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更)
葉玟妤将人護在懷裏, 顧不得手上有傷就按住女孩的腦袋，讓人緊緊偎在自己胸前。
保護意味不言而喻。
剛剛那腳，正好踢在男人的命根子上, 動作又快又準又狠, 叫宋悅看的滞在原地，連嘴唇都驚訝的合不上——
葉總也太飒了吧！
地上的男人捂着褲/裆邊叫邊罵，總算拉回她的思緒，趕緊掏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
何旭見這兩個陌生女人來真的，心裏一慌，提着褲子就從地上爬起來。
他正想逃跑, 身後又是一腳，高跟鞋腳跟踢中腰上肥肉, 整個人再次摔了下去。
噗通一聲，石板晃動。
宋悅收起手機, 不等人吩咐，就跑到男人面前堵住了路，不讓他離開。
“看着他, 別讓他跑了。”
葉玟妤冷冷出聲，面上怒不可遏。
那根大掃帚還躺在地上，她不敢想象, 剛剛那一下要是落到江茗歡身上，會有多疼。
宋悅點點頭, 看看男人, 又看看葉玟妤懷裏的長發女孩, 眼中全是好奇。
地上那人，她看的清清楚楚，就是這次葉總來找的人——何旭, 至于那個女孩，不用說，肯定是他的養女。
難不成，葉總真正的目标是這個女孩？
宋悅忍了半天，還是憋不住，八卦的開了口，
“葉總，這女孩是誰啊？”
葉玟妤冷着臉沒說話，宋悅瞬間噤聲。
懷裏的女孩似乎是吓壞了，過了這麽久身體還在發抖，兩只手緊緊攥着濕淋淋的衣角，乖乖縮在她胸前一動也不動。
見過這個人活潑又調皮的可愛模樣，也見過她明明委屈卻怎麽都不肯掉眼淚的倔強模樣，卻從來沒見過她現在這樣——
渾身顫抖、倉惶驚懼。
葉玟妤面色微變，伸手托住女孩的腰，将人摟着帶到牆角，旋即背過身，擋住身後那道好奇的目光。
女孩瑟瑟發抖，身上還搭着那件濕透了的破舊外套。
葉玟妤情緒複雜，手下微微一松，終于将人放開。
“江茗歡——”
胸前的白色毛衣沾了女孩臉上的雨水，已經濕了一大片，看着有些狼狽。
溫柔的呼喚，終于叫女孩從驚慌中回過神。
下意識的，想要逃離。
內心深處，其實已經知道救了自己的女人是誰，但卻像在賭氣，不願意去承認。
江茗歡低着頭，身體因為冷意微微顫抖，濕漉漉的頭發還往下滴着水，從半空中，落到女人的黑色大衣上。
她望着那水滴，眼眶泛紅，額頭上的冷水沿着睫毛砸到臉上，留下一串又一串濕痕。
寒意包裹着全身，大街上，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
“我不是她，我不是江茗歡…”
聲若蚊蠅，沒人聽清她說了什麽。
葉玟妤看她臉色不對，又急急出聲喚了一句，
“江茗歡…”
女孩依舊低着頭。
葉玟妤随手将那件濕外套丢到地上，随後又脫下自己的大衣，不顧女孩如何掙紮，都堅決将衣服披到女孩身上。
這個溫柔的小動作，終于讓江茗歡擡起了頭。
那雙眼睛，一如既往的倔強，隐在其中的，是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的傷心與委屈。
穿書後的一切，全都與書裏的情節背道而馳。
明明該寵愛她的女配，卻成了最讨厭她的人！
江茗歡痛苦不已，紅着眼接連出聲質問，
“支票還給你了，我也為那天晚上的玩笑道歉了，為什麽還不放過我？”
“既然這麽讨厭我，為什麽要救我？”
“讓何旭打死我，不是你想要的嗎？”
葉玟妤聞聲一顫，雙眸陡然睜大，兩道秀眉高高揚起，一張好看的臉蛋上，盡是困惑。
“你在說什麽？”
