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世間的緣分分為好幾種。
因緣際會算一種,處心積慮,大概也能算一種。
牧野農村出生,是個鐵的不能再鐵的純草根。
他算是祖宗八代積了德,基因突變,才突變出了這麽一個人。
硬是靠着偏僻小鎮那點兒教育資源,生生考上了大學。
然後靠着個人魅力,在學校裏殺出重圍,成為整個學院的領軍人物,以及老師們的手中寶。
只是很顯然,他從來沒有像老師們希望的那樣走上學術道路,而是半路休學,跑來賺錢。
用他的話來說,學術也是靠錢堆起來的,沒有足夠的資金積累,再天才的設想,全都沒用。
更不用說,現在國家哪兒哪兒都缺錢,根本分不到多少資金,到學術研究上面去。
盡管覺得可惜,但老師們來時尊重了他的想法,甚至在臨別之際,還應了他的請求,為他介紹了不少關系。
只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他說的搞錢,是這麽個搞法。
不過很顯然,這是一個最迅速,也最讓人驚奇的搞法。
知道他在幹什麽的人,大多都對他感到敬佩和好奇。
畢竟一個年紀輕輕,模樣帥氣,脾氣性格也爽快可愛的小夥子,很難引起他人的反感。
他們中沒有人去過金礦,也無法想象礦井是什麽樣子。富貴和優容的生活,讓他們看待一切,都是一片陽春白雪,沒有陰霾和污染。
也是因為這樣,他們輕而易舉地讓牧野抓住了機會,并找到了搭上風雪的辦法。
果然,在一聽說眼前這青年的姑奶奶的生日正是今天後,艾媱再也坐不住了,馬上說要拜訪,并且表達了自己準備給兒子認個幹媽的意思。
“這……怕是不好吧?”對于艾媱的提議,牧野表現的相當為難:“給風少當幹媽,我那姑奶奶,怕是不大合适。”
“有什麽不合适的?我們家不是看門第的人。”艾媱十分堅持:“你不知道,因為大師說說日子絕不能差一點兒,所以這人選,難找得很。”
不是艾媱拖延,給兒子找幹媽的事,她可是想了快一年。
但這個人選吧,還真不好找。
一來是日期合适的少,二來是能找到的,大多不想和風雪有牽連,想方設法地拒絕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那個年代生孩子,大部分都是生在家裏。沒有證據正名,誰能知道她口中的生日,就是真正的日期?
怕不是騙人的吧?
包括這一回,雖然艾媱表現得激動,其實心裏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反正牧野二十歲,他的姑奶奶,怎麽着也五六十了。那個年代的人,一樣沒有出生證明,口說無憑,到時候再黯然放棄就是了。
雖然白跑一趟,但不正好顯示出自己愛子心切嗎?
于是不由分說,催着牧野,轟轟烈烈地走了。
這場聚會,自然也只能臨時退出,女主人只能和王姨把準備多了的東西,再收回去。
都家入住的酒店,是g市最好的酒店之一。
但g市畢竟只是個經濟不發達的內陸城市,還不是省會,條件顯然沒有辦法和大城市比。
它所謂最好的酒店,在艾媱眼裏也不過如此,所以進來時,便下意識地有些嫌棄。
好在酒店小也有小的好處,他們很快就在酒店老板的帶領之下,見到了都家一群人。
當時末宸正穿着一身公主裙,頭上紮着一對沖上天的羊角辮,一角一朵大紅花,在衆人的簇擁之下,吹了蠟燭切蛋糕。
蛋糕才切了一刀,房間大門就被推開了,牧野抱着個洋娃娃,扯了一個大大的笑臉沖她喊:“姑奶奶,你這就開始吃蛋糕了,怎麽也不等我?”
