開大步伐,往酒店大廳的電梯處走去。中原中也一急,靠,自己要小跑才能跟得上老哥的步伐。
過了幾秒鐘,阿蒂爾·蘭波放棄掙紮,眼皮打架,假裝自己是面條挂在弟弟的手臂上。
他又睡着了。
夢裏,苦艾酒為他帶來缤紛的幻覺。
保羅·魏爾倫嘴角彎起,盡量讓手臂平穩托住人,不帶來任何颠簸之感,仿佛讓哥哥能安心入睡是一種莫大的成就感。他喜歡這種血脈相連的氣息,阿蒂爾·蘭波的存在,彌補了他身為人造人的缺憾。
有什麽比得到本體承認的克隆體,更幸福一些。
他們是兄弟,是半身,是家人。
【哥哥,下次我陪你喝酒。】
另一邊的酒店,魅影大醉歸來,喝斷片的下場,便是他在醒來後眼神呆滞,懊惱得大喊大叫。
“我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在陌生的酒吧,跟陌生人喝醉酒到發瘋!
“那個美國人——?”
魅影哆嗦地觸碰自己的嘴唇,努力回憶被人吻是什麽感受,似乎有點溫熱。自己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母胎單身到現在的初吻就沒有了。
法國最著名的歌劇家、曾經追求過數名法國超越者的“幽靈”先生發出失控的吶喊。
十分鐘後,魅影頭重腳輕地去洗漱。
他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猶如被潑冷水,瞬間清醒了過來,願意吻這張臉的人該是何等的勇氣。
因為,連他自己都看了想流淚。
若僅僅是普通的醜陋,世間容貌不佳之人何其多,魅影不至于自卑到一躲就是許多年。
太醜了。
已經達到了畸形的程度。
魅影出生後就遭到父母的遺棄,艱難長大,從小就明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涼。
在不堪回首的童年,他被一個法國的馬戲團當作賺錢工具收養,與其他畸形人一樣,他被關在籠子裏展示,猶如一只供人指指點點的猴子。後來,他覺醒異能力,在某一天趁機勒死了關押自己的人,順利逃脫了馬戲團。
無數畸形人受盡折磨,一生堕落,自甘認命,而魅影心中有一口強烈的怨氣支撐住。
上帝為他關上一扇窗,卻打開了許多扇門。
多年後,魅影自學成才,成為了巴黎歌劇院的歌劇家,但是很少人知道,他不止是頂尖的歌劇家,更是一名頂尖的建築師、設計師、魔術師……
躲在黑暗裏修養,魅影有努力調整過自己,容貌勉強脫離了馬戲團的時期。
他甚至掌握了制作人皮面具的技術。
只要他願意,随時能與正常人一般無二的生活,他偏偏不願如此。
“面具是假的。”
魅影打量着自己的臉,骨子裏有一種傲氣。
這個異能社會,以及天生的高智商給予了他超出常人的自尊心,令他沒有死心:“我只想找到一個愛上我,不介意我的容貌的人……”
“不要法國人。”
“不要超越者。”
“更不要一個看重容貌的混蛋!”
魅影說完憤怒的話語,又在鏡子前面窒息了。
昨天,他的觀衆化身為新一個追求者,明确表達了對容貌不介意,願意跟他談戀愛。
魅影恐慌起來。
對方是美國人,長相一看就不可能是超越者,也不是眼高于頂的家夥,完美符合上述的三個條件。可是他的心裏隐隐不樂意,嫌棄對方普通,沒有讓自己一見鐘情的地方——這就很難受了。
自己難道要答應嗎?
如果不答應,他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魅影拿出口袋裏的紙條,裏面有一張對方留給自己的手機號,方便他們回去後聯系。
“神啊,我該怎麽回應他,讓他忘記昨天——我從來沒有戀愛經驗啊。”
不看臉,只看靈魂的約定。
魅影心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