江茗歡沒有再答話，脫下溫暖的大衣扔回葉玟妤懷裏，整個人暴露在寒冷之中。
原本的舊外套躺在地上，濕的徹底，她像是沒看見似的，又将濕衣服撿了起來。
不遠處，何旭還倒在地上，一個年輕女孩正探着頭往這裏張望。
江茗歡冷冷看了一眼，收回視線，伸手推開女人，轉過身就要離開。
葉玟妤自然不會放她走，她右手剛剛接了那掃帚，現在手心還是紅紅的，已經快要腫了。
指尖還沒碰到女孩的衣服，手背就被人從空中打落。
“別碰我！”
江茗歡雙眼泛紅，惡狠狠的瞪了身旁的女人一眼。
兩只手相碰的瞬間，一陣刺骨的冰涼從女孩手上傳到葉玟妤心裏，她杵在原地，手心的腫痛已經感覺不到。
方才那一瞬，如果沒看錯，江茗歡的眼神裏，居然是對她的恨意與厭惡！
“你到底在別扭什麽！”
葉玟妤也怒了，瞞着秦戲水丢開工作，從千裏迢迢外跑到贛市，全是為了江茗歡！
現如今把人救了出來，一句謝謝都得不到不說，還要平白遭人嫌棄！
別扭？江茗歡冷笑，眼睛愈發的紅，她固執的別開頭，再也不去看女人一眼。
眼淚懸在眼眶上，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來。
葉玟妤最見不得她這幅倔強模樣，胸中的怒火被風一吹，立刻消散的無影無蹤。
她嘆口氣，終究是率先服了軟，正想開口道歉，那個背對她的瘦弱身體，就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江茗歡！”
驚慌失措的叫聲，吸引了宋悅的注意。
等她擡頭望向牆角，就只見到尋常不茍言笑、舉止沉穩的葉玟妤，正滿面驚惶的張開手臂，穩穩接住往下倒的女孩。
“葉總？”
宋悅小聲呼喚，但葉玟妤似乎并沒有聽到，動作未做停頓，就抱着懷裏的女孩往巷口處走去。
車子，就停在那。
懷裏的女孩，輕的幾乎沒有重量。
指尖無意間從腰側處觸碰，摸到的，就只有骨頭。
葉玟妤心裏沒由來的有些煩躁，臉色愈發陰沉。
江茗歡昏迷之前，她清清楚楚聽見了那句話——
那句包含了無數恨意與埋怨的話。
“承認吧…你就是很讨厭我。”
語氣中的委屈自嘲，讓人無法忽視。
直到進了醫院，葉玟妤心緒都沒法平靜下來。
她和江茗歡之間，似乎有什麽誤會。
宋悅過來的時候，她心裏那位無論遇見什麽事都寵辱不驚的葉總，正一臉苦惱的坐在病床外的凳子上，捏着手機悶聲不語。
何旭已經被警察帶走，作為目擊者，宋悅在警局做完筆錄才過來，按道理，葉玟妤和當事人江茗歡，也是要去警局一趟的。
越靠近門口，宋悅的步子邁的越輕，生怕驚擾了病房裏的人。
直到走得更近了些，她才探着頭從玻璃門往裏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孩，顯然已經醒了。
雖然整個人都蒙在被子中，但露在外面打吊瓶的那只手，偶爾卻會動兩下。
“葉總，怎麽不進去？”
宋悅看了兩眼，總覺得氣氛怪怪的，更加好奇起葉玟妤和女孩之間的關系。
說起來，她進公司也快一年，好像從來沒聽說過任何關于她們葉總的八卦。
宋悅想着，又記起一件事——
一個月前，顧氏大少爺出國，離開之前特意約葉玟妤喝茶，只不過她聽都沒聽，就一口回絕。
秦戲水聽說這事後，還跑到公司來了。
顧氏，也是晉市的名門望族，生意做的比葉家還要大，一些産業甚至在國外市場都占有一席之地。
顧家大少爺顧斯然，和葉玟妤一樣，是顧家下一任掌權人，相貌英俊不說，就連商業天賦，也是一等一的好。
宋悅這才明白為什麽當時秦戲水會那麽生氣。
顧斯然離開前約的那頓飯，并不是普通的飯，只怕是——顧、葉兩家的聯姻飯。