一看見是他,都家上下全都驚喜地站了起來,親熱無比地給他讓位置,請他坐下來。
這樣一位大人物,平常就算他在都家村,大家也很難和他說上話。
這會兒因着末宸的生日,他居然主動過來了,惹得全家,尤其是老爺子高興不已。
恨不得巴在他身上,那熱切的眼神,簡直比兒子還親。
然而牧野不是一個人,他走快一步,把跟在身後的艾媱讓了出來,然後介紹道:“這是艾夫人,她聽說有人今天過生日,特地過來看看。”
至于為什麽聽見有人過生日就要特地過來看看,自然是沒有解釋的。
但不管怎麽說,來者是客,而且一看對方就是那種有錢有勢的人家的女人,所以都家上下,都有幾分誠惶誠恐。
再看看生日聚會的主人,正穿着小裙子,一臉好奇地看着他們。
艾媱顯然也沒有想到,牧野口中的姑奶奶,居然是這麽個小孩子,一時表情莫名。
對此牧野也十分委屈,聳了聳肩膀說道:“我之前就說,我姑奶奶怕是,不太合适。”
她才十歲呢,給個十五歲的少年當媽,好像的确不合适。
可現在人都到跟前了,她還能說什麽?只能硬着頭皮坐下了。
畢竟剛才那麽火急火燎地過來,連人家的聚會都攪和了,這時候轉身就走,顯然不太好。
牧野的來歷助手剛才已經悄悄和她說過,是個好不容易才巴結上來的小土鼈,為了和潤家搭上關系,怕是花了很多力氣。
自己攪合了人家好不容易勾連的機會,一來就翻臉,顯得自己沒修養。
于是抱着種種心思,一群人在房間裏坐了下來,繼續為末宸慶祝生日。
只是相比于剛才的熱鬧,這會兒氣氛可就要別扭得多了。
都家全家都覺得自慚形穢,連都末霆這樣的小孩子,都很有眼色地沒有調皮。
唯一還能裝出幾分自在的,也就只有末宸的媽媽文興越了。
她嘗試着和艾媱說了幾句話,發現這位并不瞧得起自己,便再也不自讨沒趣,轉頭和牧野閑聊起來。
先是問了問他什麽時候回去,又聊了聊昨天去商場買東西是看到的新玩意兒。最後又扯到了他和他的女朋友身上,總之,只要她願意,就有說不完的話題。
其他人時不時搭上一句話,氣氛才終于漸漸好了起來,這場生日宴,才不至于莫名其妙地半路結束。
吃了蛋糕,服務員又開始上菜。
艾夫人除了飲料,自始至終沒有吃過一口菜。所有人都看在眼裏,這場晚飯便早早結束了。
這時候,打發走了一群小孩,牧野才把都唐和文興越夫妻倆叫到一邊,說明了艾媱的來意。
“過繼?我們家倒是沒有什麽問題,就怕高攀你們。”
牧野可沒有給艾媱臨時反悔的機會,一來就說她想要把兒子過繼給末宸。
知道丈夫從來沒有急智,文興越便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直接把這件事定了性,默認了艾媱已經決定好,要給他們過繼孫子了。
從小到大,艾媱所接觸的人群,全都是一句話七彎八拐,從不肯明說。不論任何事,也要給足考慮時間,辦事從不會火急火燎的。
所以在遇到牧野和文興越這種,一唱一和就直接幫自己下定了主意的,還真是招架不了。
要說自己沒那意思?
不好,沒那意思你專門跑來幹什麽來了?
要說有那意思?
那個一個鄉巴佬,還是個毛豆沒長齊的小屁孩兒,怎麽想怎麽別扭。
何況,以他們家這種身份,即便自己有心過繼,不也應該是他們誠惶誠恐感激涕零麽?
怎麽看他們嘴上說着不敢高攀,卻一副你求我我才答應的樣子?
這讓她心裏不太舒服。
“這件事也實在是別無辦法,算命的大師千叮咛萬囑咐,過繼人的生日一定要在這個日子,并且時間也不能有差錯。我不是故意挑剔,可找了一年多,也打聽了不少人是這個生日。但大家也知道,生日這種事兒,連身份證上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所以只能小心了又小心,謹慎了再謹慎……”
“嗨!你說的有道理,身份證啊,那的确不太能相信。像我們家,登記人口的時候人都不在家裏,還是公公婆婆幫忙登的。他們不曉得我的生日,随口說了一個,就被登記上了,現在身份證上都是那個。”文興越一臉感嘆地說道:“不過別人的生日能作假,只有我們宸兒的不會。她是在醫院裏生的,生的時候大夫掐着表,出生證明一直在家裏放着呢。”
這就是一場意外了。
文興越懷末宸的時候,家裏還沒有分家。
全家人生活在一個屋檐下,每天磕磕碰碰,總有生不完的氣。
她懷孕在身,才幾天沒幹活,就有人陰陽怪氣地說她吃白飯。
文興越受不了那個氣,便是挺着大肚子,也幹些力所能及的活兒,絕不讓人說自己的閑話。
也就是那天,她在壩地裏放牛,突然肚子一痛,便感覺要生了。
可那會兒她人在外面,丈夫上山砍柴沒回來。家裏只有一個婆婆在,還跑去和交好的神婆子搞迷信去了。
她躺在地上痛得哎哎直叫喚,可吓壞了一起放牛的小屁孩兒。
當時牧野還沒有和他媽回娘家,放牛看水也是他的活兒。
發現有人流血了,以為要出人命,便夥同幾個小夥伴,不管不顧把過路的車給硬攔下了。
過路司機一看他們是為了孕婦才攔車,便大發慈悲,把他們送到了鎮上的衛生院。
是以,末宸是村裏人中,唯一一個在醫院出生的孩子。
這也是為什麽,即便過了很多年,牧野也記得末宸生日的原因。他當初可是守在外面,被她媽的慘叫聲吓了個屁滾尿流,以至于對生孩子這件事,都有了陰影。
而現在,這份恩情該到了報答的時候了。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