顧斯然，聰明英俊又多金，晉市最有能力的富二代，站在宋悅的角度，世上恐怕不會有一個女人會拒絕他那樣的男人。
她想不通，為什麽葉玟妤連見都不肯見這麽優秀的男人一眼，卻願意放下繁重的工作，推掉與秦氏的合作，特意飛了幾個市，跑到這樣偏僻的郊區，只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難不成——葉總喜歡女人？！！！！
宋悅一驚，八卦之魂徹底點燃，聯想到之前調查到的內容，讓女孩離開晉市的是葉氏的三太太，葉玟妤的母親，這一切就更說的通。
霸道優秀的女總裁，愛上了身份卑微的平民女孩，兩個人瞞着所有人偷偷在一起，然而好景不長，這段不容于世的同性之戀很快就被總裁的母親發現，固執守舊的長輩不懂何為真愛，用錢收買女孩父親，只為讓女孩消失在女兒面前——
媽耶，太精彩了，小說都不敢這麽寫！
宋悅面上不露聲色，腦袋裏卻已經腦補了一本一百萬字的豪門狗血小說。
“葉總，人醒了，您不進去看看嗎？”
剛剛這兩個人在牆角争執的畫面，宋悅可記得清清楚楚，這情況顯然就是——葉總的小女朋友生氣了，可葉總卻沒有膽子進去哄人，只敢在門口守着。
女孩子發脾氣，不哄怎麽會好呢！
宋悅替葉玟妤心急，恨不得給她出出主意，要怎麽哄女朋友開心。
“她在生氣，不肯見我。”
葉玟妤收起手機，屏幕上，全是秦戲水打來的未接電話。
說話的間隙，又一個電話打了過來，葉玟妤心裏煩躁，看都沒看，直接把手機關機。
宋悅機靈，馬上會意，走到角落用自己的手機給秦戲水回了電話，說國外的生意出了點問題，自己陪着葉總出國了，可能要過兩天才能回去。
生意上的事，秦戲水不懂，再加上宋悅是她安排進公司的，她也放心，這些話，她一句都沒懷疑。
宋悅說的有模有樣，很快就把秦戲水給唬住了，等她回到病房前時，葉玟妤已經不在。
病床上的女孩，也終于從被窩裏露出小半張蒼白側臉，看着怪可憐的。
宋悅站在門口目不轉睛的看着，開始腦補起腦內的狗血小說，直到有人伸手拍拍她的背，她才恍然回神。
“打吊針手涼，你把這個拿進去給她。”
葉玟妤手上拿着一個熱水袋，也不知是從哪裏找的，看着很新，似乎是剛剛特意去買的。
宋悅看見熱水袋的一瞬，眼睛亮了亮，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于是乎，那本一百萬字的狗血小說，又多了一本五十萬字的前傳，講的，是她們葉總和女孩相識相知又相愛的過程。
明明是關心女朋友的舉動，怎麽能讓別人代勞？女孩子，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嘴上說着生氣，心裏其實不知道多想對方哄自己。
宋悅擺擺手，沒有去接熱水袋，
“葉總，還是您自己送吧，我送……好像不太合适。”
話畢，她還特意退開，把路讓了出來，好讓葉玟妤進房間。
“不合适？”
葉玟妤沒太聽明白，眉角微蹙，面上有些不解。
宋悅看她這表情，心裏忍不住吐槽，這得多不解風情，才會想着讓別人幫自己關心女朋友。
身為下屬，這些話當然只能在心裏腹诽，宋悅笑笑，伸手指了指病房裏的人，
“她不是鬧脾氣嗎？葉總您親自給她送熱水袋，她肯定不會生氣了。”
這解釋聽上去合情合理，葉玟妤點點頭，也沒多想，竟然真的拿着熱水袋推門走了進去。
宋悅想進去看八卦，沒這個膽，只能體貼的把門輕輕合上，随後坐到了門外的凳子上，耳朵，卻始終聽着房間裏的動靜。
江茗歡本來就沒睡着，餓的這七天，身上的傷不覺得疼，一到了溫暖舒服的環境，所有的痛全都跑了出來。
她平靜的趴在床上，眼睛半眯，聽見有人進來，想都沒有就又躲進了被子裏。
葉玟妤立在床前，輕嘆口氣，想起她昏迷前說的那句話，最終還是沒有出聲叫她。
裸露在外的那只手，又白又瘦又小，銀色的細針插在那層薄薄的皮肉上，看着令人心疼。
葉玟妤走近些，略微彎下腰，輕輕握住女孩的手，果不其然，和她想象的一樣，手下的肌膚，一片冰涼。
江茗歡捂在被子裏生悶氣，手卻突然被人握住，她有些害怕，一時間竟忘了手上還插着針管，就想把手抽回來。
葉玟妤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麽大，連忙出聲安撫，
“別怕~”
溫柔的聲線，一下就讓被窩裏那只驚慌失措的小貓咪安分下來。
可安定過後，是更加激烈的掙紮。
江茗歡正生氣，不知道葉玟妤又想怎麽對付自己，她心裏醞釀了好多罵人的話，還沒說出口，那只被握着的手，就被輕柔的放到了一個溫暖柔軟的東西上。
灌了熱水的橡膠袋，外頭還包着一層軟軟的布料。
摸上去，舒适又暖和。
江茗歡沒再繼續掙紮，可葉玟妤的還是沒有松開。
熱水袋只能暖手心，露在空氣中的手背，還冰着。
葉玟妤小心翼翼的将手覆在女孩的冰手上，特意避開針眼的地方。
手心下，是暖的燙手的柔軟布料;手背上，是帶着暖意的肌膚。
江茗歡面上發熱，整張臉埋在枕頭下，再也不敢亂動。
直到她的手再也沒有一絲涼意，葉玟妤才将将手收回。
“我一會再進來。”
依舊是記憶中的清冷語調，沒有一絲溫度，和剛剛替她暖手的，似乎不是同一個人。
江茗歡動都沒動，被子被輕輕拉開一角，她剛擡眼，目光正好看向面無表情的女人。
葉玟妤回望過去，視線落在那張紅撲撲的小臉蛋上，表情終于變了變，
“臉都這麽紅了，還捂在裏面做什麽？”
“用不着你管！”
江茗歡又往被子裏縮了縮，順帶着還将頭轉到了另一邊，明顯是不想看到眼前的女人。
葉玟妤還是頭一次被這麽嫌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你到底在氣什麽？？”
本想離開，可江茗歡的态度着實刺傷她的心，葉玟妤步子一頓，幹脆坐到了床邊。
回應她的，只有無盡的沉默。
“我什麽時候說過讨厭你？”
江茗歡還是不說話。
葉玟妤坐了會，什麽都沒問出來，最後只得放棄。
出門的瞬間，宋悅立刻迎了上來，還沒等她說話，葉玟妤就先一步開了口，
“我出去一趟，你在這守着，熱水袋一會涼了…記得換熱水。”
說的是關心的話，語氣裏卻是深深的無奈。
宋悅也聽了出來，猜到裏面那位還在生氣，她沒敢多說，把葉玟妤送到樓梯口，才悄悄退了回來。
這一走，就是三個小時，沒人知道這段時間葉玟妤去了哪裏，又幹了什麽。
這期間，宋悅牢牢記得她的叮囑，每隔半個小時就給熱水袋換一次熱水。
之前說了重話，江茗歡心裏多少有些過意不去，畢竟救自己出來的，是葉玟妤。
眼看進進出出給自己換水的是一個不認識的女孩，而不是那個女人，她終究是抑制不住好奇，在宋悅第三次進來的時候，終于出聲喊住了她。
“你是誰？”
啧，葉總的小女朋友可算理自己了。
宋悅拿着熱的發燙的熱水袋走近，面上帶着親切的笑意，
“我是葉總的助理，宋悅。”
宋悅？書裏好像有這麽個人。
江茗歡記不太清，撐着手臂從床上坐了起來，乖乖擡起頭，讓女孩把熱水袋墊在手下。
乖巧模樣和面對葉玟妤時判若兩人。
宋悅咋舌，想起之前她面對葉總時的嚣張氣焰，不由得感嘆，果然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整個公司甚至于整個葉家，又有誰敢對葉玟妤大吼大叫。
恐怕只有這個小祖宗了。
“您再堅持會兒，這半瓶打完就結束了。”
吊瓶裏的藥水，只剩一半，葉總卻還沒回來，宋悅替人掖好被子，轉過身離開。
快要走到門口時，床上的女孩，再一次輕輕出聲，
“葉、葉……葉玟妤她人呢！”
江茗歡憋了半天，臉都紅了，最後還是喊出了那個名字。
宋悅回過身，搖搖頭，
“葉總出去辦事了，您不用擔心，她就快回來了。”
“我才沒擔心她…”
江茗歡急急出聲反駁，宋悅只當她是害羞，朝她戲谑的笑了笑，而後方才輕輕帶上了門。
只留女孩一個人紅着臉坐在病床上。
二十分鐘後，葉玟妤總算匆匆歸來，身後還跟着兩個警察，宋悅一下就認了出來這不是剛剛給自己做筆錄的那兩位麽。
葉總還真是有心，為了病房裏那位，居然把人接到醫院做筆錄。
臨着進房間之前，葉玟妤還不忘提醒一句，希望做筆錄的時候，能稍微顧及一下受害人的感受，避免留下二次陰影。
考慮到當事人還未成年，兩位警察都點頭同意，葉玟妤這才跟在兩人身後一起進去。
筆錄很快就結束，這次由宋悅送警察回警局。
三人離開前，葉玟妤從車子後備箱拿出一個精致的食盒，宋悅看的再快，也只看到“悅食軒”三個字。
悅食軒——全國最有名的粥店。
贛市那家粥店，在市區的另一端
宋悅這時才了然，單單是去一趟警局，哪用得着花三個小時，葉玟妤這是把市區繞着轉了一遍啊。
真愛！
葉總對那個女孩，絕對是真愛！
至于被她打上“情侶”标簽的另外兩人，此時此刻，又再病房裏吵了起來。
連續七天的饑餓，讓江茗歡接下來一段時間只能喝粥度日。
葉玟妤知道她前些天過的不好，受了許多委屈，心疼她的同時，特意去了幾十公裏之外的悅食軒，買了店裏最出名的清粥。
只可惜，江茗歡根本就不買賬。
“我肚子不餓。”
葉玟妤剛把食盒放下，聽到的就是這麽一句話。
累了一天，哪能不餓？
口是心非。
葉玟妤只當沒聽見，自顧自的把皺從保溫食盒裏拿了出來。
“不餓也要吃一點，對胃好。”
“說了不吃！”
依舊是拒絕，葉玟妤拿碗的手一滞，好半天才後才繼續動作。
很快，兩碗粥就被裝好。
“可是我餓了，你陪我一起吃。”
話音剛落，葉玟妤就端着其中一碗，坐到了床側。
江茗歡聽見她這霸道命令，心裏更不服氣，體內的叛逆因子徹底被激發，
“憑什麽要求我陪你一起吃？”
“我才不吃，拿走！”
葉玟妤視線低垂，沒有說話，她手裏還端着那碗粥，碗壁已然有些涼了。
散落的卷發擋住半邊臉，叫人看不清她面上表情。
短暫的沉默，讓空氣變得沉悶起來。
粥裏冒出的些微熱氣伴随着誘人的美食味道，在鼻尖漂浮，江茗歡微轉過頭，咬了咬唇，擔心女人生氣。
“你——”
話只說出一個字，剩下的，全被喂進嘴裏的清粥堵了回去。
這是一碗甜粥。
玉米和甜棗的清甜味道在舌尖彌漫，溫度，也正好。
這一刻，江茗歡像傻了一樣，連咀嚼都忘了，就把嘴裏的東西給咽了下去。
可她還是嘗到了甜甜的味道。
以及，那個冷漠女人臉上的淺淺笑容。
所有的委屈與不忿，都在這個淡如春風的笑顏中化解。
江茗歡沒有再繼續犟，葉玟妤喂一口，她就吃一口，乖巧聽話的不得了。
整個過程，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葉玟妤喂粥的那只手，綁了紗布，動作之間，總有些不自然。
江茗歡也發現了，臉色沒由來的忽然變差。
她看着那紗布，心裏難受極了，勺子送到嘴邊，她卻沒有張口，反而別過了頭，低低的吐出兩個字，
“飽了。”
一碗粥，只吃了一半，這就飽了？
葉玟妤皺了皺眉頭，想起醫生叮囑過每一頓不能吃太飽，也就釋然，沒再逼她多吃點。
桌上另一碗粥，顯然已經冷掉了。
葉玟妤沒在意，吃了一小半就吃不下去，也放了回去。
吊瓶裏的藥水，已經快沒了。
葉玟妤叫來醫生，把針拔了出來，随後又用棉簽在針孔處輕輕按着。
等醫生離開的時候，傷口已經沒有血往外滲出。
葉玟妤把棉簽扔進垃圾桶，回過頭再看病床上的江茗歡時，才發現她臉上有些不自然。
剛吃完飯，女孩氣色好了不少，臉色不像之前那樣蒼白，雙頰反而紅通通的，像熟透的蘋果一樣。
葉玟妤走近，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就伸手在江茗歡額頭上摸了摸，
“不舒服？”
女孩面色糾結，紅着臉搖頭，放下手中的熱水袋，
“我要上廁所。”
打完吊瓶的正常現象。
葉玟妤笑笑，伸手揭開被子，
“我帶你去。”
病房裏沒有獨立衛生間，要小解只能去公共廁所，葉玟妤帶着人過去，正想說需不需要自己幫忙，江茗歡就直接沖了進去。
就好像她是什麽洪水猛獸似的。
想起那人吃飯時的乖順模樣，葉玟妤嘴角不禁微微勾起，就連眼中，都是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溫柔笑意。
正值傍晚，醫院裏的人忽然多了起來。
葉玟妤等了十幾分鐘都沒等到人出來，不免有些擔心。
“江茗歡？”
她在門口喊了一聲，卻沒人應答。
十幾間廁所，不知道江茗歡在哪一間。
葉玟妤一間一間找了過去，終于在最後一間，聽到了回應的聲音。
“啪嗒”一聲，鎖扣從裏面被解開，葉玟妤推開廁所的門，往裏望去時，只看到一張紅的幾乎要滴出血的小臉，以及那雙布滿水光的星眸，
“葉玟妤——我肚子疼。”
十七歲的女孩子肚子疼，意思是什麽，很明顯了。
葉玟妤瞬間反應過來，溫聲安撫，
“你別怕，在這等我一下。”
江茗歡點點頭，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直到女人離開，才再次帶上廁所的門。
葉玟妤很快就帶了新的病號服過來，包裹在衣服裏的，是一條嶄新的粉色內褲和一張小小的衛生巾。
江茗歡紅着臉接過衣服，出來的時候臉都還是紅的。
很自然的，葉玟妤牽起那只手，帶着她離開了廁所。
直到躺回病床上，江茗歡還是渾渾噩噩。
現實世界裏的她，并沒有痛經的苦惱，可這幅身體，卻深受這折磨。
小腹之中，像是有幾匹馬在來回踩踏。
疼的叫她躺着都不舒服。
正是難受時刻，一只帶着涼意的手伸進被中，衣服被撩開，溫熱的熱水袋被放上來。
難熬的痛苦瞬間被驅散不少。
江茗歡睜開眼睛，逆光之下，看到的，是葉玟妤那張帶着擔憂的精致臉龐。
“好點沒有？”
女人彎下身子，一只手埋在被窩中。
兩個人靠的很近，女人說話時的氣息，幾乎還在唇邊流轉。
江茗歡征愣片刻，臉色更紅，過了許久才傻傻的點了點頭。
葉玟妤這才将手收回，随後又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些，總算放下心。
空氣倏然安靜下來。
葉玟妤沒有離開，反而坐了下來。
江茗歡側身閉着眼睛，不想去看她，恍惚之中，一根冰涼的指尖，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轉過了頭。
入目，是女人那雙漂亮的眼睛。
裏面盛着的柔和，幾乎快要彌漫出來，江茗歡望着那雙眼睛，忍不住渾身戰栗。
葉玟妤握住她一只手，紅唇微啓，
“那時候，為什麽要說那些話？”
作者有話要說： ~~~
